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公見狀了笑道:“皇上啊,您這兩樣兵器太沉了,小殿下可受不住這重量。”
朱元璋也看出來了,但卻堅持:“再看看。”
阿平忽而將元兒往身前一攬了擡頭道:“皇祖父,咱們要不要賭一把元兒會選文還是選武?選文會選什麼,選武又會選什麼?”元兒人小胳膊短,想要去夠也夠不到。
桌案上文武物件都有,而文佔多數,武只有兩樣,從概率上看是選文的大。但是阿平提出還要選對物品,那便反過來是文物比較難了,畢竟若元兒選武怎麼都有一半機率能贏。
朱元璋的興趣被提了起來,煞有介事地走過去觀察了下小元兒這時的狀態,可以說這時候小元兒的眼睛裡全是閃爍地興奮的光,他未必理解大人們的意思,可眼前的這一桌東西對他而言都是新鮮又有趣的。最後朱元璋指了那把黑弓,“就這了,朕賭它。”
我暗暗讚歎,不愧是老謀深算眼光也厲,從元兒剛纔的反應已經很能看出來他對弓和劍有足夠濃的興趣,而劍雖然是元兒第一個嘗試去抓的,但他因太沉而立即就放棄了;反而那把弓,雖然也超出了他力氣範圍,但是勝在好抓,他能拖得動。
正自暗中分析着,突然阿平眸光一轉,“你呢?賭嗎?”
微微一愕,他在看着我明顯是在問我,不是他跟他皇祖父打賭嗎?怎麼將我也拉上?下意識地想要搖頭拒絕,卻被朱元璋給堵住了到喉邊的話:“阿蘭,你也快選一個吧,看看誰押得準。”我微默了下,只得走上前隨意指了一樣。
“硯臺?你確定?”阿平問。
我點頭時聽見朱元璋追問:“那平兒你選哪一樣?”於是我的意見便可放一邊不用說了,倒是阿平並沒急着回答,而是目光在桌案上逐一覽過,再低頭看了眼元兒,輕道了一個字:“筆。”這個答案不止是我覺得意外,就連朱元璋也好奇了:“你怎會選筆?”
“亂猜的。”阿平如是回答,然後又道:“現在要找個人當裁判,就公公你吧,我們三人每人選了一樣,誰押對了誰就贏,贏了的人可以要求另外兩人做一件事。”
聞言我微蹙了下眉,聽起來合理,可我怎麼有被下套了的感覺。但是看了眼小元兒,結果還是未知數,他的喜好就連我這個當孃的也吃不準,不見得看着喜歡的就一定會給拿起來。
於是老公公上前來從阿平懷中抱起了元兒,特意離開桌案几步遠才放下在地。小元兒一得了自由便撒開腿往桌案邊走,他第一個伸手的仍然是那把鐵劍,不過這回不是要把它提起來,而是去摸鑲在劍柄上的紅寶石。見狀我不由笑了,孩子對顏色鮮豔的物什最敏感,紅色尤其會刺激他的感官,所以第一意識肯定是摸那,但卻不見得真正喜歡。
果不其然,在新鮮感過了後小元兒就把手從劍上面挪開了,我觀察到朱元璋雖然面不改色在微笑地看着,可眼神卻緊盯着小元兒的手,雖是一個遊戲,但似乎這位老皇帝很在意。
黑弓就在鐵劍的旁邊,小元兒只要一移手就可以拿到,但是他卻唯獨跳過了黑弓摸上了奏摺,我心頭一頓,這許多東西里最不想小元兒拿的就是奏摺,因爲它可能代表的涵義使我不舒服。奏摺,我能想到的只有是爲人臣或爲人君者所用,而我不想元兒將來長大被冠上這兩種身份的任何一個。
總算小元兒只是摸了摸立即就移開了小手,一臉對其不感興趣的表情,我心頭的一塊石落了下來,其餘的隨意選什麼都沒關係,哪怕是弓箭和鐵劍我也能接受,最多就是從武吧。
說來也好笑,我本不相信抓週能夠代表將來,可看他們這般認真也不免往這方面想了。
關注的焦點依舊在小元兒身上,但是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子東摸摸西摸摸就沒一樣是想要拿起來的,因爲桌上的東西他都想要,然後擺一塊讓他都挑花眼了。
老公公見狀忍不住低聲提醒:“小殿下,您選一樣最喜歡的呢。”
元兒望了望他,臉上是似懂非懂的表情,再回眸看桌面時他直接伸手拿起了毛筆……
朱元璋再不甘心也只得認輸,走上前一把抱起元兒說:“朕今兒是栽在你這小毛頭身上了。”元兒哪裡懂那意思,衝着朱元璋咧開嘴笑,口中卻是喚:“太皇爺爺。”
把朱元璋給喊得一愣,隨即便開懷大笑,“這是誰教你的啊,居然會喊太皇爺爺了。”小元兒見老人家笑得這麼開心,眼珠子一轉,又喊了:“太皇爺爺。”這還不把朱元璋給逗樂了,抱了小傢伙轉身就往內殿走,儼然已經將剛纔抓週輸了賭局的事忘了。
而阿平也沒有要去跟他皇祖父索要賭注,反倒是朝我平靜地看過來,我那心裡不免忐忑起啦,輸的人要被要求做一件事,他會讓我做什麼?
