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一聲清平的語調從阿平口中吐出,我聽得分明,是“yao”這個字的發音,未想及其意就見劉寡婦面色一變,眸中閃過怒意,卻並未發作,只是跺跺腳丟下一句:“這事老身不管了。”然後沉步而出了竈房。
目隨着身影消失在門後我的心裡不免多了隱憂:這是婚後的第一天,就有一場暴風雨刮過,今後恐怕處境堪憂,我安於平靜的日子遠去了。
手上的灼痛拉回我的神智,低頭間見阿平拿起了我的手在端詳,袖子被魚湯給潑溼了,袖內的手臂多少也被灼傷到,但沒有手背直接承受那一淋來得嚴重,此時已經一片通紅,若不是我反應及時,恐怕這鍋湯就都澆在了我的臉上……
多少有些遷怒,哪怕明知不該跟這心智不全的夫君計較,我還是把手從他掌間給抽了出來。他愕然擡頭,眼神裡似有被驚到,我訕訕地移開目光。
空間沉滯一瞬,他忽然起身拔腳就走,我一口氣直接給堵在了嗓子眼。我這還沒發作呢,他還跟我撂脾氣了?悶悶地走到水缸邊,先將身上湯汁淋漓的外裳脫下來擱在一旁,幸而穿得厚,沒有浸染到裡頭的中衣,主要就是左邊袖子上沾到了。
打了一盆水把手放進時忍不住嘶聲而出,是真的疼,火辣辣的疼!估計晚些會脫一層皮。
怎麼就這麼狠的呢?如果真有那麼一說就不能好好說話嗎,非要這般大動干戈。正暗自嘀咕煩悶着,身後又傳來了腳步聲,以爲是劉寡婦去而復返,一回身卻見阿平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定了定,視線落在我浸在水中的手上,我默然轉身繼續不理會。但他走了過來把我的手從水中給拉了出來,心情正煩躁中,口氣不善地問:“幹嘛?”
他沒作聲,低着頭用自己的袖子把我手上的水漬給擦拭乾淨。
給一巴掌再給一顆糖?拿湯潑我的那個人可是他娘,度量再大也沒這麼快就消氣。欲再抽手,可這次他用了力氣按住我的手掌,忽而手背一涼,下意識低頭去看,竟見他手上拿了一個很小的瓷器,裡頭裝着綠色的膏狀物,而他正在將那膏狀物往我手背上抹。
在密密抹上一層後,那火辣的炙痛感就在慢慢消褪了,反而生出一股清涼來。
等他抹完後我聞了聞手背,有薄荷的味道,還有點藥味,“這是專門塗燙傷的藥膏嗎?”他遲疑了一下,微點了下頭。
煩躁隨着手背上的那抹清涼漸漸消去,也終於可理智面對這件事。假如說劉寡婦完全是借題發揮,想對我這個新媳立威什麼的,那隻能說我這個婆婆本身是個厲害的潑婦;但假如說魚頭這件事是真的,那我只能自認倒黴了。
一絲涼意襲進後背,是竈房門口的風灌了進來,我打了個冷顫。
阿平本還抓着我的手,在察覺我顫慄後看了眼我身上,又看了眼被我擱在一旁的外裳,鬆開手便要去解自己的外袍。我連忙阻止:“別,你去幫我回屋裡拿一件外套,我把這裡清掃乾淨,再把飯菜都熱一下。”
因着剛纔的突發狀況,大家都沒吃上一口飯,而魚湯灑得滿地都是,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