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侯您此話何意?陛下之所以突然想起您了,是傷感於狄閣老的離世,又想到狄閣老在世之時誇讚過您無數次。狄閣老慧眼識珠,這些年給朝廷舉薦過不少賢才,陛下對他很是信任。如今狄閣老已經不在人世,陛下日日思念他卻再也無法得見,也就只能多多提拔他舉薦過的人才,聊以自慰。”天使笑呵呵的說道。
“原來是這樣?”杜雋清頷首,立馬拱手行個禮,“微臣多謝陛下看重,不過這份聖旨微臣現在不打算接。”
“長寧侯,你這話什麼意思?”天使猛地臉一沉。
杜雋清不卑不亢的回答:“年初時候,陛下給微臣下達的閉門思過一個月的懲處,現在也才過了不到十個月。接下來還有兩個月呢!而且兩個月前微臣不是又犯下大錯嗎?陛下是賞罰分明之人,哪能不給微臣懲處、卻反而還給微臣升官封爵?微臣自認絕對配不上這份賞賜,因此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天使被他一番義正辭嚴的說辭弄得臉色都變了。
“長寧侯,你這是要抗旨不尊嗎?”
“陛下之前下旨讓我們一家閉門思過一年,微臣現在不正在乖乖的遵守這一旨意嗎?”杜雋清一本正經的回答。
天使又一怔。“這麼說,你就是不肯出去了?”
杜雋清定定搖頭。“不去。”
“好,我知道了!長寧侯,你現在拒絕了這個機會,以後可別後悔!”天使咬牙低喝,旋即捧着聖旨就走。
前腳人剛走,後腳杜雋清就吩咐下去。“關門!”
砰!
一聲巨響從身後傳來,長寧侯府的大門死死關上。天使都被這個聲音震得動作一頓,他連忙回頭看一眼,旋即冷下臉。“長寧侯……可真有你的!”
說罷,他就匆忙上車跑了。
但是他卻沒有回去皇宮,而是跑到了城東的一座華麗的宅子裡。
宅子裡頭,武三思正在喝着小酒聽着小曲。
眼見天使過來,他眼皮一撩:“事成了?”
“沒有!”天使立馬搖頭。
“沒成?怎麼可能!”武三思不信。
天使一臉無奈。“的確就是沒成。長寧侯堅持自己罪孽深重,不配得到提前寬赦,就更別提加官進爵了。所以……”
“世上竟然還有這等人?”聽天使說完事情的經過,武三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杜雋清,他腦子沒問題吧?”
尋常人被關了快一年,而且在身上還揹負着隨時可能增加的禁閉以及進一步的責罰的情況下,一旦聽說女皇陛下原諒他了,還決定將之前欠他的功勞都補回來,他不應該高興得瘋了,然後歡天喜地的領旨謝恩嗎?可爲什麼這個人卻根本不爲所動,還那麼堅定的拒絕了這送到面前來的天大好處?
天使無奈搖頭。“樑王殿下,現在咱家該做的都已經做了,雖然最終沒成……”
“我知道,這個不怪你,要怪就怪姓杜的太狡猾了!”武三思咬牙點頭,“一開始允諾給你的東西,本王一樣都不會少了。”
說罷,他就吩咐小廝將一開始許諾的東西都給拿了過來。
天使見狀,他趕緊朝着武三思點頭哈腰,說了一籮筐的好話,然後才喜滋滋的抱着東西走了。
而等這個人走後,武三思的臉色就又陰沉了下來。
武崇訓、武崇烈幾個兒子見狀,他們也拉下臉。
“阿爹,現在可該怎麼辦?長寧侯不出來,那些鑄劍大師一個個都給鬼似的沒了蹤影。眼看一年之期就要到了,咱們可還欠了那麼多外債沒還呢!”武崇烈低叫。
武崇烈則是沉聲道:“要不然,那咱們就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好了。之前他杜雋清不是無數次蠻力脅迫咱們嗎?那咱們也不必和他廢話,直接找幾個武藝高強的護衛,趁着夜深人靜之際,殺進長寧侯府,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們給捆了!反正他們接下來還有兩個月的禁閉要關,就算人不見了也沒誰能知道他們去了哪裡。更何況,他們背後最大的靠山早就已經倒了!”
