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又調皮了。”趙姨奶奶見了雲想容,笑的眼睛都眯成兩條縫,話說的責怪,語氣卻是寵溺:“明知道沈小伯爺的身份,你還偏叫人家菊花。”避開方纔的問題不答。
沈奕昀認真的點頭,顯然很是贊同。
雲想容無辜的眨眼:“這才能瞧出我與菊花親近啊,除了咱們,誰還知道他有個名字叫菊花的。”
一句話,叫衛二家的紅了臉。
沈奕昀明亮的丹鳳眼眯起。這丫頭,記仇的很,睚眥必報。
趙姨奶奶就拉着雲想容的手要進屋去。
沈奕昀忙笑着告辭:“老侯爺那方事情想來也辦的差不多,我們得趕去文寶齋,就不多留了。”
“也好。”趙姨奶奶轉回身,望着沈奕昀粉雕玉琢的小臉,想起這孩子的身世,難免心疼,上前來拉着他的手送他下山,低聲囑咐道:
“濟安侯那個人頗有俠肝義膽,早些年最講究名士風流,你跟着他身邊,多學習,也多認識結交一些勳貴子弟,慢慢站穩腳跟就好了。還有啊,濟安侯他最聽不得人表揚,他收留了你,你要時常在他面前表現出恭敬和感激之情,讓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沒白費,若是能在人多的地方多提起這件事,他就會更喜歡你的……”
趙姨奶奶畢竟伺候了雲賢那麼久,也知道他的脾性,此時竟然“傾囊相授”,將所知道的都告訴給沈奕昀。
孟氏、樂水和柳媽媽都笑而不語。
雲想容則是咂舌。
沈菊花這個妖孽,怎麼就把奶奶給收買了?
沈奕昀仰着頭,明亮的丹鳳眼望着趙姨奶奶,認真的聽着,間或點頭,彷彿趙姨奶奶囑咐他的那些都是金科玉律至理名言。
這讓趙姨奶奶十分受用,就連濟安侯喜歡吃什麼茶,喜歡看什麼書都一併告訴他了。
到了山下,沈奕昀小身子端端正正的給趙姨奶奶行了禮,認真的表情,彷彿行禮這件事就是天地間最要緊的事情。
看的趙姨奶奶心都快軟化成水:“好孩子,快些去吧,得了閒就來看奶奶。”
“是,奶奶,奕哥兒告辭。”
衛二家的這會子已經吩咐人將馬車趕來,抱着沈奕昀上了車,隨後與衆人行禮,緩緩離開。
雲想容撇撇嘴連稱呼都變了,可見沈菊花已經將趙姨奶奶的心收了。
上了山,趙姨奶奶拉着孟氏和雲想容,一路問起今日的情況。孟氏一一回稟,將雲想容在壽宴上的表現和今日前來的緣由說了。
趙姨奶奶先是爲雲想容高興,聽了琉瓔閣屢次發生怪事,忙道:“既然如此,稍後咱們就一同去求見不隨師太,求他指點一二。”
“媳婦也是這樣想的。”
雲想容就和孟氏又住回了前些日子一直住的廂房。
不隨師太已經年過花甲,說起話來慢條斯理,一雙眼彷彿洞徹世事。她聽了孟氏的描述,只笑着道:“未必就是鬼魅妖孽作祟,殊不知人心不古,兇於猛鬼。”隨後就拉着雲想容,要她每日跟自己唸經。
趙姨奶奶和孟氏原想着雲想容才六歲,正是愛玩的時候,唸經那等悶死人的事情成年人都未必做得到,一個孩子能堅持得了多久?誰知她跟着不隨師太打坐,一坐便是三個時辰不動。
這日,飄了京都今年的第一場雪。柳月想去找雲想容出去看看,趴在正殿的格扇外,望着殿內盤膝坐在蒲團上的不隨師太和雲想容,一時又不知怎麼去打破殿中令人安心的平靜。
不隨師太當時微闔雙眸,捻着佛珠。
雲想容卻是緩緩擡起頭,望着菩薩莊嚴的寶象,改爲跪姿,雙手合十,虔誠的乞求。
柳月不知雲想容在求什麼,可看着雲想容帶着不符合年齡的哀傷的眼睛,她眼淚就不自覺落下來了。
雲想容並不知柳月就在自己身後。專注的望着菩薩,在心中默默地禱告:若是珍哥兒與她同時活在不同的世界,那麼請菩薩垂憐,讓他平安快樂的度過一生。若今生的一切不是她的夢,那麼請菩保佑,她留住孃親。
那個黑色的正月,翻年就到了。
“卿卿!”
雲想容正沉思着,外頭突然傳來孟氏焦急的聲音,在安靜的大殿中,孟氏嬌嫩的聲音也顯得有些突兀,驚了雲想容,也嚇了在門口偷看的柳月一跳。
柳月忙給路過自己身邊的孟氏行禮:“三夫人。”
孟氏則是進了殿內,給不隨師太行禮:“師太,叨擾了。實在抱歉,家中有急事。”
不隨師太並未言語。
雲想容雙手合十,給不隨師太行禮之後,被孟氏拉着快步走了出去。
“孃親,怎麼了?”
“纔剛府裡頭來人報訊,說是興易縣來了人,讓咱們快些回侯府去。”
孟氏的孃家在興易縣。
當年孃親與爹爹的婚事,孃家人是不贊同的。因爲她執意如此,出閣當日外祖父孟方就與孃親斷絕了父女關係,什麼回門,什麼住對月,據說孃親都沒有地方可去,還被人笑話了很久。
外家的人突然來訪,會是什麼事?
雲想容心頭一跳。突然想起了外祖母曹氏。
曹氏是貞祐五年的四月去世的,聽說是因爲孃親的死,急火攻心。
當時她沒有去奔喪,就連消息都是從邱翦苓身邊的婢女口中得知的。那些婢女說起此事時語氣中滿是譏諷。
難道是外祖母病了?
雲想容緊張的拉着孟氏的手,匆匆告別了趙姨奶奶,急忙火燎的趕回了濟安侯府,沒來得及回琉瓔閣,就徑直去了老太太的春暉堂。
到了前廳,正看到老太太在與一位面色和善四十出頭的婦人說話。
雲想容不認識此人。
孟氏卻驚訝的叫了聲:“二堂嫂?”
“嫺姐兒。”二堂嫂站起身,眼裡含了淚,笑着拉過孟氏的雙手打量,“一別多年,想不到你一眼就認出了我。”
“怎麼會認不出。二堂嫂待我一直這麼好。”
孟氏這纔給老夫人行了禮,擔憂的問:“二堂嫂,你突然前來,可是家中有事?”
二堂嫂李氏頷首,道:“我纔剛與老夫人商議,要接你和六小姐回去一趟。三嬸病重,怕是不中用了。”
“什麼!你說母親她……”孟氏雙眼一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