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這裡沒有外人,他們被蛇嚇唬得跌跌撞撞跑下山這等醜事都已經被他們看到了,那再吃兩條烤糊的魚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橫豎他們已經在杜雋清跟前栽過好幾個跟頭,早已經沒臉了。所以,現在把下限刷得再低點也無所謂。
當然——前提條件是,這羣人回去之後不要胡亂宣揚。不然,他也有辦法讓他們閉嘴!
心裡如此想着,武崇訓就漸漸定神。
武延基等人則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這烤魚其實也就一面烤糊了,但另一面完好無損。所以雖然糊味四溢,但夾雜在糊味之中的還有一股勾人的香味。尤其當魚送到跟前來的時候,那香味就更明顯了。
對一羣又累又餓的人來說,還有什麼是比送到眼前的吃食更重要的?
所以,儘管武崇訓武延基兩個人都沉着臉。但當愛妾們將糊掉的那一面去掉,挑出完好的一面給他們送過來的時候,他們還是勉爲其難的接過來吃了。
而這一口下去——“哇,好香!”
剛纔還滿肚子不高興的人馬上都爲吃進肚子裡去的美味大爲驚豔。甚至,這份美味比他們之前偷吃過的顧采薇做出來的任何東西都要香得多!
他們頓時沒了生氣的心思,趕緊大口大口的把到手的半條魚都給吃了個乾淨。
這還不夠。一條吃完了,他們立馬示意姬妾將其他的也都送過來。
可憐這些美人兒,她們拖着嬌弱的身體上山來這半天,也累得手腳發軟、飢腸轆轆的。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要先侍奉好武延基兩個人。
眼看他們都不樂意吃這烤糊的魚,她們還以爲自己能多吃點了呢!反正平日裡她們就沒少吃這兄弟倆吃剩下的東西,所以她們對顧采薇將他們不要的魚扔給她們並不怎麼排斥。
結果誰曾想……
儘管滿肚子埋怨,但她們還是乖巧的將剩下的魚身上完好的一面都剔下送過來。
武崇訓兄弟兩個也不客氣,就全都接過來吃了個精光!
到最後,他們吃得肚子都鼓起來了卻還不罷休。要不是剩下的只有烤糊的一面,他們怕是還不會住嘴。
然後,美人們和侍衛們才得以捧着他們不要的烤糊的那半邊魚小口小口的啃了起來。
見到這一幕,顧采薇又不禁搖頭低語。“這就是所謂的憐香惜玉的武家郎君麼?我算是親眼見識到他們是怎麼憐香惜玉的了。”
顧天元更直接點,他小聲說道:“他們倆好不要臉。明明是兩個大男人,卻就知道自己享受,根本不把別人的命給放在眼裡。這種人以後肯定沒好下場!”
顧采薇輕嘆。“都是他們自己的事,他們自己樂意,咱們管那麼多幹什麼?”
說話的時候,他們新架上去烤的魚可算是烤熟了。這次的魚兒烤得兩面金黃,拿起來咬上一口,只覺入口酥脆,內裡的魚肉卻細嫩彈韌。真不愧是山泉里長出來的魚兒,這魚肉自帶一股泉水的甘甜味道,魚肉也緊實嫩滑,頗有幾分嚼勁。
他們這邊的人一人分上一條,顧天元和杜逸就歡快的吃了起來。
一直到把一條魚都給吃完了,杜逸連嘴上的油都來不及擦,他就睜大眼看着顧采薇:“爲什麼這個魚這麼好吃?比以前咱們在京城裡、還有在許昌歐神子的小島上吃的那些都好吃!”
“那是因爲今天我動用了我的秘製烤魚料啊!”顧采薇笑說道,“這可是我從全國各地蒐集的來的最適合做燒烤的東西,適當處理過後,再以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每次做東西之前將之撒在想要烤制的東西上頭,稍稍烤一點就香氣四溢,能最大限度的將魚肉的鮮香都給催發出來。”
“那爲什麼你之前沒拿出來給我們吃?”杜逸忙問。
顧采薇笑笑。“人手裡總得有點絕活不是嗎?再說了,這調料這麼少,我這裡都只有這麼點呢,平時我也就一個人關起門來偷偷吃一點,別人都不給的。今天我也是心情好,纔想着拿出來分享一下。結果誰知道……”
就讓他們遇到了被蛇嚇得魂不附體的武延基一羣人,生生浪費了她那麼多辛苦蒐集來的調料!
