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毒鬼祖隨身的噬魂魔念若能煉化,足以將凌衝噬魂劫法的修爲推上一個頂峰,直入待詔也說不定。魔道的功夫便是如此,只要肯害人作孽,就能勇猛精進。
尤其無毒鬼祖身上的魔念可都是“無主之物”,天下間再無有別人能如凌衝般將之利用到極處了。看無住和尚的樣子,絕不會將鬼祖拱手讓出,凌衝手中也無能令其動心的籌碼,也就知趣的閉口不言。
無毒鬼祖被梵文佛光擒住,無住和尚伸手一招,一團光華漸漸縮小,落入他腦後佛光中去了。天下間有法門利用噬魂魔念者,除卻同修噬魂魔唸的修士,只有佛門大德,以佛門超度之力,解去魔念中的冤孽業力,也是一場功德。
無住和尚顯是打得這個主意,說道:“無毒鬼祖已除,但地下尚有噬魂幡本體躲藏,有冥獄之氣溫養,遲早還會有其他鬼祖被引來,爲虎作倀。老衲與無念師弟要去地底將那魔物封禁,還請凌小施主助一臂之力!”
凌衝敬謝不敏,開玩笑,噬魂老人的噬魂幡躲都來不及,好容易逃命出來,豈能再入虎口?他與無住無念兩個萍水相逢,雖說是大金剛寺的住持與長老,也不可輕易信任,搖頭道:“晚輩功力淺薄,只怕一個照面就被魔念污穢了元神,畢生苦工毀於一旦,還是不去獻醜了!”
無念和尚走了過來,面上依舊陰沉沉的全無表情,似乎唯住持師兄馬首是瞻。無住和尚笑了一笑,目中神光意喻不明,忽然說道:“沒有小施主的噬魂劫法鎮壓,地下的魔念不好對付,再者施主出手,還可撈取幾件噬魂幡的組件回去煉化。如今噬魂老人隱遁無蹤,普天之下,唯有施主一人獨得噬魂劫法的真傳,非借施主之力不可!”
轟!無住之言無異於九天劫雷,轟然炸響!凌衝目中神光猝然爆射,身後黑白生死氣翻滾,連晦明童子都現出了身形,周遭光線忽地暗淡下來,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四靈星相星域次第亮起,無量星光瀑布般落入凌衝頭頂一道符陣之中,卻是將太乙飛星符陣也擺了出來!
底牌盡出!凌衝的道心也算千錘百煉,堅凝之極,但無住和尚話一出口,還是將他驚出了一身冷汗!玄魔雙修,噬魂劫法,這等最大的隱秘被無住和尚如此輕率的說出,凌衝一時之間無數念頭此來彼去,翻翻滾滾,最後只剩下一個念頭:殺了這兩個和尚!
但轉念一想,無異於癡人說夢,連有降魔杵在手的無念和尚都沒把握戰勝,遑論身爲金剛寺住持、精通無數佛門神通的無住和尚?噬魂劫法是凌衝最大的秘密,一旦泄露,不但要遭受正道圍殺,魔道中人也要不惜代價殺他奪取修煉的法訣,尤其奪魂道人更是會不死不休的糾纏。
玄魔雙修是奉了郭純陽之命,日後能得窺無上大道,凌衝對這位恩師深信不疑,從未有過動搖,此事唯有郭純陽、惟庸、噬魂老人寥寥數人知曉,無住和尚是如何得知?
凌衝念頭轉了一轉,重又冷靜下來,太乙星光收入頂門,四靈星域也自隱於天象之中,四面驟然光明,無有掛礙。唯有晦明童子依舊十分着緊,黑白生死氣蒸騰不休,只要凌衝豁了出去,用太乙飛星符法操控生死符本體,就算面對金剛寺住持,他也敢一記神通刷了過去!
無住和尚面上始終掛着淡淡笑容,見了四靈星域星光異象與晦明童子顯形,目中一亮,撫掌嘆道:“妙哉妙哉!太清道統居然尚未斷絕,真是可喜可賀!此符玄妙無極,已近乎於道。小施主身兼玄魔兩道最高傳承,連老衲都有些嫉妒了呢!”
