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年後,南方建鄴衰落已經成爲了定局。如果其看清形式,建鄴佔據着長江河道,或許還能靠一靠水產養殖,琢磨琢磨碳基模塊生物電池的生產,搞一搞農業,軟着陸。
但是,建鄴仍然不放棄軍事競爭,這使得新一代的人口已經朝着南方的溧陽遷徙了。無他,那裡有更先進城市建設,並且有更合理的報酬模式。
這不的,在神州這片地界上,統發區的民衆在溧陽幹一年的活,就能買單底盤履帶,六個鈍角機械足(這個足的設計,比犀牛足還要粗個兒)的拖拉機。
在淝水城幹一年,就能換一輛殖裝座艙八大輪跑車。
在東北邊的沂水城幹一年,能夠拿到灘塗和地面兩棲(主要是適應江河和岸邊航行)的遊艇。
這可不比在建鄴城憋屈受氣要強得多了?
建鄴城現在周圍的新興城市使出了渾身解數,在爭奪人口。在技術發展上,比起建鄴這種只爲少數人服務的老城邦,每一個新興城市的殖裝機械生產線雖然是單一,不夠多樣化,沒有藝術情懷,但是型號可以進行大量通用改裝,並且不同城市間,相互之間可以產業互補。
164年到167年短短三年的時間內,建鄴內居住區人流就降低了三分之一。基本上已只剩下老人了。曾經流入大多數人家的水渠,也因爲缺乏清理,被生物輻射感染,帶着大量的綠藻和細菌。
儘管,這些綠藻和生物細菌是人道生命場下的標準種,進入人體後迅速裂解成有機質,從人體中散發了。但是增生太多總讓人不舒服。衛老爺給這個標準種編號爲“臭臭泥”。
統伐區的發展是光明的,舊城邦現在就是前路黯淡,建鄴的上層也都明白了!所以人心散得極快。
在實驗室,鶴夢又走進了中心。她的腳步在走過一個空蕩蕩工位時,微微一頓,那裡沒有人了,只擺放着一份信件。
不用看這封信件也都知道,這是辭職信。這是建鄴現在大家流行的離開方式。因爲如果提前說的話,那就走不了了。
對於這樣的情況,建鄴內有些家族組織,是用暴力威脅阻止了一些人離開的。但是這樣人心惶惶,讓建鄴其他人聽說了,也都加速了走人。
哎!時代變了的。鶴夢咬了咬手指,此時的她覺得幾年前的自己非常傻。但是卻又不忍放棄。人類的二十歲到二十五歲之間就是這樣多變。
在實驗室內,魏仁璐:“小鶴,你在想什麼?”
鶴夢:“師父,沒什麼,吳波走了。”
魏仁璐感覺到鶴夢現在興致也沒過去那麼高了,對此悵然了道:“是啊,都走了。”
鶴夢:“生物場的情況如何。”
魏仁璐:“北方生態場正在復興,天殛龍的基因經過163年的那場擴散,雖然已經被人類基因左右了大半了,卻也有了自己生態區。而南方海洋上的天殛龍羣落,那位現在似乎也停止了壓制。總體向好。”
鶴夢戴上了信息頭盔,讀取了魏仁璐發送的心靈語言。
鶴夢頓了頓說道:“有邀請名額。”
時隔好十多年了,原本建鄴和五色聯盟一起搞的機械**流大會,隨着統伐崛起後打斷了。
現在統伐區決定把這個搞起來了。然而建鄴現在已經過了全盛時期了,機械獸體系的訓練培養大不如前了!到底能不能維繫着最後一點面子呢。
鶴夢:“我沒有強力的機械獸。”
魏仁璐:“會給你安排的!選你的原因,是因爲你的心靈語言最好,能代表我建鄴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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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個心靈語言也成爲上層通用的了。因爲各方使徒,乃至城邦中的少數人,根本沒法再獨自發明這樣一種複雜的語系交流方式。衛鏗的心靈語言,是自己的數十萬個體相互交流,同時在和統伐區的人們進行交流過程中,不斷修正完善後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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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好比:世界文明很多,但是完善的語系很少。也就拉丁語,東方象形文字,以及失傳的楔形文字,梵文這些語系。
因爲文字需要在框架上不累贅、不重複,在框架下可以細分,能跟隨着時代變化隨時增加新的用法和詞彙。語言是經久耐用的。
想想看,二十一世紀造出來的那些網絡梗壽命有多長時間,能維繫一年就很難了。而在古人那種低下的交流頻率下,要在後世,幾十代人後能看明白!不出現歧義,這是何等艱難。
東亜文化圈中的曰韓越,在漫長時間內都只是用漢字來記錄,自創表音文字也在用,但取代不了漢字,這背後是有原因的。
進入工業歷史後,韓越變成了數代人後極容易變意的表音文字,這使得再難有工業後的文化沉澱。
具體的例子:例如照“葫蘆畫瓢”,五百個常用漢字中找出來這四個後,這個組合不會產生重複。但是要“拼音來描述”,十年內可能準確,在十年後突然“狐女花苗”“湖綠花飄”“瓠綠劃表”這些同音節的新詞彙流行時候,回過頭來再翻一翻十年前“葫蘆畫瓢”音節標註,還能第一時間瞭解歷史含義嗎?
