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天相處就發覺她與記憶中的那個姑娘不同了,她不再愛笑,眼睛除了靈動外還多了一層霧,會讓我看不透。
就像婚後第一日因爲魚頭事件清姑對她的不喜升級,在清姑孑然大怒下她的手被燙傷,又被喝罵,看見她眼中閃過不屈而隱忍,可在事後卻並沒有哭泣,反而還來探問我是怎麼回事。對這點我也有些訝異,“魚頭不食”這項明令執行多年,即便是鄉野之地不知根源,但也都會避忌開不食魚頭,沒有像她這般有意拿魚頭來熬煮一個湯的。
只能解釋爲她有時性格也很迷糊吧,之後相處中發覺她還確實挺迷糊的。我扮演着小迷糊,無需太過僞裝,只需在大多數時候沉默,她就會自動替我詮釋,有時還自言自語。
不知道原來扮傻也會上癮,享受被她照顧,也喜歡她在我身邊卸下心防時的放鬆。但唯獨有件事卻讓我困擾,夜晚同躺在一塊身體總會發熱,對她我有欲·望。
另外她身上有股香味讓我超越了喜歡的程度,有迷戀的趨勢,每夜都要埋在她脖頸裡狠狠嗅上一嗅,卻對自己又是一種折磨。那體香就跟會勾魂似的,無處不勾着我想對她行洞房那夜的事,但看她心安的窩在我身邊睡覺的樣子又找不到理由。
我找清姑要了點能讓人熟睡的香,等夜裡阿蘭睡熟了後起身去地下看書來靜心,如此這般才稍微能緩和對她越來越濃的欲·望。
隨着時間一長我就後悔當初扮傻的決定了,本以爲是一場便利,卻沒想在接觸過程中發覺她很聰明,看似溫和的性格只是表相,眼中常常閃過靈動,對事物很敏銳。從而我得小心防止被她發現端倪,幾次與清姑起爭執都差一點被她聽見,當時我那心很虛。
可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填,但在填之前我還沒想好要怎麼做,只能慢慢讓她改變對我的想法,讓她覺得我其實並不那麼傻,而這需要過程。
又一件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回門。
陪她回門這件事清姑很反對,但經過三個月的相處後,不想自己女人連回門都受委屈。沒有讓木叔跟着,一來是免除不必要的麻煩,二來依我目前的身份帶上木叔定然會讓阿蘭有所懷疑。但沒想到和她走近壩頭村時,竟然被個男的堵了,而從他們二人的對話立即就可判斷出來此人正是阿蘭之前那個青梅竹馬。
我在旁默看,心底慢慢冒出了一絲火星,而這火星在聽及那個叫阿牛的男人跟阿蘭說起他們的定情信物是那根木簪子時,直接燃成了火焰。
清楚記得當時木簪子在被喜婆和清姑折斷時她眼神中閃過痛惜,原來那根簪子還有這層意義在裡面。也就是說她嫁給我根本就不情願,她心裡一直還惦念着這個男人?
第一次我的情緒有了起伏,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
令我欣慰的是當那男人指着我鼻子罵我是傻子時,阿蘭立即疾言厲色維護我,在她心裡似乎我是有地位的。但這點欣慰很快在金阿牛的痛哭中抹去,我看到了阿蘭臉上的動容,哪怕只是神色稍微有變化也使我心頭怒火上升。
搞定她的家人很容易,她有個黏姐的弟弟,對他的挑釁我輕描淡寫擋了回去;她的阿孃無非就是話裡話外想問我拿錢給她弟弟看病,不過我沒有立即拿銀兩出來,即使要給也得給的有意義,對阿蘭有助益。
本還愁着怎麼找到人呢,結果人主動送上門了。
金阿牛很愚蠢,他讓個小孩將我約到村口試圖叫囂,對這種人我本不屑多費口舌,可他糾纏的是我的女人。聽他幾句話,無外乎就是指我是個傻子,配不上他的阿蘭。我越是不搭理,他就越惱怒聲音越大,而村子裡圍聚過來的人也越多。
我的餘光一直都在關注人羣外,當阿蘭朝這邊疾奔而來時嘴角微揚了下,是時候了,邁前一步湊到金阿牛的耳邊,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蘭是我的。”
成功接收到他驚疑的眼神,要的就是這眼神,而我只需再輕描淡寫加一句:“你不過是個不折不扣沒有擔當的混蛋,根本配不上蘭。”
意料中的他領悟過來,拳頭而至時我能躲開,但是阿蘭來了,這齣戲本就演給她看的。