杜逸幾個人聞言,他們立馬也都齊刷刷的朝武崇訓一行人那邊瞪視過去。
武崇訓幾個人立馬臉色微變。
不過,他們雖然吃飽了,但看着顧采薇他們拿着烤得完美的魚就在自己跟前大快朵頤,他們還是忍不住咂咂嘴,悄悄的嚥了好幾口口水。
最終,武崇訓主動開口:“長寧侯夫人,你這個調料怎麼賣的?我們買了!”
“不賣。”顧采薇當即拒絕。
武延基卻跟沒聽到似的,繼續說道:“多少錢,你開個價,你要多少我們都給!”
“我阿姐說了,這一小瓶調料是他辛辛苦苦走遍我大周朝的山山水水,好容易才積攢下來的,這是無價之寶,不賣!”顧天元忙說道,“你們想吃的話,自己回去找人做啊,幹嘛非得找別人買?你們武家人是除了錢,就沒別的拿得出手的東西了嗎?”
“他們本來就是!”杜逸連忙點頭。
武崇訓兩個人都氣得咬牙。
“長寧侯夫人,雖說這一路下來,我們都對你們一家人恭敬有加,但你們別以爲我們退讓一步就飄飄然,真覺得自己了不得了!我們不過是本着和氣生財的想法,只想儘快將這裡的事情處置妥當,也好給女皇陛下一個交代。可這並不意味着我們就怕了你們了!”武延基忍無可忍的低吼。
顧采薇就眨眨眼。“原來你們不怕我們嗎?”
武延基一噎,他趕緊又低吼。“你別忘了,我們是武家人!女皇陛下是我姑奶奶!”
“知道了。可除了女皇陛下,你們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來嚇唬我們的?”顧采薇只問。
武延基又說不出話了。
顧采薇則是得意一笑。“不過,我們現在卻有許多呢!比如……再趁你們不注意,往你們的茶水裡給你們下點讓你們不舉的藥,那接下來的時日你們又只能看着眼前這麼多美人兒卻不能動,不知道你們想不想再試試?”
不想!絕對不想!
那兩個多月的記憶對他們來說絕對是難以拔除的噩夢,直到現在他們還偶爾做夢夢到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時候,然後從睡夢中驚醒,大汗淋漓驚魂不定。必須得趕緊抱過來一個姬妾,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小兄弟還完好無缺,他們才能放下心來。
可以說,這件事對他們造成的打擊是無法估量的,至少現在他們想起來還肝顫。
如今顧采薇舊事重提,他們頓時小心肝又一陣猛顫,差點又被嚇哭了。
武崇訓勉強穩住,而後就趕緊拱拱手:“今天多虧長寧侯夫人解救我們於危難,更多謝你送給我們烤魚果腹。你的情義我們兄弟二人謹記在心,回頭有機會我們一定會好生報答你。不過現在,我阿弟腿上還有傷,我們就不多打攪你們了。我們先回去了!”
說罷,他們一行人片刻都不敢耽擱,趕緊匆忙走人。
等人走遠了,顧天元又忍不住說了句:“他所謂的回頭有機會,應該就是沒機會了吧?”
“那是肯定的。”顧采薇頷首,“我都這麼威脅他們了,他們指不定心裡怎麼恨我呢!還報答?姓武的可不是這麼知恩圖報的人。”
不過話說完了,她也就把這件事給拋諸腦後。“別管這些人了,咱們繼續玩咱們的!”
“好啊好啊!”