幾百年,幾千年,口音方言都是不斷變化,二十一世紀造詞速度也是恐怖的。所以越韓這兩國基本上難以保存歷史!熱衷於杜撰。——這種杜撰其實也就是靠着信息流量逞一時之能,他們是沒有文化主權的。漢語先秦時期的四字成語仍然在用!沒辦法被時間沖掉。
文化優勢的最頂級,就是語言優勢。
心靈語言橫空出世後,以強大的“先進性”碾壓了周邊。
“先進”就是讓周圍打交道的人,迫於競爭壓力不得不跟着學。
建鄴在用的,五色聯盟在用,渝城(星漢)在用,天殛龍羣落現在融合了人類基因後也不得不在用。至於現在東邊的硫鐵玄武,在和衛鏗打交道後,接受蛋白質輻射(打一個棒給一個棗子的馴獸教育)後,也逐漸知道了簡略蛋白質頻段代表的含義。
然而最適合闡述“心靈語言”的人類基因,無愧於‘先天道體’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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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角來到北方,相對於建鄴日薄西山,北方的五色聯盟則是迴光返照。
由於統伐區在北邊已經達到擴張極限,實在是沒法更進一步,五色聯盟舊勢力有所喘息之機。
包鋼城那邊一方面迎來了南邊統伐區的機械科技輸入,一邊與秋孟非在燕都方面的生物系統進行異常交流。這種多元開放能在短期內取得不小收益。
豫州方面統伐區城市在對漢中方面進行申請後,柴油機,鋼鐵,以及各種工業成品還是賣給了五色聯盟。因爲啊,北方几個稀土礦是統伐區目前攻破高科技機械材料急缺的。
而在另一方面,在164年後,五色聯盟和北逃而來的天殛龍羣落達成了一種相互依靠的關係。(這是一種遊牧民族和馬匹、牛羊的共生關係。)
在寒冷的秋季到來前,五色聯盟的機械挖掘在漠北高原上,完成了深坑的挖掘。這種挖掘是過去這裡生態生物難以完成的,鼠兔的挖掘力度也不足三米,更大型的生物挖掘力量更強,但消耗也很強。
而無法在冬季前完成工期,挖掘的力量就會在草原上凍僵。要知道鮮卑利亜上還有幾個週期性的生物羣落,一旦出現弱點,它們會很樂意在入冬時候暫時遷徙過來食腐。然後在春季反擊返回。
但是五色聯盟的機械做到了,在幾個湖泊附近完成了儲存有機質的深坑挖掘。天殛龍羣落得以在高原上建立節點,在冬季保存有機質消耗度最低,在夏季攫取足夠的有機物!在冬季到來之前伴隨着人類腳步,北上擴增地盤,建立起來磚瓦建築的巢穴,固守據點防禦。來年進一步擴張。
在大草原上,五色聯盟的人類乘坐着機械外骨骼的機械獸,領導着大量吞噬馱獸,猶如收割機一樣向北推進。在風吹拂下的草浪,被一圈圈收割變成‘短茬’。
天殛龍一個海生羣落,硬生生被逼成了北方荒野羣落,而且還是靠着人類馴牧共生來完成。天殛龍如果有朝一日還能回到南方,這種與人類基因共生狀態也很難驅逐了。因爲人類在其中的應變能力,已經成爲天殛龍羣落很多更優良生理進化中的必要因素。
就這統伐區的一整圈外環中,最北邊這一塊,五色聯盟補上了這最後一環。
致使這個變化,對五色聯盟的人類是如何呢?——現在的渝城開始迴歸人類社會,而五色聯盟,現在則是變得像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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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年8月,河套地區將軍們在慶祝北方大片的領土被納入控制,當曾經限制人類的外圍大片空間,因爲一個(曾經)使徒的羣落加入融合,突然之間就不再是阻礙了。
草原上曾經是運煤的公路節點上,興起的一座座紅磚搭建的塔樓中,天殛龍羣落節點上可以直接供給出粘稠油料有機質燃料,讓柴油機車能載着天殛龍生物分舵行走的更遠。然而這個王朝氣象,讓五色將軍們也有了更大的“抱負”,那就是朝着更西邊,洋流涌過更溫暖的西大陸。
當然,河津之戰的教訓還沒有忘記。
