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抱大腿
“你起來吧，我不殺你。”
蘇沐也不想分辨他們誰說的是真話了，小胖雖然眼中偶爾露出一絲狡黠，一看就不是老實人，不過眼下剛來，說不定有用得着這種人的地方。
“動不動就下跪，你也算個男人。”
小翠白了一眼，陰陽怪氣的冷冷一哼。
“你們剛纔說的小姑娘聽起來挺厲害的，她是從哪來的？”
小胖道：“那姑娘的確不好惹，虎嘯堂來了數十人，硬是沒攔住她，她也絲毫不懼怕，就往城中去了，那裡可是虎嘯堂的老窩，也不知後來怎麼樣了，要是被他們擒住可就慘了，你沒見那小姑娘，長得真是比仙女還美，媽的，便宜那羣混蛋了。”
“你知道個屁，就憑虎嘯堂那羣鼠輩宵小還想擒住她？你知道我們幾個是怎麼下來的嗎？你知道海魂殿有多少人在追我們嗎？你知道她一個人殺了多少人魚婆娘嗎？六個靈劍帝人魚都打不過她一個！要不是她不帶我們了，我能跟你留在這裡？”
小翠語氣中對那小姑娘充滿了尊敬，不容小胖對她有一絲污衊。
“你知道她叫什麼嗎？”
蘇沐並不指望是她，但是聽他們所說又的確像她，比仙女還美的小姑娘，不管三千界還是地靈界，他只見過三五個，祭女她們應該還沒飛昇，蘭菲兒也不會出現在這裡，張萌萌就更不可能，也只有她了。不過這種事也說不準，天底下美若天仙的女孩多了，他才見過幾個。
小翠道：“不知道，小妹妹冷漠的很，不和人說話，但是從我們渡河到下來鬼界，她一路上都照顧我們，也不像個無情的人。”
“她是不是穿一身白衣。拿着一把紅光閃爍的靈劍？”
小翠搖頭：“不是，她只穿黑衣，劍芒有時候是紅色，有時候是白色。”
蘇沐聽了心中一嘆。那就不是薛師姐了。不免又失望又慶幸，失望不能在這裡遇到她了，慶幸她沒有來到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地方。
“有空房嗎，我想休息一下。”他累了，想有張舒適溫暖牀躺一會。
“這個破院子就這兩間房，不礙事的，公子來我房中休息。”
“我去小胖房間吧。”
“他房裡還有個老孃呢，公子還能把人趕出來不成？還是去我房裡吧，你不用擔心什麼，這裡不是蘭桂坊。我不怕你趕我走了，也就不做那些浮浪之事了，咱們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一張牀而已，你先休息。到了晚上再讓給我。”
蘇沐點頭一禮，道：“那就多謝了。”
兩人一進房，小翠立刻把門插上，氣的小胖往門口一坐，不安的趴一隻耳朵在門上，偷偷聽着動靜。
“你怎麼也進來了？”
“小翠服侍公子睡下就出去。”
“這有什麼可服侍的，我躺下睡就是了。”
他和衣而臥。雖然知道她不敢有什麼壞主意，但是打小他睡覺就有個毛病，他可以在陽光下睡覺，但就是聽不得身邊有響動，風聲雨滴蟲鳴都沒什麼，人發出的聲響卻不行。只要聽到就無法入睡，所以眼是閉上了卻睡不着，這是她的房間，又不好執意趕她出去，索性假寐片刻算了。
“公子。把鎧甲脫了吧，不咯得慌嗎？”
“她頭髮及腰嗎？”
小翠一怔，答非所問就罷了，沒頭沒腦的問的這是什麼？
“公子說什麼？”
“那個帶你們來鬼界的姑娘頭髮有多長？”
小翠道：“哦，你問她啊，蠻長的，在屁股下面。”
真的不是她……他睜開了眼，想着過去她的樣子，從來都是長髮及腰，不讓它長一些，也不讓它短一些，就是要留在那個位置。
“公子似乎對她挺關心的，難道你是來找人的？”
“不是，你怎麼會來這裡？”