“這個法子要是可行,我早做了,可你覺得長寧侯他是傻子嗎?”武三思冷聲喝道,“就先別說別的。長寧侯在掌管永興縣的鐵礦期間,他悄悄的藏了多少好東西,這個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上次狄仁傑過世,他們不就殺了門口的守衛一個措手不及?那些守衛可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手裡的兵器也是我給的最好的,就是爲了能方便制住他們!結果卻失敗了!”
“還有右驍衛那邊。即便現在他被關在府上,不能出去做事,可右驍衛上下還用着他給準備的兵器呢!我數次派人去找右驍衛的人,想讓他們投靠咱們,結果他們卻口口聲聲說什麼,自己蒙受大將軍恩德,絕對不能忘恩負義!也不知道他給那些人都使了什麼手段,愣是讓他們對他死心塌地的!”
那麼,一旦杜雋清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怎麼可能沒反應?
就更別說那些已經用杜雋清提供的兵器打出成績來的邊關將領了。那些人本來就瞧不上他們這些靠着裙帶關係爬上來的。一旦自己真傷到了杜雋清,那還不知道這些人又會想出什麼法子來爲杜雋清出頭呢!
幾個兒子聞言,他們都臉色一遍。
“要這樣的話,那咱們現在可該怎麼辦?”武崇烈都不耐煩了,“騙姓杜的又把他給騙不出來,來硬的又不可行,咱們手頭的事情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要不然……阿爹,咱們還是再請叔叔去幫忙說和一下吧!太平嬸嬸和叔叔都和長寧侯一家關係不淺,他們出面的話,長寧侯夫妻肯定會賣給他們一個面子的。”武崇訓小聲道。
“不行!”
但馬上,武三思就搖頭。“我年初的時候可是向他拍着胸脯保證過,一定會將礦山給治理得井井有條。結果現在事情卻弄成這樣……說出去,我的臉還要不要了?尤其太平,她要是知道了,她肯定會狠狠嘲諷我的。”
“那……要不我去和安樂郡主說說,讓她去請太子出面說服長寧侯?太子那麼寵她,肯定會聽她的話的。”武崇訓突然說道。
而杜雋清早已經由太平公主引薦給了太子。那麼現在,如果是太子有令,他肯定不能拒絕。
武三思立馬扭轉頭。“你有把握嗎?”
“那是當然。”武崇訓毫不猶豫的點頭,“安樂郡主喜歡我得緊,最近我又對她言聽計從,她很是滿意。前幾天我就已經開始悄悄的向她灌輸要給我幫忙的事情,她也滿口答應了。那麼現在,我只要提出要求,她必定不會拒絕。”
“你這孩子!這麼要緊的事情,你一開始怎麼沒告訴我?”武三思連忙在他肩上拍了好幾下。
武崇訓得意一笑。“一開始我只是和她一起玩玩,根本沒想過還能利用她做些什麼。也是最近出了這事,我才發現她還有點利用價值,所以我這不就是趕緊來向阿爹您稟報了嗎?”
“好孩子,你幹得好!”武三思連連點頭,甚至主動在兒子肩上拍了好幾下,“既然這樣,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武崇訓立馬點頭。“是,孩兒知道了!”
而在長寧侯府那邊,纔剛關上門,杜雋清就沉下臉:“這個天使是假的。”
“看出來了。”顧采薇點頭,“女皇那麼厲害的心計。如果是她派天使過來的話,最多隻會說免了接下來的禁閉,然後讓你進宮奏對,又哪裡會急巴巴的把升你做國公的事都給說出來?一口氣把所有的底牌都給亮了出來,這足以說明謀劃這事的人並不自信,生怕你不能被說動、不肯主動走出這個大門去。”
說着,她又不禁一笑。“看來,他們的目的是要讓你主動走出去啊!你說,要是你真走出去了,那麼接下來迎接你的會是什麼?”
