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綺紅老闆將一個姓才的廚師和名叫秋月和秋葉的兩個女子送了過來,春花認出了她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人是秋月。
才師傅家住在定遼前衛,做廚師已經有了十幾年了,但廚藝一般,春花還是按倚紅老闆給的工錢留下了他,每月三吊錢,包吃,但不在店裡住。
對秋月和秋葉兩個,春花也與店內其它的人一樣,都是每月一吊錢,包吃住。她們二人唯唯應了,又說:“我們不要工錢,只希望於娘子能一直收留我們。”
春花笑笑說:“只要你們好好幹,我自然會留你們。”又說:“到了我這裡,你們就用自己的本名吧。”
那個叫秋月的,也就是春花曾見過一面的那個眉目清秀的姑娘說:“於娘子,我們早就忘了自己的本名了,這名字還是倚紅老闆給起的,若是於娘子覺得不好,我們聽憑於娘子改名。”
春花一下子明白了,她們是怕原名傳出去,給家族蒙羞,便也不再提了,只叫她們秋月和秋葉,說:“我們飯店裡原來就有幾個人吃住都在這裡,你們也與我們一同住吧。”
於是讓魯大姐領她們去內院東廂房靠南面的一間空屋住下。魯大姐現在就住在東廂,有三間屋子,讓出一間來沒什麼問題。
魯大姐不動,說“弟妹,東廂房的屋子裡放了很多東西,沒有地方了。”春花看了一眼魯大姐,“那就先讓她們倆住西廂房吧。”
“西廂房不是給寧大廚留着的嗎?”魯大姐馬上說。塗三爺介紹的大廚姓寧,過了正月十五就會到定遼前衛,塗三爺的信中說寧大廚會帶着妻子過來,春花也說過要把西廂房留給寧大廚。
其實東西廂房都是三間,給秋月和秋葉讓出一間來都沒有問題,就是魯大姐所說的東廂房裡放着很多東西也是推託,她是不願意與秋月和秋葉一起住,就連寧大廚,人還沒來,魯大姐已經認爲寧大廚也秋月她們同住西廂房不合適了。
春花知道大家一定會有牴觸,但這樣的明顯,還是出乎她的意料。“哪裡還有合適的地方呢?”
飯店的內院是個小小的四合院,現在春花住在正屋東側,範娘子帶着大丫和留兒住在正屋西側,魯大姐和姐夫住在東廂房,將來西廂房要給寧大廚住,還有就是倒座的兩間屋子了,可那裡春花早已佈置成了休息室,給家在衛城裡住的員工輪流休息時用。
春花問這話時,範娘子也在屋子裡,她與春花一路行來,又在飯店裡做事,但仍然寡言少語,也沒多少主意,眼下她如同平時一樣,還是一聲不吭。
最後魯大姐說:“別的地方都不方便,廚房旁邊那間小房倒是與哪裡都不挨着,乾脆讓她們倆過去住吧。”
春花沉下了臉,秋月和秋葉察顏觀色,馬上說:“行,我們住哪裡都行。”
春花卻不能同意,廚房旁那間裝煤和柴草的偏廈,不與火道和火牆相通,而在遼東鎮的冬天,那樣的地方會把人凍傷的。
“你們就住在我屋子的外間吧,大家都是女人,也沒什麼不方便的。”春花想了想說。
魯大姐和寧大廚家裡都有男子,既然他們都不方便,只有她住的東屋是裡外兩間了,能給秋月和秋葉讓出一間來。
“不好,怎麼能讓老闆娘讓出自己的屋子呢?”魯大姐和範娘子馬上反對。
因爲秋月和秋葉都在,春花不好當面說她們,秋月和秋葉只是可憐人而已,大家爲什麼要針對她們呢?