小翠一聲怨恨的長嘆，道：“別提了，佟山河那個王八蛋，在蘭桂坊仗着公子的關係，認識了不少姐妹，就把我晾在一邊了，我不過是罵了他幾句，他就把我趕了出去，誰讓他是公子的師弟呢，城主不敢得罪你們就讓我走了，顛沛流離了半年多，我看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恰好遇到以前幾個朋友，她們正準備去核心區，便讓我一同去，我心一橫，與其在這裡鬼混，還不如去核心區碰碰運氣呢，說不定要是碰上個好色的，給我一個安身之處也是有可能的，可是沒想到剛一來那些混蛋蠻不講理，見了面就殺，弄得大家四處躲藏，這時候與我們同來的那個小姑娘顯露了本領，真叫一個女中英豪，一出手便是血濺五步，硬生生給大家殺出一條活路，她可是我們的恩人呢。”
“你們是怎麼遇到她的？”
蘇沐本不想提她了，偏偏她又提起，便好奇問了下去。
小翠淡淡一笑，道：“說起這個讓人忍俊不禁，你說她也怪可愛的，那天我們來到河邊準備渡河，看到不遠處有個黑衣少女，佇立江畔，遙望着江水，動也不動跟個木頭似的，我們過來她也不看一眼，我心想她不會是送死吧？便過去問她，這一過去好讓我驚了一下，我在蘭桂坊待了幾年，什麼姿色沒見過？城主蘭菲兒算是國色天香了吧？但是跟她一比差了遠了，我同爲女兒身，看女孩自然和男人不同，你們男人只要第一眼見到漂亮的，第二眼就換成褲襠去看了，可我們不一樣，專看對方缺點，但是我怎麼看她都找不到缺點，你就覺得那是老天造人的時候，雕刻的最完美的一個姑娘，把她放在世上，就是讓男人和女人一起喜歡的，我就喜歡上了她，可她不理我。”
“你說話能不能籠統一些？是想說一晚上嗎？”
蘇沐聽她說的好不詳細，不由打斷了她。
小翠掩嘴一笑，道：“這就說了，她雖然不理人，但是話還是聽得進去的，我問她在這裡做什麼？她不說話。我便又問你是不是想去核心區？她竟點了點頭，這一下我就明白了，她想過去，但是錢財不夠。船伕不拉她，反正我們二十來人多她一個也不多，就帶她過去了，開始她們還不情願，憑什麼她一把靈劍也不拿就想着蹭過去？還是我賠了好多笑臉，力勸之下讓她上了船，那羣有眼無珠的，要不是我拉着她一起，她們還不得全軍覆沒了！這拉的不是個白蹭的，而是個救星！”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跟你說過一句話？”
蘇沐緩緩坐起來。皺了皺眉問道。
“沒有，但她不是天啞人，她會說話的，有一晚上她看着天空，自言自語說了一句話。”
“她說什麼？”
“我沒聽仔細。好像是伊人天涯慕嘆什麼什麼的，後面一句更是聽不清，有句盼時歸。”
蘇沐站了起來，他知道薛師姐從小沒讀過多少書，在山海界還是他在練劍之餘，給她講了許多書中故事，她格外喜歡那些詩詞。這一句就是他教給她的。
而且從不與人說話，天底下除了她恐怕也沒別人了。
他深吸一口氣，雖然不知道她爲何留了更長的發，穿了黑衣，但那是她。
“公子又是爲何來到核心區呢？以你的本領，只要好好待在蘭桂坊。遲早會光明正大來到這裡，何須偷渡？”
蘇沐不答，轉身就要走。
“你要去哪？”
小翠連忙攔住他。
“那個小姑娘是我師姐，我要去找她。”
“你師姐？可是你怎麼知道是她？”
“我師姐有個怪癖，不喜歡跟陌生人說話。你說的那麼詳盡，肯定就是她。”
“可是天底下不愛說話的人多了，你怎麼一定是你師姐？萬一不是她，你這樣在鬼界亂闖一通會出事的，鬼界可不是蘭桂坊，這裡不稀罕鑄劍師的。”
小翠雖然知道蘇沐不是一般人，但那僅限於在一個文明世界，在一個有正常需求的世界，那樣的世界會把鑄劍師捧在天上，但是在鬼界，即便人們渴望靈劍，但是根本找不到材料，鑄劍師就等於是個廢物，還尊敬個屁啊？她沒有見識過蘇沐別的本領，看他面目斯文，如何闖得了鬼界？不過再怎麼說，她心裡還是相信一點的，他單槍匹馬來到這裡，就一定比一般人厲害許多。