兩個小傢伙也立馬點頭,一羣人就又歡歡喜喜的吃喝玩樂起來。
他們在山上玩鬧到了下午,然後才帶着一大桶魚、幾框果子回去了。
此時杜雋清已經回來了。他看着笑得一臉沒心沒肺的顧采薇,眼神微微一暗。
顧采薇見狀,她立馬笑臉微收。“怎麼了?是鐵礦上出什麼事了?”
“沒有。”杜雋清搖頭,“不過,今天長安那邊又來消息了,女皇陛下知道鐵礦質量很好,她十分高興,所以特地命戶部撥款一百萬貫來給我們花用。甚至女皇陛下也已經命人前往各地徵調民夫,好儘快將這些上等的鐵礦挖掘出來,以供軍需。”
顧采薇立馬聽出了問題所在。
“怎麼會這麼快?而且那些事情不該是兵部戶部來主導的嗎?怎麼現在都被女皇陛下大包大攬了?”
雖說最終事情肯定還是會下放到下頭各部去具體操作。但是,就如今反饋過來的消息來看,這裡頭很有蹊蹺。
“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武家人截胡了。”杜雋清淡聲說道。
顧采薇恍然大悟。
“要這麼說的話,那這件事就解釋得通了。現在也就只有武家人有這個本事私自動用驛站裡的秘密通道往長安那邊傳遞消息,而且還是直接傳遞到女皇陛下跟前。只不過……”
她又不禁搖頭。“他們不是和兵部戶部的人是一夥的嗎?那現在他們還搶個什麼功勞?本來按照正常的程序,落在他們身上的功勞也不會少了!”
“可是他們還不滿足。他們想要更多。”杜雋清冷聲說道,“甚至,他們的最終目的也根本不是功勞,而是這個鐵礦。”
顧采薇立馬心跳加速了幾拍。
“好吧,這的確是武家人能幹得出來的事。不過戶部兵部的人就這麼認了?他們不至於這麼慫吧?”
雖說他們一直都在拍着姓武的馬屁,但眼下姓武的都已經直接來搶他們的功勞了!而且還是這麼大的功勞,這件事絕對不能忍。
“當然沒有。他們今天知道消息後就來找高陽郡王了,只不過高陽郡王藉口魏王世子被蛇咬傷需要臥牀靜養,愣是叫人把他們給趕了出去,來人根本連姓武的都沒見到就走了。”杜雋清又說道。
顧采薇頓時噴了。
“他們可真不要臉!就那麼一條水蛇在武延基腿上輕輕叮了一下,血都沒出多少呢,他們還能裝得這麼煞有介事的?兵部戶部的人也是沒用,居然這麼快就被打退了。要是換做我,就算他馬上都要嚥氣了,我也得殺進去,先和他們把賬給算清楚!”
杜雋清一聽,他看着她的眼神又是一凝。“你怎麼知道魏王世子只是被水蛇叮了?”
“哦,你還不知道這個!”顧采薇反應過來,就趕緊將今天山上的事情說了。
杜雋清聽完,他的目光瞬時變得越發陰沉。
“你居然手裡還有秘製的烤魚料沒拿出來給我嘗過。”
這個不是重點好嗎?她和他說的重點明明是武氏兄弟貪生怕死、現在還在這裡裝瘋賣傻!而且,她給那兄弟倆的是連黑風都不肯吃的烤糊了的魚,她根本就是爲了羞辱他們好嗎?
這麼多重點,他幹嘛一個都抓不住,卻偏偏盯住這一點不放了?
顧采薇好生無力。
“你不是愛吃甜食嗎?那我的烤魚做得再好吃,對你來說也沒多少差別。既然這樣,我幹嘛要浪費東西?那些調料好珍貴的,我一次都不捨得多放,我還打算攢起來多吃一段時間呢!”
杜雋清又幽幽的盯着她看了好一會。
顧采薇被看得心裡直發毛,她無奈又主動踮起腳抱上他的脖子:“好了好了,一會我就去再專門去給你烤兩條總行了吧?不僅給你烤魚,我還給你做桂圓蓮子茶,你不生氣了,嗯?”