春花決定以身做責,把秋月和秋葉與其它員工一樣對待,她擺了擺手,堅決地說:“就這樣定了,範娘子帶她們去吧。”
結果待到晚上,春花回了屋子,卻發現範娘子帶着大丫、留兒搬到了自己的外間,而把西屋讓給了秋月和秋葉。
對這樣的結果,春花也沒說什麼,只是過去看了看秋月和秋葉,見屋子裡光溜溜的,原來的擺放的東西範娘子早已經收了過來,只有炕邊上放着兩個小包袱。
春花就回了自己屋子,從厚厚的一疊被褥中抽出兩套給她們送去。自己嫌土炕太硬,多鋪了幾層被褥,拿出去幾條也沒什麼。
第二天,春花先將魯大姐找來,叮囑她說,“我們都是女人,秋月和秋葉是無可奈何才淪落到這個地步,我們不要再爲難她們了。” 然後讓魯大姐帶着秋月和秋葉兩個去廚房幹活,
魯大姐本來就因爲昨天安排住處時,自己不肯讓秋月和秋葉同自己一起住東廂房,最後把她們推到於娘子那裡而內疚着,現在聽了於娘子的話,雖然心裡還沒服氣,但還是馬上答應了下來。
春花知道她是個實在人,從不兩面三刀地騙人,也就放了心。她也冷眼旁觀,看秋月和秋葉都很能幹,並不偷懶耍滑,覺得自己收留她們還是正確的。
因爲春花再三警告店裡的員工,大家就是不喜歡秋月和秋葉,也不敢欺負她們,一時間,倒也相安無事。
過了正月十五,從廣寧府請來的廚師到了,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出身廚師世家,姓寧,剛剛出師。因年紀還輕,在廣寧府找不到大廚的工作,塗三爺就把他推薦到了春花這裡,並寫信說他的手藝還不錯。
春花便讓寧大廚做了幾樣拿手菜,自己一一嚐了,覺得在定遼前衛還是排得上頭一位的。便按事先在信中所商量的,定了每月五吊線的工錢,從正月十六就開始上工了。
寧大廚還帶着他的妻子張氏,兩人成親時間不長,還沒有孩子。張氏的父親也是廚師,因此對廚房的活計也很熟悉,春花問了他們夫妻的意思,把張氏也聘到廚房打雜,每月一吊錢的工錢,吃住都在飯店。
在這期間,春花又招了兩個掌櫃,將飯店的各項工作都引入了正軌,飯店內部分成幾個部門,由幾個人分別負責各部門的工作,爲每人設定了崗位責任,教導部門的負責人爲大家排出每隔十天休息一天的時間表。她慢慢將自己從瑣事中脫出身來。
春花還設計了飯店的工作服,女人爲紅色碎花小襖配白裙,男子爲青衣黑褲,廚房裡的人再加上淺色圍裙。不僅實用,還能讓到飯店的客人耳目一新。
鑑於她前世的經驗,這些事情她做起來還是駕輕就熟的。
飯店的試營業階段已過,春花挑了個吉日開張。
大大的燙金牌匾掛了上去,名字叫靖遠樓,她是參照京城的望遠樓起的名,自覺得比望遠樓還有氣魄,而且更適合邊城的風格。
開業當天,免費送出了五百碗餛飩,一千個饅頭,到了晚上,春花下貼子請了衛城內的官員、商戶、親友和熟識的客人,店內擺了幾十桌,熱鬧非凡。
這次擺出的不再是渾鍋了,而且真正的火鍋。春花專門爲靖遠樓打的老式火鍋正式使用了。
黃燦燦的銅火鍋造型來自前世已經不多見的老式火鍋,下面是底座,上面是鍋子,只在鍋子中間加了一箇中空的柱子,用專門的漏斗可以向裡面加上燃燒的火炭。
這是春花畫了圖,請曲劍峰學手藝的鐵匠店裡師傅打造的,做了好多個大小不同的樣品,最終定下了最爲合適的外型和大小。
有了這鍋子,大家邊吃邊涮,還不用擔心炭火濺到哪裡,又幹淨又方便,很多人因爲要見識一下這種鍋子,專門來吃飯。
本來正月一過,飯店生意應該進入蕭條期,可因爲春花推出了火鍋,來靖遠樓裡的人倒不見少。春花就在繁忙的工作中,把崗位責任制落實好,將飯店的各項工作制度化,並編寫管理手冊。
所以二月初八一早,金花和兩位每天過來做工的大嫂都沒來,春花很是奇怪,但店裡現在確實抽不出人手,只得等一會兒過了早餐的高峰,她再去看看,也許是着了涼身子不舒服?
但接着她感覺出來情況不對了。
從這天早晨開始,來吃飯的人非常少,軍士們操練束後,每天不夠賣的餛飩竟然剩下了一半,別的東西就更不用說了。
她馬上停止了繼續包餛飩,蒸饅頭,把能存放的東西放到了室外凍上,在這裡,冬天的時候,室外就是一個天然的大冰箱。
處理好各種食品後,她把來飯店做工的王大嫂叫到了後院,躲開了客人問:“王大嫂,發生什麼事了,你都說出來吧。” 王大嫂一直偷偷地看着自己,肯定是知道了些什麼。
王大嫂低頭說:“大家都知道你收留了秋月和秋葉了,很多人說再不到這裡吃飯,幾個沒來上工的人一定也是因爲這個。”
“還有別的嗎?”春花覺得王大嫂好象有些話沒說出來,看王大嫂欲言又止,春花說:“難道你還要瞞着我?趕緊說出來,我們好想辦法。”
“還有,還有人說於娘子不是正經人,勾引盧總旗。”王大嫂說完就低下頭不看春花。
春花嘆了一口氣,說自己不是好人沒關係,但扯上了盧總旗總是非她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