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明童子精神一振,問道:“怎麼?”凌衝沉吟道:“我陽神與陰神交接之時,只覺一股陰寒厚重之力襲來,如山嶽壓頂,險些將陽神崩散,是我急中生智,以洞虛真界將這股壓力化解,才未傷及根本。但只是權宜之計,我的陰神陽神總要相見,合於一處修行,若是陰神之力再度反噬,如之奈何?”
晦明童子沉吟良久,說道:“先前與你說過,陰神陽神強分,固然能令你兼修玄魔兩道功法不悖,後患卻大。欲使陰神陽神之身雙雙證道長生,乃是前無古人之舉,唯有洞虛劍訣與噬魂劫法齊頭並進,但中間缺少一味調和之藥,你境界低時還不怎樣,一旦兩道元神修成廣大法力,不必照面,只要神意相感,陰陽之力、玄魔之意自然生出衝突,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唯有兩敗俱傷之局。”
“當初我以爲你陰陽神兼修,總有一日要陰陽相戰,輕者瘋癲狂亂,重者當場魂飛魄散。如今看來,並非如此,你的陰神修爲眼下已大大超過陽神境界,現下在地府之中,有冥獄之力壓制,陽間不大感受得到。一旦陰神進入陽間又或是陽神入冥獄,同源之神感交,你的陽神在陰神龐然無匹的法力壓迫之下,必會倏然而滅,只餘陰神。”
凌衝忙問:“陽神若滅,我的元神有缺,再也不能上參大道,也有違郭師命我陰陽雙修、玄魔兼了的初衷。此事晦明有何解決之道?”晦明童子道:“我也無有別的法子,眼下唯有全力提升你陽神的道行境界,免得被陰神一下子壓垮了。但只是治標之策,根本解決的法門一是你的玄魔兩道修爲要齊頭並進,不能有分毫差池。二麼便是尋到一味調和之藥,能使陰陽既濟,水火相容。兩條法子都是極難,尤其後一條,此界之中可沒甚麼合用的寶貝,不知你的師傅有甚麼法子,能令你根除後患。”
凌衝想道臨行之時,方有德與他有過一番長談,似乎提到郭純陽早爲他打算,留有後手,似是一件至寶,能平復陰神陽神之隱患,說道:“罷了,此事還是等我問過郭師再說。如今之計,先參悟太乙飛星清微之術,修成元嬰再說罷。”晦明童子道:“你要在家呆多久纔去東海坊市?”
凌衝道:“明日再留一天,後日便走。還有,我從太清符法中摘取了一部練氣心法,欲傳給家中老僕王朝。他早年修煉太玄劍術不得其法,傷了經脈,唯有以太清法門調和氣脈,方能痊癒,不知晦明意下如何?”晦明童子本對太清法門不甚上心,任憑凌衝處置,聽聞王朝之事,豈不是說太清的練氣法門還要精妙過太玄門的劍術?小臉笑成了一朵花:“你傳他便是!”
凌衝點頭,心念一動,虛空之中一抹光亮析出,化爲一個個小如米粒的字符,跳動不休,漸漸組成一篇練氣的法訣,其薄如紙,似綢非綢、似絹非絹。此物是凌衝真氣所化,堅逾精鋼,柔若織棉,兼具剛柔妙用,圓轉如意。他將此物收起,準備請父親轉交王朝。望見那本陽符經,嘆道:“晦明且將這部符經收起,待日後太清道統重立,此經便作爲傳授門中弟子之用罷!”
次日凌衝陪伴家人,將那篇練氣法訣交由父親保管,到了第三日上辭別家中,離了金陵城。來至靈江之畔,想起當年癩仙金船之會,各方高手雲集,搶奪機緣,彼時他還不過是個初入道門的小子,只會一手太玄守山劍法,跟在葉向天身後瞧熱鬧。如今十餘載過去,已是物是人非,他也修成金丹,成爲一方高手,咀嚼前塵,倒也生出幾分荒謬之感。
他驀地扣指一探,一聲錚然劍鳴響過,一抹劍意沖天而起,如狼煙烽火久而不散。不多時,金陵城中又有一道水行真氣升騰,沙通匆忙趕來,嘴角滿是油膩,這兩日就在金陵城中大快朵頤,還埋怨凌沖走的太早,害的他不能吃遍金陵。
凌衝問道:“狄澤何在?”沙通撮口清嘯,發出龍鯨天音,過不多時就見狄澤駕馭劍光,自天機臺趕來。凌衝道:“勞煩沙兄作法,送我等入東海坊市。”沙通是識途老馬,由他帶路最爲妥當,當仁不讓道:“這是自然!”起了一道大水,依舊裹着三人身形直撲東海而去。
碧霞寺中碧霞和尚端坐方丈精舍,就在沙通縱起遁光之時,往靈江方向望了一眼,手捻念珠,嘆息一聲,低聲自語:“凌衝修爲日高,又得太清門尹濟老祖屬意,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但那件事前因已定,更改不得,若是被他知道,不知要惹出多大亂子。難,當真是難!”
沙通遁光一起,這一次迅捷非常,跨越靈江直入東海,東海坊市說來神秘,實則離金陵城不過萬里之遙,不過幾個時辰的腳程,水色遁光之下,唯有濤濤東海之波,沙通被葉向天帶去太玄劍派十幾載,初回東海,心情雀躍之下,幾乎要長嘯出聲,總算記得好賴,生生忍住。
凌衝在遁光之中說道:“沙兄身份不宜暴露,還是變裝易容的好。”沙通道:“我自然省得。”周身噼啪之聲響過,身形一矮,已成了一個矮小瘦弱的漢子。
凌衝續道:“碧霞師兄說道,我欲求延壽之藥,不必多費精神,只到神木島朱姓一族所開丹廬之中求取便可。”沙通當即大咧咧道:“此事好辦!朱家執掌丹廬的管事與我交相莫逆,我帶你去尋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