“還能有什麼?我之前已經破過一次戒了,要是再破一次,陛下得知消息後必定會震怒。我要想好好的活下去,那就只能再次展示出自己的本事,讓陛下無心追究我的過錯。而我現在所能拿出來說服陛下的,也就只有領着工匠們打造兵器這件事了。”杜雋清冷聲說道。
說到這裡,他不禁輕輕一笑:“所以剛纔我直接反問天使,是不是武家那邊又在礦山上惹出幺蛾子了。他立即眼神閃爍,一看就知道有鬼。”
顧采薇嘆口氣。“我也是服了他們了。好好的一座礦山,你把一整套完整的班底都給交到他們手上,他們只要原封不動的按照你之前的安排去操作,那就不會有任何問題。可爲什麼現在東西到了他們手上,到頭來卻還是出問題了?”
“很簡單——急功近利。”杜雋清沉聲回答,“他們急着想做出成績,還想要超越我,那就只能在短時間內做出比我之前更亮眼的成績才行。可好的鑄劍大師都已經被我給送走了,他們能用的人手雖然不少,可專精的卻並不多。但爲了能和我一較高下,他們必定會劍走偏鋒。然後……不出意料的又走偏了,現在回不來了。”
“然後,他們就聯合宮裡的太監編了這麼一出拙劣的戲碼,還買通了咱們門口的守衛,想先騙你走出侯府,然後又爲了將功折罪,主動去幫他們收拾爛攤子?他們這算盤打得可真是夠美的!”顧采薇輕笑。
杜雋清抿脣不語。
顧采薇見狀,她又眨眨眼。“不過……我很想問你,要真是女皇陛下下聖旨免了你的責罰,你會答應出去嗎?”
“不去。”杜雋清斬釘截鐵的拒絕。
“咦?爲什麼?”
杜雋清看向她早已經高高隆起的肚子。“你馬上就要生了,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你?更何況,都已經入冬了,接下來天氣只會越來越冷,我就算出去了也做不了任何事情。既然如此,我還不如直接拒絕,如此得罪陛下就得罪個徹底,那總比最終事情沒辦成,讓各方都不高興來得好。”
顧采薇立馬扯扯嘴角。“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我可告訴你,這件事,就算你答應了,我也是絕對不同意的!”
“放心,今年我肯定哪裡都不去。”杜雋清立馬說道。
顧采薇這才揚起脣角。
只不過,這件事過後沒兩天,突然太子那邊就派人送了一封書信過來。
杜雋清接過書信一看,他當即面色鐵青。
“混賬!真是混賬!”他隨手將書信扔到地上,而後破口大罵,“堂堂太子,居然如此自甘下賤,奴顏婢膝就爲了討好一羣都上不了檯面的人,這等事他也幹得出來!”
聽他這麼說,顧采薇就連撿起書信看一眼的慾望都沒有。
她只淡聲問:“是太子被武家請動了,今天特地寫信來讓你出山?”
“不然呢?”杜雋清冷哼。
顧采薇撇脣。“那現在你怎麼想的?同意,還是拒絕?”
杜雋清咬牙不語。
顧采薇眉梢一挑。“太子都親自寫信來請你幫忙了,你就這麼拒絕不大好吧?”
“我要答應了,那必定會讓姓武的變本加厲,以後幹什麼都透過太子來擺弄我,那我以後也沒有安穩日子過了!”杜雋清冷聲道。
“可你能拒絕嗎?”顧采薇只問。
杜雋清立馬肩膀一垮。
“不能。”他無比挫敗的說道。
“所以?”顧采薇歪頭看着他。
杜雋清立馬一聲輕笑。“雖然不能拒絕,但我也不是非得立刻就答應啊!我作爲一個活生生的人,現在還是被他們求着的,難道還不能有點脾氣了?”
說罷,他立刻吩咐下去:“來人,準備筆墨紙硯,本侯要給太子回信!”
這一封回信,他寫得謙恭無比,也將太子的要求滿口應承下來。不過,在信的最後,他還是明確表示——我的夫人臨盆在即,女兒年歲又小,現在我們一家甚至還在緊閉期,所以微臣雖然十分想爲太子殿下您略盡面膜薄之力,但實在是有心無力。不過,殿下您如果不嫌棄的話,等微臣的妻子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微臣就立馬趕往永興縣!