要說現在包鋼城內現在誰敢揚言帶着己方強大的生物機械潮水南下?別說五色聯盟這邊,就連天殛龍羣落的北方意識也不會認爲這是一個好時機。
包鋼城市東部,這個曾經是北方天文臺的基地,酒會中,趙若武和秋孟非坐在了一起。
趙若武無外乎是盛讚了秋孟非‘是南方建鄴最優秀的天才,建鄴識人不明’。
秋孟非笑而不語。此時的他,注意力是在她身上。在這場酒會中,素凌霜沒有出現。
在離開前,秋孟非拿過了趙若武提供的北方氣候變化資料,以及有機物分佈圖。這些都是五色聯盟和統伐區信息交流過程中獲取的。
秋孟非離開後,趙若武眼色轉爲深沉。
然而這一舉一動,都在秋孟非的感知中。此時的他,身邊一百米範圍內的塵蟎等微生物,都在他的輻射感知中。而一個人是真誠地放開,還是控制心跳、表情,心懷戒備,秋孟非也知道。
兩天後,氵酉泉,秋孟非尋覓到了素凌霜。
素凌霜正在默默地對坐在湖邊,在那裡脈動着強力的生命輻射,——在秋孟非的眼裡,這是壯麗的生命輝煌,但是素凌霜卻從來沒有表現出對此贊同,這讓秋孟非有點堵。
秋孟非在素凌霜身後停下,想要說千言萬語,最終只能輕聲詢問道:“這裡,風景真不錯。你一直在這裡。”
素凌霜:“是的,一直在這裡。”一旁那隻機械獸微微擡了一下頭,頭搭在了雙爪子交疊位置上,瞅着秋孟非。秋孟非對這個機械獸笑了笑,然後繼續對素凌霜說道:“我昨天在公頻意志中,感覺到了你的身影。”
素凌霜嘆了一口氣:“是啊,和你一樣了。”
秋孟非:“……”
素凌霜:“我想了很多,”她轉過頭來注視着秋孟非:“這個世界中,我倆是註定在一起的。”
素凌霜這些天確定了一件事,當整個人類世界都被“真新正”影響力籠罩後,留下的空間是很小的。
在19年前因爲年少氣盛踩着“真新正”身上,站在了對立面上。
今天他們就只能在這狹小的空間中。——現在她自己曾經認爲的人的概念,大部分人類羣體都在真新正那一邊了,那麼她現在還用得着珍惜自己曾經是人類的身份嗎?(這就像女人下海了,也就不再像處子時候珍視名節了。)
所以她現在不能去恨同樣站在這個狹小空間中的秋孟非。
仔細想來,當年真新正想找秋孟非對話的時候,是素凌霜拉着秋孟非,讓秋孟非也站在了對立面上。自此秋孟非一步錯步步錯。
旁白:那年,“真新正”在阻擊天殛龍時候被感染,秋孟非並沒有給“真新正”任何機會,直接以“人類防異化”名義將被座艙感染的真新正終結於玄武湖。而今天呢,衛鏗一直是在給秋孟非機會!
秋孟非執着於勝利,扯上了名義和路線,使得自己卑鄙。
而今衛鏗只爭路線,放棄了個人仇恨。讓真新正仍然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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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凌霜擁抱了秋孟非,而秋孟非頓住了,也緊緊地擁住了素凌霜,兩人貼脣,很快進入了水乳交融的狀態。
“水乳交融”,是他倆的自感。
而實際上如果站在正常人的視角旁觀:在他兩個擁抱的時候,兩人舌化爲了觸手糾纏在了一起,並且從腮幫和眼眶中都出現了生物質條塊交融地長在了一起。很快,彷彿就是兩個人形態,無數細小流動生物質糾纏的塑像。
素凌霜對秋孟非說道:“我們要去更北方,遠離這裡。”
秋孟非:“好的。”
素凌霜:“五色聯盟的人,你要當心,他們想要通過碳基生物頻段控制住你。”
秋孟非說道:“他們基因也被我影響了,”說到這,他頓了頓:“與你不同,他們是欠缺部分基因合成的下僕。你是我的妻子,另一半。”
素凌霜低聲呻怨道:“你對我做的,我很…。我想要更多。”
秋孟非頗爲激動地朝着涌入了更多。他再次成了非人類,如同海葵一樣綻放,
此時在外觀中,素凌霜被劃破的腹腔中微微一漲,肋骨叉開了,如棘皮吐出口器一樣展了出來。
秋孟非軀體內大量的臟器變化無數小孔、如凸起異生塊,宛如異形爆體一樣,從己由她。
這兩塊不可名狀的“囊”開始凹凸相嵌。
生命輻射中散發着生命交融的氣息。周圍草葉在顫動發出“梁祝”戲曲,只不過這二胡音是陰惻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