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老爺打了少爺,可老子哪裡有不關心兒子的?再說少爺還是楚家的獨苗。
秋明將蓋盅放下,又到了楚晏牀畔道:“少爺,我喂您吃口?”
楚晏頷首,擡頭看着雲想容,自嘲道:“瞧我現在,吃東西都要人來喂。”
“你受了傷,要是亂動才該打。”雲想容掀開蓋盅,調羹輕輕地攪着裡頭的燕窩羹,半晌沒有吃。
她在分析,姨爹會不會在燕窩裡下毒。
不論是東廠還是錦衣衛,都不希望將事情鬧大。如果她中毒而死,楚尋說不定還會被上頭追究。得不償失。
可是,她直覺的的感覺到這碗燕窩不對勁。
楚晏見雲想容不動,便知她在想什麼,剛要開口,卻聽見外頭廡廊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沒人通傳,簾籠嘩啦一挑,跑進一個面生的丫鬟來,不由分說的搶走雲想容和秋明手裡的蓋碗。氣喘吁吁的道:“你們還沒用呢吧?”
雲想容狐疑的擡眸望着此人。
楚晏更是厲聲質問:“你是何人!”
那丫鬟觀察了雲想容和楚晏片刻,心下稍安,也不作答,屈膝行禮退了下去。
秋明愣愣的望着那丫鬟的背影,喃喃道:“這是什麼事兒?下人還敢進主子的屋裡搶吃的?”
顯然不是這麼回事。
雲想容和楚晏緩緩看向彼此,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懷疑。
雲想容回頭低聲吩咐英姿:“你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是。”英姿早就懷疑,雲想容的吩咐正和她的意思。飛快的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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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的書房中,尉遲鳳鳴穿着薄荷綠的羽緞長衫,坐在內室的“馬上封侯”屏風邊的圈椅上,半邊臉隱藏在陰影中,被陽光照着的那一半就顯得更爲陰森楚尋跪下行禮。忐忑的道:“不瞞大人,我這都是爲了達成目的。您也說不能使那種張揚的辦法,免得引起注意。所以我纔會想讓雲想容品德有失。一個連自己的品德都把握不住的人,孟沅汀自然不會放心將財產交給她,況且她還是個弱女子。”
“哦?”尉遲鳳鳴娃娃臉上掛着個讚許的笑容:“你做的很好。”
楚尋心下一鬆,歡喜的道:“多謝大人讚賞,小人不過是竭盡所能。”
“是啊,竭盡所能。”尉遲鳳鳴站起身,隨意向前兩步,蹲在了跪在地上的楚尋跟前。因爲笑容擴大,臉頰上兩個酒窩,顯得人越發親和。
楚尋賠笑。剛要說話,卻見尉遲鳳鳴驟然變了臉,隨後自己下巴被他一把握住。
楚尋嚇得心頭一跳,含糊不清的說:“大人,您這是何意思!”卻不敢掙扎。
尉遲鳳鳴的拇指和其餘兩指正掐着楚尋的左右臉頰。手中漸漸地收緊,面上的笑容早已經蕩然無存,被憤怒取代。擡手照着他腦門就是一巴掌,“小樣的,你還敢蒙你小爺我?我蒙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吃屎呢!你算什麼做爹的?啊?哪裡有當爹的給兒子下春藥的?!你打的算盤,以爲我不知道?讓他們兩個服了春藥成了苟且之事。雲小六成了你兒子的人,你就可以以此事爲要挾,讓永昌侯爲了保全名聲掩蓋此事而不論門第的將女兒嫁給你們家做媳婦。這樣你有了個侯爺親家。你兒子有了個侯府小姐的媳婦,你又可以得到雲小六的那四成半陪嫁。”
“啪”的又是一巴掌,尉遲鳳鳴越發生氣:“你算盤打的倒是好,還敢來愚弄你爺!你算什麼東西,老子捏死你就跟捏死螞蟻一樣!抗命也就罷了。還敢睜眼說瞎話!你當錦衣衛的人都是瞎子傻子不成!”
楚尋被打了兩下,早已經疼的眼冒金星。心下對尉遲鳳鳴越發懼怕了。錦衣衛是什麼人?面前這位尉遲大爺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大人息怒,息怒啊!”
“息怒?要不是上頭有吩咐這一次要提拔你,你信不信我廢了你!”
“信信,小人不敢了,小人吃了屎迷了心竅,才起了僥倖之心。”楚尋額頭貼地,不論心中有多忿恨,現在都不敢表現出分好的不滿情緒,因爲現在尉遲鳳鳴要殺他不費吹灰之力。
這時候,門外又個小丫頭的聲音:“回老爺,兩碗燕窩羹都取回來了,少爺和雲姑娘並沒有用。”
楚晏鬆了口氣。
尉遲鳳鳴也是鬆了口氣,退後兩步做回了圈椅上,單手撐着下巴,目露沉思的望着楚尋。
他也不知自己怎麼一回事,一聽探子來報杜威去了青樓買了春情散,又知雲想容來了楚家,他就覺得事情不對,不顧被發現的危險帶着柴彬趕來了。
好在他來的及時,否則雲想容豈不是……
尉遲鳳鳴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如畫一般的一幕。
碧綠草地,如洗天空,風吹過,草清香,梨花簌簌飄落,爲躺在梨樹下悠然看天的絕色女子點綴上淡淡梨花香。
如此比梨花更純淨的女子,怎麼能被這樣糟蹋了?