杜雋清這纔開口:“等你做完了再說。”
顧采薇無語的翻個白眼。
至於武氏兄弟搶了兵部和戶部功勞的那件事?他們當然也並不十分在意。
本來也是和他們沒多少關係的事情,只是那羣人自己狗咬狗,那他們當然不會吃飽了沒事幹去瞎插手。他們只需要在一旁看熱鬧,然後在必要的時候稍稍煽風點火一下,那就夠了。
反正,就顧采薇的雙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這件事後,戶部兵部的人對武崇訓兄弟二人的態度一下涼下來不少。
武崇訓兄弟當然也知道,不過他們並不在意。好歹他們已經通過這件事撈到了確切的好處,不止長安城那邊的女皇陛下拿到第一手的消息後大力誇獎他們、給他們的家人以賞賜。看長安那邊家人送來的消息,甚至女皇陛下還給他們也準備了豐厚的賞賜呢!
他們又得財又得名,那犧牲一點人際關係又如何?反正以武家的權勢,想要巴結他們的人多了去了,根本不缺眼前這幾個!
不過,緊接着,當武傢俬底下徵集的又一批鑄劍大師趕到,他們開始下手想搶原鐵的時候,兵部的人突然站出來阻止,戶部的人堅定不移的站在了兵部那邊。兩部官員齊心協力的對抗武家,雙方在鐵礦那邊就爆發了好幾次爭鬥。
隨後,在侯府裡頭這兩方人馬也幾乎都不說話了。
對於這樣的好戲,顧采薇他們自然是樂見其成——姓武的把心思都放在和戶部兵部的人對抗上,自然也就沒了心思來找他們的麻煩。
甚至,杜雋清作爲無關的第三方,每次出事他就得站出來協調。這赫然又是給他樹立威信的好機會。
如此一舉兩得,他們真是看得樂此不疲。
只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其實私底下,武家兩兄弟根本就沒有放過她!
沒錯,是沒放過她,不是沒放過杜雋清。
這一次,他們的人又被兵部戶部聯手擋在了外頭,手下回來稟報之後,他們兩個人就都冷下臉。
“這都已經是第五次了!”武延基怒吼,“阿兄,我看那羣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現在就看着他們的人在礦山裡頭挖出來那麼多好東西,還直接就地淬鍊鑄造了,再將東西一車車的運走,那些眼看着又是大批大批的功勞。可咱們的人呢?卻一直被他們攔在外頭,只能每次等他們挑選完了再進去撿他們挑剩下的,他們把咱們當什麼了?我們可是奉女皇陛下的命令過來查驗鐵礦的人!”
“結果現在,鐵礦裡頭出了多少東西,又練出來多少東西,咱們都看不到,每天只能聽到他們口頭報來幾個數字,這算怎麼一回事?還有那個長寧侯!他分明也和那羣人是一夥的!他們聯起手來阻攔咱們!”
他越說越氣,真恨不能現在就衝去找戶部兵部的人好好理論理論。
武崇訓則是斂眉。“他們是在咱們手下吃虧了,所以現在在報復我們。”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他們也未免做得太過了!他們這是打算吃獨食,一點都不給我們剩啊!”武延基又叫。
其實一開始他們把礦山的相關消息蒐集起來快馬加鞭送回去長安的時候,其實也是吃了獨食。而且,他們還是把別人的勞動成果都收作自己的,徹底絕了別人的路。如今戶部兵部的人好歹還是憑自己的本事吃的獨食呢!武崇訓暗想。
不過,心裡這麼想是一回事,但他並不覺得自己之前做錯了。當然,如今那些人的所作所爲,在他眼裡絕對是大錯特錯!
沒錯,他們肯拿那些人辛苦蒐集的資料上報上去,那還是認可他們的做法,給他們臉面呢!但如今其他人反過來這麼對付他們……哼哼,那就是那些人不給他們面子了!
