“你可知皇上最寵愛的柔婕妤的閨名叫什麼?”
……
“柔婕妤複姓歐陽,單名一個箬字。”
……
紫葉那低低的聲音在她耳邊說着,那一字一句,像是最沉重的石頭一下一下砸着她的心。錢煙翠頓時住了腳,只呆呆看着她那充滿了憐憫的目光。像是看着最可憐最愚蠢的人一般。
錢煙翠機械地轉過頭,看着那隱在重重宮檐之下的“宜蘭殿”,忽然一聲尖叫:“不!皇上,臣妾錯了……不是那樣……不!”她發了瘋似地往裡面衝去,手中的布匹金銀落了一地。
紫葉與吳嬤嬤嚇了一跳,慌忙將她拉住,吳嬤嬤是個人精,見她的樣子就知她已經知道了真相,氣極敗壞地捏了紫葉一把:“要死的小蹄子,要是出了什麼事,叫皇后將你活活打死!”她邊說邊將錢煙翠架了出去,宮門已經近在眼前,只要出了宮門,她要怎麼鬧就是她的事了,與她們做下人的再無關係。
紫葉也慌忙上前幫忙,兩人一起將發了瘋似的錢煙翠拖出宮門,又叫侍衛攔了不讓她再進來,這才擦了把冷汗往回走。
遠遠地,還能聽見錢煙翠不甘的哭喊聲。
吳嬤嬤狠狠地盯着紫葉,口中“小蹄子”罵個不停:“叫你作死告訴她,這下可好了,她知道了,萬一壞了皇后娘娘的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紫葉怯怯地道:“奴婢錯了,好嬤嬤別告訴皇后罷,反正皇上也信了……這無妨吧。好嬤嬤……奴婢錯了……”
吳嬤嬤見她求饒,心裡也嘆一口氣,手重重點上她的腦袋:“就你心腸軟,真不知皇后娘娘看重你哪一點了,平日你又不是沒見過皇后娘娘的手段,多少個厲害女人都不明不白死在皇后手中……算了,今個事我不說了,以後你可小心點。唉……可憐那蘇夫人,長得那麼漂亮怎麼一副空腦袋瓜子,話一套就出來了……”
她搖頭嘆息地走了,紫葉回過頭,看到尤自在掙扎要闖進來的錢煙翠,心中不由替她可惜,這個罪名要是坐實了,別說是宮裡那位寵極一時的柔婕妤,就是什麼一等將軍也要砍了腦袋。要知道,這可是欺君之罪!
唉……女人還是不要太天真纔好,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銀子……
紫葉打了個寒戰,趕緊跟上吳嬤嬤的腳步。
錢煙翠在宮門哭鬧掙扎,髮髻都散了,遠遠在宮門邊候着的將軍府下人一見,連忙上前去拖她回來。
錢煙翠只哭得天昏地暗,下人趕緊將她往馬車裡一塞,慌忙回府。怎麼最近蘇將軍不太正常,天天出去找什麼勞什子玉佩,而這一向穩重的蘇夫人怎麼鬧得跟瘋婦一般。
趕車的下人嘆了一口氣,變了變了,這天是不是要變了。
……
錢煙翠又哭又掙,到了將軍府上之時,早已經沒了力氣,丫鬟們連忙將她扶了進去。才進得大門,就見蘇將軍要往外走。
蘇顏青一愣,看着她面上淚水盈然,神情若死灰一般,住了腳,上前問道:“怎麼了?她,夫人……怎麼了?”
錢煙翠只愣愣不答話,兩邊的丫鬟忙道:“回將軍的話,夫人去了趟宮裡,不知怎麼的,出來就成這個樣子了,夫人哭鬧着要進宮,守門的侍衛又不讓她再進去。奴婢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錢煙翠終於回過神來,看着蘇顏青的面色,又忍不住號啕大哭,邊哭邊往地上軟倒。蘇顏青一見,皺了眉頭,終於彎身將她打橫抱起,向屋內走去。
兩邊的丫鬟一見,連忙跟上。
錢煙翠只是哭,渾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蘇顏青將她放到屋內牀上,看她還抽噎不停,微惱道:“你怎麼了?”說完丫鬟遞過帕子,他猶豫了一下,接過去爲她擦了把臉。
被冷水一冰,錢煙翠這纔回過神來,看着往日對自己不假辭色的夫君,突然爲自己淨面,心中又羞又愧,下了牀,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哭道:“將軍,你殺了妾身吧。妾身對不起你。”
蘇顏青被她這一跪,詫異得俊臉微紅,連忙將她托起,微怒道:“你今日到底怎麼了?說什麼對不起,可不是……”他忽然想起自己與她成親半年,都未盡過丈夫責任,心中忍不住升起愧疚之情。
他嘆了一口氣,爲她抿了抿鬢邊的亂髮,目光中神色難辨別:“說對不起,應該由我來說,這幾個月實在是對你不住……”
錢煙翠一聽,驚得連哭聲都收住了,面上還來不及顯出喜色,忽然又是一陣絕望,她抽噎地道:“將軍,這次真的是妾身做錯了,是妾身拿了你的玉佩……”
她說完,又將皇后如何誆她,如何引她說了,又如何將她領到了皇上跟前……她抽抽噎噎,說話顛三倒四,但是卻也讓蘇顏青聽了個八九分。
蘇顏青越聽心中越涼,只覺得渾身都似在冰天雪地裡埋住一般,他愣愣地看着面前那悔恨不已的小女人,忽然長嘆一聲:“冤孽啊……”
說完,轉身將掛在牆上的寶劍拿在手中,擡步便要往外走。
錢煙翠見得他要走,慌忙撲上前去,死死拽住他的袍角:“將軍,你帶妾身去,妾身去與皇上說明,這一切都是妾身編造的,要打要殺,就妾身一人承擔,將軍……將軍……”
蘇顏青俊顏上,露出一絲淺笑,絕望而無奈:“你當皇上聽得你再辯解,便會信你?你好好在家呆着。我去向皇上請罪。我蘇顏青一死,或許皇上能網開一面,饒得……饒得不相干人的罪過吧。”
他說完,決然而去。留給她一個挺拔如劍的背影。
這樣有擔當的男子,就是她的夫君啊。錢煙翠終於再次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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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一聲:錢煙翠,你這個傻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