一想到這裡,他就恨不能一腳踹死這個猥瑣的人,奈何上頭吩咐下來,他不能貿然行事。
“你起來吧,我姑且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從現在開始,你要不將事情鬧大,也不能傷害到雲姑娘,將事情完滿的給我辦了。你若是再做出破綻來,這個興易縣首富,我們不介意扶植別人!”
“是。”楚尋急的滿腦袋的汗,連連點頭生怕特權被收回。
看到他那副搖尾乞憐的模樣,尉遲鳳鳴越發不喜,站起身道:“我再重申一次,你要做的,只是得到雲小六手中那四成半的財產,不許傷害性命,更不許再做今日這類的事!”
“是,我明白,我明白!”楚尋連連點頭。心下未免懷疑起來。尉遲鳳鳴與雲想容到底是什麼關係,他爲何要這樣偏袒着她?據說,尉遲鳳鳴是雲想容姨祖母家的孫子,是她的表哥。
難道尉遲鳳鳴是看上雲想容的臉蛋了?
楚尋前思後想,連尉遲鳳鳴幾時走的都不知道,在懼怕和威脅消失之後,心底裡被壓抑的憤怒如野火燎原。楚尋氣的一腳踢飛了一把交椅,卻疼得他腳趾鑽心刺骨似的,他抱着腳在單腿蹦到了一邊的圈椅坐下。
脫掉鞋襪一看,大腳趾的指甲邊流血了,腳趾骨頭也疼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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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想容和楚晏正在說孟玉靜要服百年人蔘的事。
楚晏如今滿心都是母親的病情,自己的疼痛也都不算什麼了。一聽要吃百年人蔘能好起來,立即道:“我立即吩咐手下弟兄去尋藥。百年人蔘,這可是及珍貴的。”
雲想容笑着頷首:“是啊,珍貴是珍貴,不過依着楚家的能力,別說是要一棵百年人蔘,就是能要幾棵也買得起。”
楚晏苦笑道:“這世上哪裡還有比人名更珍貴的?只要能讓我母親好起來,我使再多的銀子也不心疼。”
雲想容自來知道楚晏是個性情中人,對他重感情的性子極爲喜歡。
想了想,雲想容道:“對了, 我聽說昨兒是個叫關新的下人救了你?這個人我看不錯,你不如調用在身邊,聽後你差遣。”
楚晏剛要說話,突聽見後窗響了兩聲。
雲想容忙起身親自去開了格扇。英姿彷彿一隻靈巧的乳燕,翩翩然落在雲想容跟前,面不紅氣不喘,笑容可掬的臉上便可看出此人氣色極好。
Www¸ttka n¸¢ ○ 雲想容笑着問:“怎樣?”
英姿道:“我藏在房頂上,竟然沒有人發現我。小姐,我聽到一些事。”
英姿在雲想容耳畔低語了幾句。雲想容面色瞬間蒼白的失了血色,好險!多虧她多疑,當時又拉着楚晏說話,否則他們現在……後果不堪設想。
雲想容低聲道:“你說鳳鳴少爺也來了?”
“對,纔剛鳳鳴少爺就是在開導出楚老爺的。不過老爺很是頑固。”
楚晏這會子早已經手腳冰涼,這下子她想不知道都難,原來他的父親竟然與錦衣衛有勾結,還敢找人給他們下春情散?!
這樣的人怎麼會是他的父親?楚晏第一次覺得,身爲楚尋的兒子是一種恥辱。一種將自己的金錢和**放在首位,親情全然不在乎的冷血冷心之人,要如何才能做得到寬容原諒。
雲想容不到午膳時間就告辭回府了。路上,她又和英姿仔細研究了府內的部署。如今沈奕昀已經在侯府住了兩個晚上,雲想容擔心會有任何異狀,從他住進來那日起,孟府的方位就增加了起來。
回到府裡,雲想容問了柳月今日府中情況如何,得知沈奕昀今日之是看書,就放下了心。
“小姐,康媽媽來了。”
雲想容剛剛吃了口茶,廊下就有小丫頭傳話。
雲想容放下茶杯,道:“請進來吧。”
不多時,就見康孫氏穿了身豆綠色的襖子,外頭照着一件石青色的長比甲走了進來,道雲想容跟前殷勤的行禮:“六小姐,老奴得了七小姐的吩咐,知道您回來了,立刻先來見您。”
“不是說掌燈時候嗎。”英姿笑道。
康孫氏尷尬的笑,他自然知道是掌燈時候,不過現在來,更能體現自己的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