武崇訓冷哼了聲。“他們不給就不給,反正眼下咱們的重點也不在那上頭。如今就讓那些人繼續和他們鬧吧,叫他們以爲咱們真把心思放在搶鐵礦上。可實際上……”
兄弟兩個人立馬又相視一笑。
武延基也才輕出口氣。“這羣人肯定不會想到,其實咱們一開始的想法就不是搶奪這一個礦產。畢竟這個鐵礦的存在早已經人盡皆知,咱們就算真要搶,那也搶不過來多少,反倒還會引發衆怒。這次咱們來永興縣,也只是爲了打探別的山頭裡是否有鐵礦。”
早在年初太平公主派人往荊州道這邊過來尋找鐵礦的時候,他們的人馬就跟了過來。然後,太平公主佔據了那個小小的鐵礦,然後開始耀武揚威,都不知道繼續尋摸其他的礦山。畢竟這個地方古時候就是出產青銅和鐵礦的地方,只是後來漸漸的沒有多少發現,這個地方纔越發的荒涼了。
但是現在,既然太平公主能找到鐵礦,杜雋清更是在自己的封地發現了這麼大一個鐵礦,那就說明——這裡肯定還有其他的鐵礦沒有被發現。所以,武三思武承嗣各自交給兒子的任務,都是儘可能多的把這裡現成的天礦資源給撈到手裡。但與此同時,他們也得儘快找出其他的鐵礦出來,那才能成爲他們武家又一大靠山!
因此,這些日子他們兩個人日日都往山林裡跑,美其名曰是在遊山玩水,但實則卻是悄悄帶了人在探測這些山頭裡鐵的含量。
也正是因爲如此,雖然他們一直被杜雋清還有戶部兵部的人排擠着,他們心裡卻並不着急,只是表面上故意做做樣子罷了。
兩個人說着話,丫鬟已經端了飯菜過來給他們享用。
今天的飯食裡依然有一道烤魚。看這魚考得色澤金黃,香味撲鼻,脈象幾乎和那天在山上看到的顧采薇做出來的一模一樣。
武延基見狀連忙嚥了口口水,就抓起來一口咬了一大口。
但緊接着——
呸呸呸!
他連忙把這一口魚給吐了出去。“真難吃!這魚誰做的?把那個廚子拖出去,打十板子趕出去!”
“世子,這都已經是第十六個廚子了。”小廝爲難的提醒他一聲。
武延基眉梢一挑。“都第十六個了?”
武崇訓也很是驚訝。“我隱約記得是有十多個了。不過十六個……這十六個廚子,一個個都說自己最擅長烤魚,結果烤出來的也就是這種東西?這個也就賣相勉強還能看,可只要吃進去嘴裡,簡直讓人想吐!”
“可不是嗎?”一旁的姬妾也小聲附和,“這麼多以做飯爲生的廚子,做出來的東西還不如一個鄉下來的小娘子,他們羞也不羞?”
武崇訓又擰眉。
他低頭看看眼前這一份烤魚,眼神漸漸變得深邃了下來。
“果然還是人的問題嗎?”他喃喃自語,“所以,想吃到那天的味道,只能再找她?可是她……她似乎是比長寧侯還不好搞定的一個人呢!”
“阿兄你彆着急,咱們有權有勢,有才有貌的,之前長安城裡多少小娘子都哭着喊着往咱們懷抱裡送,她們又哪個沒有被我們滿足的?如今她也不過是沒見識過咱們的好處,就真以爲區區一個長寧侯就是男人中的極致了,然後一門心思的認定了他。現在咱們只要找到機會,好好讓他嚐嚐咱們的好處,保證她一定沉迷其中欲罷不能。到時候什麼長寧侯?她肯定認都不認了!到了那個時候,那還不是咱們想讓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武延基趕緊說道。
“話是這麼說。可是……機會什麼時候才能到?”武崇訓只問。
武延基瞬時又是一噎。“這個……先等着看唄!我就不信,他們那邊會一直都是鐵桶一塊!”