“這裡如果真的是鬼界，我就是厲鬼，有什麼好怕的。”
蘇沐不由分說打開了門，哐噹一聲，一個肥胖的身軀倒了進來，趴在了他腳邊，一直偷聽的小胖冷不防房門驟開，乾笑了兩聲，道：“蘇兄弟要出去啊？”
蘇沐一腳將他踹開，將背後的斬神劍抽出，他心似鐵，一旦踏出這個院門，便不允許絲毫的阻攔！
“公子，我要跟你去！”
小翠急急忙忙跑出來，認真的攔住他說道。
“你留下吧，我未必能像她那樣保護你。”
“我不！這小胖子不是好人，這幾天我一直不和他成親，他已經等不及了，要不是公子來了我今晚非被他糟蹋了不可，我剛纔那麼說他，你走了他會折磨死我的！”
蘇沐頓住腳步，道：“我現在就殺了他，你留下就是了。”
“我不要！這一帶都是他們的人，他那些朋友也不是好東西，和我一起來的幾個姐妹好幾個都被他們帶走了，我不去看也知道她們過的什麼日子！”
她認真的看着蘇沐，一邊說眼淚掉了出來。
蘇沐道：“你明知道來這裡是這個下場，來了就別後悔。”
“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這個下場纔來的！我哪裡知道這裡有鬼界！我是想待在上面的！可是上面沒有我容身之地！爲什麼我們女人天生就要命苦？爲什麼天底下就沒有一個好男人！”
她叫的忘情，似是要把這許多年受了委屈全部發泄出來。
蘇沐沉默了片刻，道理也許就是這樣，一個常人眼中的好女人總是渴望一個某些意義上的壞男人，但是一個常人眼中經歷過無數男人的壞女人，又開始抱怨世上沒有好男人。
其實沒什麼可抱怨的，因爲並不存在什麼好男人，只看你當時所需。
他緩緩推開她，道：“因爲你總想着靠男人，但是多數男人都靠不住，一開始你對人情的理解就是錯的，男人的確好色，這是天生的狩獵本能，可你要明白，一個好獵手的目標是很多的，單憑你一個滿足不了，你被拋棄了那麼多次爲什麼還看不透？也許你看透了，但是你樂此不疲，我只能告訴你，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我沒有樂此不疲，我恨透那些臭男人！可是我的生活已經開始絕望了，你卻給了我希望，我求你帶着我，我什麼都聽話，只要你帶我走。”
“我就說你樂此不疲吧。”蘇沐面無表情，平淡的道。
“我沒有你師姐那麼大的本領，不靠男人怎麼活下去？”
“那是因爲你要的太多，我沒有別的意思，你沒有錯，只是跟着我不是好選擇。”
她不值得他有絲毫留戀，再次推開了她。
可她抱定了主意不肯留下，一把抱住他的腿，死死地抱住，當做最後的稻草抱住，死也不會鬆開。
“你要是不帶我走，就親手殺了我。”
她低着頭不去看他，這個無意之舉用的極爲正確，因爲蘇沐是那種不會心軟的人，看到別人乞憐的眼神反而更加厭惡，可是看到一個柔弱的背影就多了一些心思，說到底她只是個隨波逐流的女人，恰好生活無情的一面被她經歷，她當然是不幸的，女人靠美色掙得地位是慣用的手段，她卻一無所得。
“我可以帶你走，但我沒有額外的保護，你也看到了，我渾身有傷，也許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我知道，可我也看透了，留在這裡不死也活不好，還不如跟着公子闖一闖，死了是我的命，活下來是我的造化。”
“好，我儘量不讓你死就是了。”
不知爲什麼，她這句話讓蘇沐頗爲觸動，忽然對她有了同情之心，她活着不容易，他活着也不容易，兩個活着不易的人，碰在這麼個鬼地方，不管是分道揚鑣還是一起上路，還算是有些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