厚厚的幾頁紙,說了半天其實都是廢話。尤其當顧采薇在一旁看到最後,她簡直笑得肚子都疼了。
“你這封信送到太子跟前,怕是要把他給氣死了。本來你的禁閉就只剩下兩個月不到,我臨盆的日子還有一個多月。再等我生了孩子坐完月子,你再收拾東西出門,兩個月的時間早已經過去了,甚至還超了!那時候也已經又過了一年,武家對礦山早沒有任何掌控權。那你到時候再出去又有什麼用?你言語間的敷衍我都能看出來。”
“我本來就是故意敷衍他們的啊!”杜雋清立馬說道,“而且,這份敷衍我就是想讓他們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來!”
他這絕對是故意回贈給太子的羞辱。而且還是赤裸裸的那種,不加一點掩飾。
果然,回信送到後,太子當場傻在了那裡。
安樂郡主看完回信,她氣得直接把信給撕了。
“簡直豈有此理!這個長寧侯好生膽大,之前他不是口口聲聲說此生都要追隨阿爹你,你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的嗎?結果現在倒好,阿爹你纔對他提出這麼小小的一個要求,他竟然直接拒絕了?拒絕也就罷了,可你看看他說的都是些什麼話?這字裡行間的傲慢簡直都快溢出來了!阿爹,他根本就瞧不起你!你必須給他一個教訓!”
太子一臉無奈。“長寧侯傲慢當然也是有他傲慢的資本。咱們大周朝雖然也有許多礦山,但現在就數他手裡的那一座質量最好,產量也最高。去年開始,他們礦山上出產的兵器就已經在許多軍隊裡擔當主要作用。尤其是陌刀,那更得到他們所有人衆口一詞的稱讚。如今他的名聲早已經在軍隊中間傳開了,等明年礦山迴歸他的手,他和那些軍隊的關係只會更加緊密。這樣的人,我也是要拼命巴結的,我哪裡能太過得罪他?”
安樂郡主立馬沉下臉。“阿爹你這是打算對一個下臣低頭了?”
“我不是已經低過好些次頭了嗎?”太子低聲哼哼。
安樂郡主立馬回頭。“阿孃,你看看阿爹他說的什麼話!”
太子妃韋氏此時也纔開口:“殿下,您現在的表現的確是太過謹小慎微了點。長寧侯他本就只是一個小小的侯爵,只是這兩年因爲鐵礦發家,纔有了點名聲。可這份名聲和榮耀都是朝廷給他的!日後等您繼承大統,他還想要獲得更多的榮耀的話,就必定得靠您。既然如此,您何必對他畏畏縮縮的?”
“再說了,既然這件事您都已經起頭了,那就絕對不能停下。不然一件事半途而廢,說出去就不好聽。而且您是太子,太子的命令臣下卻不服從,這於您的顏面也是大大有損。現在您都已經答應了樑王,也已經擺出了姿態,那就必須將姿態擺到底!”
韋氏的話太子還是很能聽進去的。
而且,她這一番話的確也說服了他。只是,太子心中還是有幾分爲難:“愛妃所言極是。只是,你說孤該如何說話,才能讓長寧侯答應這件事呢?看他信裡的意思,他分明心裡很不痛快。”
“他再不痛快,不也沒有拒絕嗎?”韋氏笑道,“這封信裡滿是怨氣,說白了只是長寧侯在表達他的不滿。既然如此,殿下您大不了後退一步,將要求放低一些。長寧侯他只要以後還想在長安城裡混出頭的話,就肯定會不再拒絕了。”
說着,她甚至主動站到太子身邊,和他身體緊緊相貼:“殿下您要是不知道這回信怎麼寫,妾身來教您。”
“好啊好啊!”太子求之不得。他忙不迭點頭,就趕緊讓人準備筆墨紙硯,又寫了一封信再次遞給杜雋清。
這次的信裡,太子的措辭的確委婉了許多,只是意思卻和上次的差不多——反正,礦山上現在產不出那麼多兵器,其實對邊關作戰很是不利,這可是關係到國家利益的大事,豈能因爲和旁人的一點恩怨,杜雋清就置之不理?不過,太子也知道他委屈,所以特許杜雋清可以帶着夫人一起去永興縣。然後,他也會主動去向女皇奏請,讓女皇早點放他們出來。
然後,太子也果然說到做到。他趁着一次大朝會,主動站出來爲杜雋清說了許多好話,然後請求女皇放他出山。
緊跟着,武三思也出言附和。
既然武李兩家都在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其他人自然也都紛紛表示贊同。
女皇在狄仁傑過世後很是神傷了一陣。再想到狄仁傑對杜雋清的讚許和肯定,以及杜雋清對邊關戰爭做出的貢獻,她心裡對杜雋清的不滿也早已經煙消雲散。因此既然現在有人主動提議,她自然借坡下驢,允了此事。
至此,杜雋清和顧采薇在被關了整整十個月後,終於能走出來見人了!