果然,他們所料沒錯,很快機會就來了。
也就距離這兄弟二人商量完不到半個月的功夫,永興縣的長寧侯府門口又來了一個人。
此人生得不算十分高大健壯,反倒眉清目秀的,看面相十分柔和。如果不是他過分黝黑的皮膚,還有後背上竹簍裡揹着的滿滿的打鐵用具,旁人只怕都不會把他和鑄劍大師聯繫到一起去。
然而就是這個人,他站在侯府門口,一字一頓的對門房說道:“請您向小娘子通傳一聲,告訴她扶風子到了。”
門房一臉茫然。
不過最近因爲永興縣出了一個優質鐵礦的消息傳出去,天下各地的鑄劍大師都紛紛往這裡趕來,每天都有許多人主動上門來求見,所以門房早已經見多識廣。他就趕緊頷首:“你要找的是我們侯爺吧?你在這裡稍等,我這就去向侯爺稟報!”
“我不找長寧侯,我要找的是小娘子。”誰知道,這個叫扶風子的人卻一本正經的糾正他。
這個人莫不是有病吧?他們府上根本沒有什麼叫小娘子的人好嗎?
門房暗暗腹誹着,但還是胡亂點頭答應着,就趕緊跑回去向杜雋清稟報了。
正好今天杜雋清沒有往礦山那邊去。因此門房直接將消息告知到他這裡,他頓時面上一喜:“他果真說他是扶風子?”
“回侯爺,正是!而且,這個人還一口一個他是來找小娘子,不是找侯爺您的,小的問了好幾遍他都不改口,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一回事。”門房回道。
杜雋清瞬時又眼神一暗。
“本侯知道了。你去將他請進來吧,一會本侯就去見他。”
“是。”門房連忙答應着出去了。
杜雋清則招呼杜仁去將顧采薇給請過來。
很快顧采薇就歡喜的跑了過來。
“果真是方家阿兄來了嗎?”來到他跟前,她就趕緊問道。
這個扶風子,赫然就是歐神子的小師弟,鑄劍大師揚明子的小徒弟,之前歐神子就已經無數次的向他們提起過這個名號。所以今天一聽到門房這麼說,杜雋清就想起來了。
杜雋清頷首。“他是這麼自稱的。只不過我沒見過扶風子,如今歐神子又還在礦山那邊沒回來,那現在就只能你去看看,一辯真假了。”
“這個容易,我這就和你去!”顧采薇連忙點頭。
話落,兩個人就一道去了前廳。
此時那個年輕人已經進來了。不過他並沒有卸下後背上的竹簍,而是就這樣將這個沉甸甸的竹簍背在身上,身形挺拔宛如青松。
“沒錯,就是他!”顧采薇一眼看見,她就趕緊點頭。然後她就想過去和人打招呼。
但杜雋清卻一把拉住她。“我先去。”
“好吧!”顧采薇無奈點頭。
而後,就見杜雋清大步走過去。“敢問您就是揚明子的小徒弟扶風子?”
年輕人回頭面對他。“正是。”
當看到出現在面前的這張過分年輕的面孔,杜雋清眉頭微皺,眼中浮現出一抹狐疑。
扶風子看在眼裡,他脣角微勾。“長寧侯是覺得我太年輕了,不像揚明子的徒弟?”
“的確。”杜雋清頷首。
扶風子當即輕輕一笑。“那看來她並沒有和你把事情交代清楚。”
她?