目光避轉了落至桌面上,以提問來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你是如何肯定元兒會選毛筆的?”不太覺得他是在碰運氣,哪怕從頭至尾我都在場上看着,可是五六樣東西他就一挑即重?有點誇張。
他斂眸而下,嘴角彎起一道弧度,似笑又非笑,倒是沒來敷衍我而直接說出了答案:“這些東西里頭,筆是他唯一用過的東西。之前有帶他寫過字,糾正過他握筆的姿勢,而且筆對他來說也是最容易拿起的。別看他小,他已經有初步的判斷力了。”
就是說小元兒最後選擇的是他曾經拿過且用過的物件,這哪是有判斷力啊,分明就是——“你作弊!”我直言指出他的狡猾,卻見他抿起脣角斂了笑意道:“反正你輸了,我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
“可是我……”
“你想耍賴?”
我欲辯駁的話被他給截斷,挑了眉角灼灼盯着我,使我彆扭地目光無處安放。隔了半月未見,那日那般生氣暴走,再見不是依舊冷麪嗎?想想剛纔那抓週的事,怎麼都覺得是預先設好的套,而我卻半推半就地跳進這套裡了。
“我進去看看元兒。”匆匆丟下一句話就走進了內殿,腳下步伐有些慌亂,不想承認心裡會對他提的那個要求感到忐忑。
一進內殿就覺有暖熱撲面而來,與外殿的寒涼形成鮮明對比。就連氛圍也是,只見那處朱元璋把小元兒放在了軟塌上,拿了不少紅包放在他面前,裡頭分別裝了銀子、金元寶以及銀票,看小元兒會選哪個。
很是無語,這是玩抓週遊戲玩上癮了嗎?然後小元兒在將紅包都拆開以後,很市儈的選了金元寶,引得朱元璋在旁笑,而老公公則一臉恨鐵不成鋼:“我的小殿下啊,銀票纔是最大的呀。”可小元兒卻不管,把金元寶往兜裡一揣,又去拿銀子了,唯獨碰都不碰那幾張銀票紙。急得老公公在旁直跺腳,朱元璋反而大笑起來。
身後傳來輕沉的詢聲:“在笑什麼?”
不禁回眸,他何時走進來的,我怎麼沒聽見腳步聲?而且,還離得這麼近。
朱元璋在喊:“你們快來看看這小子,藏了朕的金元寶在兜裡不肯拿出來了。”但當我走過去時,小元兒就從軟塌上站了起來,也不管高低的,就要往我這裡跑。
還算眼明手快地一把抱住他,而他卻渾然不知自個剛纔差點就從軟塌上摔下來,還往我懷裡鑽指着殿門喊:“走,走,走。”
我無奈地摟着他說:“咱還不走,等下你太皇爺爺這有好多好吃的哦。”
小元兒歪着腦袋狀似認真地想了下,點頭應肯:“好,吃。”卻在下一瞬做了個讓全場都哭笑不得的舉動,他從他兜裡掏啊掏的,把那之前藏起來的金元寶還有銀元寶給掏出來放到了我手裡,還推着我的手意思讓我藏起來。
朱元璋更加開懷了:“原來這小壞蛋是把元寶藏給他娘呢。”老公公在旁隨着同樂:“小殿下真是機智啊。”朱元璋笑着搖頭:“朕不覺得是機智,是賊壞,像及了平兒小時候。”
我微訝,這也像阿平?
“皇祖父,我小時候哪有像這小子一樣見錢眼開啊?”阿平不贊同地走至我身邊,輕敲了下小元兒的腦袋瓜低斥:“守財奴。”
元兒自是不懂“守財奴”什麼意思,等把元寶都藏進我兜裡後才轉移了注意力,朝着他父親傻樂地笑。我忍俊不禁,多了這個小人兒氣氛總能變得詼諧而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