只可惜,走出侯府,就意味着他們必須又在大冬天的跑去永興縣。
顧采薇即將臨盆,根本不適宜長途跋涉。所以這一次只能杜雋清一個人出門。
因此這個,杜雋清的臉色陰沉了許久。
顧顧采薇倒是樂觀豁達得多。
“好了,你一個人去就一個人去好了,正好留下我一個人在這裡好好清靜清靜。我已經給阿爹阿孃寫信,請他們過來陪我了。而且,事情過去那麼久,陛下都已經不再過問那件事,想來一時半會他們也折騰不出什麼幺蛾子。既然如此,你就放心的去吧!我等生下小的,把身體養好了,就帶着他們一起去投奔你。”
杜雋清不悅的看她一眼。“我真沒一點都沒從你身上感受到夫妻離別的依依不捨,反倒覺得你開心得很?”
顧采薇頓時咧嘴一笑。“這十個月咱們天天在一起,說實話挺膩味的。現在我就想一個人待一段時間。”
杜雋清立馬眼神一暗。
“你這個……你這個狠心冷情的女人!”他咬牙低罵。
顧采薇吐吐舌頭。“小別勝新婚嘛!你放心,我不是不喜歡你,只是我現在想要一點獨處的空間。而且現在咱們不也是被情勢所迫嗎?我又不是那等嬌滴滴的小娘子,以後也不是就見不到你了。既然如此,咱們何必搞得那麼傷感?”
杜雋清薄脣金敏,他又死死盯着她看了好一會,才咬牙切齒的低吼:“我真是瘋了,怎麼就看上你這個女人了?這輩子我都栽在你手上了!”
說着,他猛地低下頭,雙手捧起她的臉,在她的脣瓣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
顧采薇被咬得生疼。杜雋清則是得意一笑:“這是我對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的報復!就算我走了,我也要讓你在每次疼起來的時候想到我。”
顧采薇撇脣。“你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幼稚?”
“這還不都是被你逼的?”杜雋清沒好氣的低哼,雙手又緊緊摟住她,“我後悔了。明明就只有一年的時間,我幹嘛要讓你懷孕?明明只要熬過這一年,我們去了永興縣,不有的是時間再生兒育女?”
反正,他還是捨不得。
顧采薇快被他黏糊糊的德行給煩死了。她手忙腳亂的推開他:“咱們還是趕緊去給你收拾行李吧!情況緊急,你還是儘快出發的好!”
“你這個狠心薄情的女人!”杜雋清聽到這話,又忍不住罵了她一句。
只是,杜雋清心裡再不樂意,等收拾好行李,他也只能依依不捨的和妻女作別。
好在齊氏和顧程風夫妻倆之前就一直住在洛陽附近。在杜雋清離開之前,他們就已經來到侯府陪伴顧采薇。有兩位長輩在顧采薇身邊陪着,杜雋清纔算是放下心。
而等杜雋清走後,顧采薇這位長寧侯夫人就成爲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
畢竟,年初時候那一波波的捷報可是震撼了所有人的心。只可惜在大家心潮澎湃的時候,長寧侯卻被關了禁閉,他們滿腔的熱情都無處發泄。現在好容易長寧侯出來了吧,卻又直接被派往永興縣,只留下一個長寧侯夫人在神都。
然後,大家自然都忍不住將埋藏在心底許久的熱情一股腦的朝顧采薇發散了過去。
於是,高門大戶的請帖紛至沓來,幾乎要把侯府的門房都給淹沒了。
但顧采薇身懷有孕,行動不便,所以她把邀約大都推了。只有爲數不多的幾個推不掉的,她纔會出席一下。
比如,太平公主張羅的宴會。
自從太子回神都後,女皇陛下開始默許太平公主出面過問政事,因而太平公主在朝堂上出沒得越發頻繁,私底下的宴飲也越來越多。
現在顧采薇剛出來,她就立馬給顧采薇張羅了一個遲來的洗塵宴。
太平公主都明明白白的將她退出來當主角了,顧采薇根本拒絕不得。
於是,她就和齊氏到了公主府新建的府上。
如今的太平公主越發如日中天。在神都寸土寸金的地方,她也能在距離皇宮不遠的地方圈下來一大片地,然後大興土木,建成了一座只略略比皇宮等級低上一點的府邸。
不過等走進去一看,就見裡頭亭臺樓閣林立,府上花鳥魚蟲無不精緻,比起皇宮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平公主對於這個成果也十分滿意。她還親自帶着顧采薇四處遊走於一圈,仔仔細細的讓她欣賞了一遍這個府邸,而後得意的道:“這裡他佈置全都是我一手安排的,你覺得如何?”
