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本該寂靜的御書房此時有些跟往常不太一樣,在外面的太監宮女都能聽見裡面傳來的啜泣和低語。
皇上望着伏地痛哭的人很是頭疼,這人自顧自的訴說着自己這些年如何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孃的日子,又是委屈又是心酸,哭的十分慘烈。
聽到最後皇上只覺得後槽牙都開始疼了,但是生生忍下了,接連看了他幾眼就繼續批自己的摺子,也不說讓他起來,兩人就這麼各自幹着各自的事。
“……臣實在是沒有教養好女兒,衝撞了皇上和國公爺真的是惶恐難安,臣不求皇上上諒解,但求皇上給臣一個贖罪的機會”
能一邊哭着一邊口齒清晰的說這每一話話,喬修朗這也不是一日之功啊。最起碼看起來是真的“惶恐不安”。
黃上終是放下了筆,揚了下手中的奏摺,語重心長地對喬修朗說“看看今年湖州的蝗災,百姓顆粒無收,這個冬天湖州知府是一天一個加急奏疏,還有兩江匪患嚴重,這邊疆不穩,閔國和談使者馬上就要進京了,修朗啊,朕心累的很啊!……”
這一翻話下來言下之意不明而喻,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是此刻的喬修朗四肢無力涼意叢生,心中僅存的想法也消散了,也罷這可能就是他的宿命,早點接受也沒什麼不好。
深深的看着皇位上的人,也許是心有所感,眼睛裡又蒙生了霧氣,帶着哭聲道:“是臣的錯,臣辜負了聖上多年的信任和栽培沒有做到爲人臣子的本份聖上怎樣處罰微臣絕無半點怨言。”
說着就已經匍匐在地上不在起身,這會子倒是有些情真。
“但微臣髮妻早逝,又只得這一個女兒,那是臣的親生骨肉,如果有個三長兩短,臣無顏面對黃泉路上的髮妻,請聖上明鑑啊!”
“那她如此任性妄爲是你授意的?”皇上沉聲問道。
“微臣萬萬不敢,臣自知出身微末,從不敢高攀國公爺,今日小女的確是太過沖動”喬修朗悲切地說着“但臣已來日無多,不求別的,只希望在臣死後小女能有個安身之所。今日之事請聖上寬宥”
“喬修朗,你跟着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覺得朕會應允嗎”
“聖上明鑑,臣這一生別無他長,只得了些薄產又承蒙皇上多年擡愛無以爲報,故臣自願捐獻全部家資以助朝廷燃眉之急”
“砰砰……”一下幾個響頭重重地磕在地上,不一會便血染了一片,大有皇上不答應就不停的意思。
儼然一位殫精竭慮的老父親,在垂死之際爲兒女謀個前程。
“朕也只是讓你多多管教一下嫡女,小孩子胡鬧,教些規矩即可,你怎麼也跟着任性呢。”
一個眼神過去,順德立刻會意急忙上前去扶起喬修朗,可是喬修朗目的沒達到怎麼肯起身呢。
“請聖上了卻老臣最後的心願吧”喬修朗說着顫巍巍地把一旁準備好的賬冊遞了上去。
“哎!你這是何苦呢?”
…………
後半夜喬應在宮門外等到了一身是血的侯爺,想起侯爺這幾十年的任勞任怨出生入死只落到如此下場,頓時一腔悲憤無處訴說,只快步走向前接住喬修朗,顫聲道:“侯爺,咱回家”
“沒有侯爺了,以後別叫了”喬修朗輕笑一聲順勢靠在喬應身上。這會倒是輕鬆不少。
“是,爺,咱回家”喬修朗身子發飄但心中暢快,今日也多虧了那丫頭玩了這麼一出,錢財乃是身外物,與其讓這麼多人惦記不如光明正大的讓他們看得見得不到,哈哈哈哈哈。喬修朗嘴角高高翹起,說不定他還能賺個女婿回來,這可是個好買賣。
“爺,剛剛手下的人來報,盛王在半路截了咱家馬車打傷了少爺”
“冬堯怎麼樣”喬修朗聽見喬冬堯受傷,心下一提,也不顧自己的傷口有些急切的詢問道。
“情況不明,現在已經回府了”
“好,你一會就去請御醫,動靜鬧得大點,最好明天一早該知道的都知道”
“我明白!”兩人悄聲說着就上了馬車急急的離開了。
而此時的御書房,皇上摒棄了其他的太監,只留下順德。
“你看過了?”
“回皇上,奴才大概看了一下,跟咱掌握的情況相差無幾,這侯爺還算老實”順德翻了一下賬冊,幾處重要的地方也沒用遺漏,甚至是連喬夫人當年的嫁妝都劃拉進來了。
“這麼多年若不是念在他還算守規矩又有些天賦在,只憑他與六皇叔的關係,哼!”聖上沒說玩下去,但順德已經明白。
當年聖上初登大寶,朝廷動盪,內憂外患,國庫空虛,只靠那些明面上的銀兩怎麼能夠安邊戍衛,不得已才啓用了賀風掌管三十萬邊軍,喬修朗接管了皇家和朝廷不少產業,這兩也算是有些本事,沒幾年就乾的有模有樣。
順德瞥見聖上硃筆批註的冊子,成王敗寇,皇上纔是主宰一切的的,即使驚才絕豔的六王爺,再得高祖喜愛,也不過困守黃陵,最後慘死荒涼之地。
臨東苑是喬冬堯的院子,在前院的西北角,位置不算好,倒也符合他的身份。
平日裡沒什麼人走動,今日卻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下人把院裡本來的兩個小廝都嚇傻了。
“青山,青水!”
“夫人!”兩人見快步走進來的二夫人趕忙過來見禮。
“冬堯怎麼樣了”
二夫人今日臉色有些不太好,這候府裡就四位主子,三位都倒下了。這一晚上真的是整個府裡雞飛狗跳,所有人都沒有閤眼。
“回夫人,侯爺請的御醫剛走,現如今少爺睡着了”青山趕緊上前仔仔細細把少爺的情況說了一遍。
“傷勢可有大礙”
“御醫大人說傷了內裡,今天晚上如果沒有大礙那之後靜養就可以了”
二夫人聽着鬆了口氣,緊盯着牀上的喬冬堯,緩緩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隨即讓兩人下去,今天晚上她來守着就好了。
青山青水輕輕退到門口,但是也不敢真走,少爺第一次受這麼嚴重的傷,他們不放心,也怕夫人有什麼吩咐。
“夫人是剛剛從小姐院裡過來的?”青山若有所思看着夫人來的方向。
“好像是,一直守着呢”
青水悄聲回答,夫人對小姐比自己親生兒子還好,他們好像不太明白這府裡的關係,要說親近吧平日裡都不太走動,要是說生疏吧,關鍵時候還是一家人,連夫人對小姐也很好。
兩個人都是一臉茫然,但是深深的覺得就這幾位複雜的很,他們做下人的真的是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