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北的車,我知道意味着什麼,但是我裝作沒看見。
腳步頓了頓,我視線飄着,直接轉身朝另外一邊走去。
徐至來過電話,一千個一萬個道歉說他晚上抽不開身,不能來接我。
我倒是覺得沒什麼,自己上下班,我還是能做到的。
然而我沒想到,陸承北竟然如此厚臉皮,我在前面走着,他的車就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着。
我走得快,車子跟得快,走得慢,車子跟得慢。
即使我耍心眼地跑過一個路口,趁着紅綠燈將車子截停在對面,但是到最後,車子還是默默地跟在後面。
我被跟得不耐煩,不知道陸承北究竟要幹嘛,索性就停下來。
我一停,車子當然也停了。
氣勢洶洶走到車旁,敲了敲駕駛席的車窗。
窗戶立馬降下來,露出的是陳墨的臉。
我瞪了他一眼,而後往後座上看,果然就看到陸承北老神在在地也看着我。
直起身子,我走到後面,再次敲了敲車窗玻璃。
降下車窗的是陳墨,他看起來一點變化沒有,但是現在,我對陸承北的行徑十分惱火。
“陸先生,你這樣未免也太不禮貌了吧?”
我帶着怒氣,連陸總都不稱呼了。
陸承北卻很淡定,他看着我,幽幽說道,“通過這種方法見面,我很抱歉。”
他竟然破天荒會道歉,我不禁愣了一下,但即使他“有禮貌”也無法澆滅我消弭我心中的怒氣。
撇了撇嘴,我直接對他說,“陸總,我覺得沒有什麼需要勞駕你親自來找我說明的,請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聞言,陸承北挑眉,“你沒有,我有。”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陸承北來堵我,什麼原因顯而易見,但是我不想說,明明已經拒絕了。
見我沒說話,陸承北繼續說道,“可能是vivian小姐感受不到足夠的誠意,所以拒絕了。現在,我重新發出邀請,希望你能接受。”
打官腔的陸承北,我是第一次見,但是他的語氣,倒也真摯。
只是我卻不是可以輕易被打動的人,我涼涼問他,“一個晚會而已,不需要陸總親自出面吧?”
陸承北這個行爲確實讓我有些吃驚,如果說我還是“程安安”,還可以理解。
但現在我不是程安安,我是vivian。
然而陸承北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直接說,“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咬咬牙,陸承北還是一樣我行我素,我決定不搭理他,轉身繼續埋頭往前走。
走出一段卻發現陸承北還是跟了上來,似乎如果沒得到我肯定的答案,他就會一直跟到底一樣。
這樣可不行,又走了一小段,我看到旁邊有一家咖啡廳,就一頭紮了進去。
進去後,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一邊注意着門口的車,一邊給陸慕舟打了一個電話。
徐至沒空,這種時候,能救我的,也只有他了。
陸慕舟沒有問原因,我和他報了地址後,他讓我稍等一會兒,馬上就來接我。
陸承北的車子一直停在門口的馬路邊上,但是他本人沒有下車,而是默默等着。
他這麼執着,倒是讓我很意外。
陸慕舟來得很快,不到十分鐘就出現在我面前。
他認得陸承北的車,一來就輕聲問我,“他注意到你了嗎?”
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陸承北的態度讓人看不懂,我覺得他是有所懷疑的,但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然而他盯上“vivian”確實事實,而且也開始採取了行動。
我抿了抿嘴脣,就對陸慕舟解釋了陸承北堵我的原因。
聞言,陸慕舟看了玻璃窗外的車子一眼,對我說,“跟我走。”
陸慕舟的出現,陸承北肯定也是看到了的,其實我就這麼把陸慕舟喊來,是有些冒險的。
畢竟我自己一個人,陸承北也許只是覺得奇怪。
但我把陸慕舟也拉上的話,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不過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同時認識他們兩個的人又不只有我一個。
想着,我就和陸慕舟來到了門口。
在出門前,我一把挽住陸慕舟的胳膊。
他轉頭看了一下,知道我的意思,雖然知道我是在利用他,但陸慕舟看起來倒是很開心。
他很寵溺地摸了摸我的頭,就帶着我往外走。
我現在是在假扮陸慕舟的女朋友,故意表現得和他很親暱,是給陸承北看的。
其實陸慕舟出現在這裡,陸承北應該就不會再找我。
但我希望能將界線劃得更清晰一點,讓陸承北意識到,我不是一個可以隨便堵的女人。
不過我不清楚到底我這麼做,對陸承北來說,會有多大的威力。
他從咖啡廳門口,走到陸慕舟車旁這一段不超過十米的距離,我卻硬生生走出了百米的感覺。
有些難熬,嘴上笑着,心裡卻不痛快。
這種感覺,和理智相互撕扯着,讓我很難受。
我掃了一眼陸承北那個方向,目光沒有停留。
黑色的車窗背後是怎樣的光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大概是得救了。
上了陸慕舟的車,我從後視鏡裡看了後面陸承北的車一眼。
鬆了口氣的同時,卻沒有任何快感,這很奇怪。
一般來說,讓陸承北不痛快,我應該高興。
不過本身他來堵我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知道陸承北是什麼心態。
陸慕舟很快發動了車子,將我帶離陸承北的視線。
他沒有再跟上來,也許打消念頭了吧?