“很好。公主的品味不用說,必然都是最好的。”顧采薇笑道。
太平公主輕笑。“你這是在罵我窮奢極欲,就知道堆砌民脂民膏給自己享樂呢!不過你說得也沒錯,我的確耽於享樂,也十分享受這樣的成果。”
顧采薇聞言也笑了。“這世上像公主您這麼誠實的人可不多了。”
“我也不過是忠於我自己的內心罷了。”太平公主淡然道,“像我這個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平平淡淡,那我就幹錯活它個轟轟烈烈。這樣,不管以後我的下場如何,但好歹現在我稱心如意了,那就夠了!”
大半年不見,她倒是越發的灑脫了。
顧采薇抿抿脣,也不知道太平公主這樣的轉變是好是壞。
兩個人正說着話,就見幾個裝扮得彩繡輝煌的小娘子正施施然朝這邊走過來。
顧采薇定睛一看,就發現來人正是安樂郡主一行人。
猶記得上次在太平公主府上見到她們的時候,這羣人才剛從房州回來,一個個畏畏縮縮的,就跟一羣小鵪鶉似的。可這纔多久,她們身上的氣勢就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是走在最前頭的安樂郡主,她更是衣衫華貴,髮飾精緻,那一條流光溢彩的長裙穿在她身上,襯得她彷彿牡丹盛放,美豔無雙。
有她在,就連天上的絢爛的太陽都幾乎失去了光彩。
顧采薇看在眼裡,她都忍不住在心裡讚了聲——好美貌霸氣的一個小娘子!
只可惜,安樂郡主對她的態度卻很是不客氣。
走到近跟前,大家互相見禮過後,安樂郡主就斜眼瞧了瞧顧采薇:“我當這一位是誰呢,原來是長寧侯夫人啊!只是您不是藉口說即將臨盆,不便出門嗎?那今天你怎麼出來了?”
這半年來,安樂郡主也沒少在自己的郡主府上大宴賓客。侯府的禁制纔剛解除,她就給顧采薇送去了請帖,卻被顧采薇拒絕了。
所以現在,眼看到顧采薇出現在這裡,她自然心裡不痛快,要來找顧采薇的麻煩。
顧采薇只是垂眸。“我今天覺得身體尚可,又正好想向公主討教一些教養孩子的經驗,所以就來了。”
“是嗎?我還以爲你是心裡只有姑母,根本就瞧不上我們呢!”安樂郡主冷笑道。
“郡主說笑了。”顧采薇淡然迴應。
“我是不是說笑,你自己心知肚明!”安樂郡主猛地一聲冷喝,隨即轉身,“其實本郡主和你也沒什麼可說的,我走了!”
而後,直接扭頭就走。
緊跟在她身後的一個婢女則是悄悄的往顧采薇這邊靠過來,暗暗伸出腳往她腳上絆了過去。
眼看這個人的腳就要碰到顧采薇了,但這個時候,顧采薇耳邊卻捕捉到一陣細微的風聲。很快,這風聲就分爲兩股,分別朝着安樂郡主和那個婢女那邊去了。
顧采薇立馬臉色大變,趕緊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