杜雋清眉心微擰,他立馬回頭看看顧采薇。
顧采薇此時已經主動走上前來。
緊接着,扶風子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身上。然後,杜雋清分明發現他的眼神變得幽暗了起來。
顧采薇則是衝他擺擺手。“方家阿兄,你不用懷疑了,就是我。”
“小娘子?阿薇?”扶風子小心翼翼的叫了聲。
顧采薇點頭。“是我。”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扶風子立馬高喊一聲。
別看這個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但他突然發出的這一聲高喊,簡直氣貫長虹,因此帶來的巨大的音波也將偌大的廳內的東西都震得狠狠一晃。
就更別提這屋子裡的人了。杜雋清一不小心,他都來回晃動了好幾下。
顧采薇早有準備,所以她只是無奈淺笑。“我就變成這樣了,有什麼辦法呢?不過,無論如何,我還是我,這個阿兄你接下來就會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是你,可是你這個樣子……”扶風子的臉色越發的陰沉。
他盯着顧采薇看了好一會,然後再看看杜雋清,審視的目光看得杜雋清心裡都很有些不舒服。
但這個人愣是將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幾遍,然後纔回頭又看向顧采薇。“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什麼?杜雋清莫名心頭一陣亂跳,一種不好的感覺躍上心頭。
“就是因爲這樣,你纔會跟了他對不對?這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你只是被逼無奈,不得已順應現實,是不是?”扶風子立馬又問。
顧采薇皺皺眉。“一開始可以這麼說。只不過現在——”
“我知道了。”但扶風子根本不聽她多餘的解釋,他又徑直問道,“你打算還在這裡停留多久?你們什麼時候和離?”
杜雋清立馬腦子裡嗡的一聲。
“我們不和離!”他高聲喊道,一把緊緊抓住顧采薇的手,“我們是夫妻,現在日子過得好好的,爲什麼要和離?再說了,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讓我們和離?”
“我是外人麼?”扶風子冷眼看向顧采薇。
顧采薇又不禁乾笑兩聲。
“那個……方家阿兄真不算外人。”她小聲對杜雋清說道。
杜雋清瞬時心又重重往下一沉。“不是外人,那他是誰?”
“他是我阿兄啊!”顧采薇忙說道,“我外公和他阿翁是多年的好友——哦對了,他阿翁就是揚明子。揚明子中年喪子,兒子就留下一個當時還在襁褓中的兒子,也就是方家阿兄了。所以方家阿兄的年歲比歐神子他們都要小上許多,但他鑄劍的技藝比起歐神子他們一點都不差。甚至可以說,他比他們還要好!畢竟他是得了揚明子的真傳的!”
“我不止是她的阿兄。”但馬上,扶風子又冷聲說道。
“阿兄!”聽到這話,顧采薇臉色一變,她連忙低呼。
但杜雋清卻又開口。“讓他說。我也很想知道,你們之間到底還有多少關係?”
說話的時候,他陰沉的目光已經盯上了扶風子。
扶風子自然也不是個怕事的。他定定的目光也落在杜雋清身上,兩個人男人目光交接,瞬息的功夫已經廝殺了千百回。
“其實一開始,我阿翁就是想把她定下給我做娘子的。所以,我可以說是她的未婚夫。”扶風子開口了。
顧采薇頓時眼前一黑,她無力捂臉。
完了完了,這傢伙果然這麼說了!
杜雋清臉一黑,又聽扶風子說道:“只不過姓陳的手腳快,竟然搶先一步把親事給定下了。我阿翁知道後後悔不迭,當時就和高阿翁說好了,如果她和姓陳的親事辦不成,那她就得嫁給我!所以,既然現在她和姓陳的已經斷絕關係了,那她就該嫁給我纔對。”
“可她分明是我明媒正娶回家的夫人。我們之間一切都合理合法,現在我們最多不過看在長輩的關係上管你叫上一聲阿兄也就是了。那什麼婚約,不過是長輩的一句玩笑話,你還是忘了吧!”杜雋清冷聲道。
豈料,聽到這話扶風子就冷冷一笑。“這種事情可不是我想忘就能忘的。再說了,我能忘,其他人能忘嗎?”
杜雋清又心口一緊。“你這話什麼意思?”
“看來,她是真藏了許多事情都沒告訴你啊!”扶風子頓時開心的笑了。
顧采薇捂着臉低叫。“方家阿兄,你別說了,沒什麼可說的……”
“不,這個必須說清楚。他既然想和我們搶你,那就該有所準備才行。”扶風子卻說道。
和他們?搶?