雖然我心裡清楚,以陸承北的個性,他不會善罷甘休,特別我還是被陸慕舟接走的。
車子駛出一段距離後,陸慕舟說要帶我去吃飯,我沒有拒絕。
他微微笑着對我說,“他指定你做年會主持,之前是不是還發生過什麼事?”
陸慕舟對陸承北是很瞭解的,他的臉上有擔憂之色,估計是怕我暴露了身份。
我想了想,沒有和徐至說過的那些事,對陸慕舟說起來倒是很輕鬆。
可能是我潛意識裡,覺得在陸承北的事情上,陸慕舟的立場和我一樣。
聽我說完,陸慕舟沉默了一會兒。
半晌,他才重新沉吟道,“你這麼說,他可能真的懷疑你了,安安,你叫我來接你,挺冒險的。”
“我知道。”
低垂眼眸,陸慕舟的判斷更加印證我內心的想法。
陸承北是個聰明人,顯然不容易愚弄。
“不過,光是指定,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你現在的資料,背景,已經將過去的痕跡抹得一乾二淨,他即使懷疑,也無濟於事。”
陸慕舟說得很有道理,當時陸慕舟懷疑我的時候,如果不是我自己承認,他也僅僅只是覺得有“一個很像程安安”的女孩子。
也就是說,最終的審判權還是握在我自己手裡。
其實我很矛盾,明明之前決定好,要重重報復陸承北,但我似乎一看到他,就本能地拒絕接觸。
接觸得不深,就不可能造成大的傷害,只是我內心自己還無法轉換過來心態。
戴着面具生活本就不易,而要戴着多重面具生活,就更加艱難。
陸慕舟覺察到我心情不太好,就沒再提陸承北的事情,而是拋出了另外一個話題。
他說,“明天,有個生意要談,你要不要陪我去?”
老實說,我早就不是陸慕舟的秘書,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去做。
不過想着明天上班,萬一陸承北那邊再施壓,臺裡領導將我叫去繼續威逼利誘可怎麼辦?
於是,我立馬就答應了。
一是真心想幫陸慕舟,因爲他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也一直覺得自己虧欠了他很多,二是爲了躲開陸承北新一輪的攻擊。
得到我的首肯後,陸慕舟顯得十分開心,他說晚點會把資料發給我。
他帶着我去高級餐廳吃飯,吃完飯又送我回家。
這個過程裡,再沒有看到陸承北或者他的車的身影,事實上,也不可能看到。
陸承北雖然對現在的我有些興趣,但我比起他身邊的那些搖錢樹,就遜色得多,沒有一定要到手的必要。
生意算盤,我估計在這座城市裡,沒有誰打得比他還響。
以前我會因爲陸承北之前悲慘的遭遇而理解他,甚至心疼他,但是現在,我突然覺得這也許只是陸承北長期自己培養起來的惡質心態。
一個人會墮怠於最舒適的發展道路,陸承北不是聖人,他也不例外。
這種手段在他發展事業的道路上屢次建功,陸承北自然就習慣了用這種方式開疆拓土。
我迅速調整着自己的心態,告訴自己唯一需要注意到的一點就是,絕對不能被陸承北牽着鼻子走!
送走陸慕舟,我轉身進屋,卻發現徐至正在收拾東西,客廳裡已經擺放着一個大行李箱。
心裡咯噔一聲,我趕緊上前問他,“怎麼了,你要走?”
聽到我的聲音,徐至立馬丟下手裡的東西,噔噔噔跑過來一把抱住我,撒嬌一般說道,“安安,我爸爸讓我回一趟家,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麻煩馬上告訴我,即使我人不在這裡,我也會保護你的,知道嗎?”
被這個話嘮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我只能重重點頭,示意他放開我。
說來我和徐至已經在一起五年多,還是一天都沒有分開的那種,他突然要走,我不禁有些小失落。
不過他又不是不回來,我幫忙收拾了一些東西,陸慕舟叫我幫忙的事,就沒和徐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