假如說金阿牛和阿蘭之間還有着某根線牽連,那麼我就做斬斷這根線的人。事情如我預料的進行,不出意外的他們因我而反目了,本以爲會很快意,可當阿蘭護犢般的用小小身板擋在面前時,忽然有些後悔。不是後悔治理金阿牛,而是後悔不該把她設計進來讓她擔心。
沒有想到的是這場計劃還衍生了後場,金阿牛倒沒我想得那般孬種,竟然敢喊了兩人堵在我們回家的路上。事情有些棘手,從未遇過真正需要我動手打鬥的場面,可明顯這三人來者不善,這時就更後悔把阿蘭拉下水了。
這次確實是我魯莽了,要收拾金阿牛有的是時間,只需回去和木叔提一下便行了。
但在當下得知他是阿蘭青梅竹馬時,我忍不了。
我是男人,自然得保護自己的女人,可阿蘭的表現差點驚掉我的下巴。她居然掄起手中的籃子就衝了過來,不止我呆了下,連被她打的男人都被她這氣勢給震住了,以至於她酷酷地拉着我走時沒人再來攔。
而我看着身前這個緊緊拉住我手的女人,知道自己的目光在一點點變軟變柔。
當被她用心疼的目光看待頓覺得受那點皮外傷也值了,能安心享受她的體貼和溫柔。尤其是她被我一盯着看臉就開始泛紅的樣子,實在惹人喜歡。
不過我頂着這一臉的傷回去,這夜註定不平靜。清姑如意料中的雷霆大怒,在她一掌揮過來欲摑阿蘭巴掌時,我下意識的用手擋了下,手背瞬間變得通紅,可見那一掌力道有多重,若打在她臉上定能立刻腫起來。
如此不但沒平息得了清姑的怒火,更加劇了事態的發展,聽見阿蘭被罰跪於佛房三日時我本想發作,卻反而被她給攔住了。該說她是笨蛋好呢,還是懂顧全大局?
佛房的桌案底下有個通道能通往密室,同時也能通到房間。有遲疑,若我悄然從地道過去定會讓她懷疑,可夜間在牀上輾轉反側都睡不着,只不過短短三月,身邊沒了人抱着就睡不着了。不再前顧後慮,直接把被鋪抱了過去,對她的疑惑全部含糊迴應,關鍵是能抱着她入睡,早晨迷糊着醒來時看她睡得還香,真不想走,可一會清姑就要來了,若被她看見肯定罰得更重了。
清姑是我的乳母,她從未離開過我一步,當踹開佛房的門看見她頹倒在那的一瞬,我整個心臟都在收縮,腦子一片空白。回過神後我就衝了過去,還是阿蘭提醒了我要找郎中。
等我把江大夫揪過來時,發現清姑已經醒了。這時我沒意識到阿蘭做了什麼,只一心讓江大夫給清姑診脈,心絞痛是清姑的老毛病,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發作了,沒想到突然嚴重到致昏。在阿蘭送江大夫出門時,清姑一把拽住我的袖子咬牙沉聲:“休了她,這女人不能留!”
心頭一震的同時隨即是憤怒,“不可能。”我想也沒想地拒絕。
此時的清姑無力與我爭辯,她眼中滿是失望地背轉過身。這是我和她的一場僵滯對弈,如果是別的事我可以妥協,唯獨阿蘭這件事我不能。
但爲了杜絕勢態惡化,白天我忍住了不去找依舊被罰跪在佛堂的阿蘭。江老頭的孫女來送藥後便留下來照應,她懂藥理,關鍵是清姑對她不排斥。
那一刻我莫名感覺身後有道目光,下意識地回過頭,看見蘭站在門外,嘴角慢慢揚起譏誚的弧度並且轉身就走,我幾乎想都沒想就追了出去。
可還是慢了一步,眼看着她跑進佛房並且當着我的面將門給重重關上了,她在裡面甚至把門都給栓了。剛她那表情和此刻的舉動,我知道是生氣了。
見過她敢跟男人幹架的狠勁後,就知道她一旦生氣就來真的。
拍門,不應,我喊她名字,她也不理。
恨不得一腳踹開這門,可又怕踹傷了就在門後的她。正煩愁間江老頭的孫女還來添亂,讓我沒法跟門後女人溝通,只能等夜裡再從密道過去找她了。
可我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家裡會來賊!當我在地道里看見一個人爲被鑿開的洞時心下驚駭,等我鑽出地洞到佛房時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來得不算遲,她居然把個小賊當成爲我了,還在那一個人自言自語。
當我撲向那小賊時腦子裡不合時宜地卻在想,怎麼打從遇見她後三天兩頭和人拼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