杜雋清沉沉開口。“對,讓他繼續說,我已經準備好了。”
“真準備好了?”扶風子眉梢一挑,“那好,我就繼續說了——其實,當初看上她的人可不止我阿翁一個,只是我阿翁仗着和高阿翁之間的關係,死活搶佔了第二的位置罷了。在我之後,還有許多人都排着隊等着她和姓陳的解除婚約呢!你如果真要搶她,我算算……那你怎麼也得排到一百號以後去了。”
杜雋清瞬時臉色鐵青。
顧采薇都要哭了。“方家阿兄,你不要危言聳聽好不好?其實根本沒那麼多,好多人根本就是開玩笑的,認真的就沒幾個好嗎?”
“沒幾個是幾個?”杜雋清立馬就問。
顧采薇無言以對。
扶風子倒是很好心的回答了他:“少說也有一個巴掌的數。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將他們的名號挨個報出來,保證阿薇她也不能否認。阿薇,你要不要讓我試試?”
“還是不要了吧!”顧采薇欲哭無淚。
“你呢?要不要聽?”扶風子又看向杜雋清,眼神中明顯帶着幾分挑釁。
杜雋清此時的眼睛已經變成了兩汪寒潭,眼神也彷彿被千百年的堅冰浸潤過,冰涼冷厲無比。
“不需要。”他一字一頓的說道,“她是我的夫人,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實。”
“成親了可以和離,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本來以前我們也一直都計劃着她和姓陳的成親後肯定會受不了那個道貌岸然的傢伙,然後就能一腳把他踹開再嫁給我們。”扶風子就道。
聽到這話,杜雋清突然想到了顧采薇一開始死活要離開侯府的一樁樁一件件。甚至,在她剛醒來的剎那,他求的就是讓他休了她!
當時如果他真給了她休書,那她是否回頭真的會嫁給這個人?
雖然都已經是沒影的事了,可現在回想起來,杜雋清心頭還是禁不住的翻江倒海。
“不可能。”他冷冷說道,隨即一把拉上顧采薇,“扶風子前輩如果是來我們永興縣尋求機會一展長才的,那你只管留下,本侯吃穿用住不會虧待你。可如果你不是……那就請出門右轉,出城的路直走一里地就到了,好走不送!”
話音落下,他和顧采薇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扶風子見狀,他也沒有追上去,而只是定定站在原地,眼看是這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眼簾外,才慢慢的沉下臉。
杜仁此時也頭疼不已。
他哪裡知道,自己陪着侯爺過來考察一下這個扶風子,結果卻聽了這麼一出八卦?
而且看夫人的反應,他確定扶風子絕對說的是真的。侯爺自然也發現了,所以他生氣了。接下來這事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
還有眼前這個人。剛纔都已經和侯爺鬧到這個地步了,他居然還沒走?
他只能硬着頭皮走上前去。“扶風子是吧?方纔侯爺已經將兩個選擇說清楚了,你自己選吧!”
“我選第一個。”扶風子當即說道,就揹着揹簍朝後走去,“我的房間在哪?你們收拾出來了嗎?不過,既然一開始是長寧侯想請我過來幫忙,那想必招待我的東西你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他還真留下?
杜仁頓時更頭疼了。
完了完了,接下來侯府上絕對要熱鬧了!
的確。
杜雋清已經被扶風子告知他的一系列消息快氣炸了!
拉着顧采薇回到房間裡,他連門都來不及關,就只沉着臉死死盯着她看,半天都沒有吐出來一個字。
顧采薇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那個,你別聽他胡說八道,其實我真的只把他當兄長看待。當初我外公之所以答應揚明子這個荒唐的要求,只是拗不過他的死乞白賴,才隨口搪塞的。至於後面那些人,他們也完全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個的跟着起鬨,當不得真的!”
“是嗎?”杜雋清涼涼說道,“那他們死活拉着你定親,給了信物沒有?”
“……給了。”顧采薇腦袋越垂越低。
“那你還說當不得真?他們分明就是真心實意的!”杜雋清低吼。
顧采薇都被他身上洶涌而來的怒氣嚇得一個哆嗦。
“可是我沒承認過啊!我也沒打算和他們胡鬧。”
她還想解釋,結果卻聽砰地一聲響。
她擡頭一看,才發現杜雋清已經氣得摔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