凌衝苦笑道:“我可是要被大師之言嚇死,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大師是從何得知我的隱秘的?”對無住和尚這等高人,不必耍甚麼心思,不如單刀直入,坦誠了他兼修噬魂劫法之事。
無住和尚目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笑道:“施主倒是光棍。不過你放心,此事並非有人走漏風聲,而是我一見你之面,自然知曉。老衲也不會對施主有甚不利,畢竟太玄劍派郭掌教可是連星帝都忌憚不已的人物,老衲無事也不敢輕易招惹。”
無住和尚無意間泄露了郭純陽一絲根底,竟連星帝都忌憚非常,不過凌衝也沒興趣追問,又問道:“大師爲何見我之面,便知我修煉了噬魂劫法?難不成……”
無住一指身邊無念和尚,說道:“方纔無念師弟出手,施主可曾瞧出甚麼破綻?”經他一說,凌衝纔將目光轉投那和尚身上,微微皺眉。
無住見狀笑道:“無念師弟且撤去佛光遮掩。”無念和尚依言收了護身佛光,連降魔杵也化爲一根滿生銅綠的法器捧在手中,面上居然十分木訥,眼中神韻並非常人那般靈動。
凌衝心頭一動,丹田洞虛真界中陰神之身透出一縷魔念念頭,在無念和尚體內一紮即出,忍不住就要驚叫出聲!無念和尚體內竟全無血肉,而是無邊佛光,但元神最核心深處卻有一縷冰寒暴虐的魔意醞釀,只是被無邊佛光鎮壓,不能作怪而已。
那縷魔念凌衝最是熟悉不過,正是忿怒魔念!眼前這位金剛寺長老神僧竟也是一具噬魂魔念凝聚的魔相之身!這一下是在太過驚悚,凌衝也給驚得幾個呼吸不能出言,良久才指着無念和尚道:“他、他……”
無住和尚點頭,反問道:“小施主的噬魂劫法是噬魂老人親身傳授的罷?”事到如今,也沒甚麼好隱瞞,凌衝點頭道:“不錯,我修煉的噬魂劫法確是噬魂老人親授。”
無住和尚又問:“噬魂老人前世作孽太多,被奪魂道人暗算,只餘一縷殘魂去墮輪迴,幾近千年以來我算定他這一世該當尋回前世記憶,返本歸源,不知眼下身在何處?”
凌衝索性和盤托出,道:“噬魂老人這一世喚作方有德,於本門重光之時拜入本門,其後覺醒了前世記憶,又借掌教恩師之力,學遍楞伽寺所有佛法,欲從佛門之中尋求正果,前些時日他借諸魔頭潛入地府的當口,蒙陰山菩薩接引,如今已入菩薩淨土之中修行。”
隨着與無住和尚對話深入,他心頭一個大膽的猜測越來越是明晰,只差向無住和尚求證。無住和尚嘆了口氣,笑道:“我早想超度他入佛門,沒想到被普渡師兄捷足先登。方有德既然有緣入得菩薩淨土,便是與佛門有緣,後福無窮。”言下之意甚是可惜。
凌衝忽然問道:“大師如此關心噬魂老人的下落,又深知噬魂劫法的底細,連無念大師亦是噬魂魔念所化,難道大師身上當年被噬魂老人種下了魔念不成!”
這一問石破天驚,尤其內容更是天馬行空,堂堂金剛寺住持,神通無邊無量,又豈會被噬魂老人暗算?但凌衝卻知並非全無可能,畢竟千年之前,無住和尚還未出生,說不定以噬魂老人的手段,看出其前世大有功果,先自佈局。
尤其方有德曾言道,噬魂老人前生尚有三具化身留在世間,如今皆已是一方豪強,至少在玄魔兩道門戶中佔據了長老的高位。若是那三具化身中有一具便是無住和尚的前身,轉世之後依舊不曾磨滅,一切便說得通了!
爲何無住對噬魂劫法如此熟悉,又對地下的噬魂幡勢在必得,身邊又有一具噬魂魔念凝聚的魔相之身,還對方有德的下落如此念念不忘,凌衝拋出自家的論斷,只等無住和尚點頭或是搖頭!
無住和尚面容平靜,全無一絲波動,呵呵一笑,說道:“小施主倒是有趣,這般念頭世間可只有寥寥幾人敢動。不錯,老衲的前世的確曾被噬魂魔念沾染,今生轉生之後,宿慧指引拜入了大金剛寺,修行佛法日深,察覺到噬魂魔唸的所在。老衲花費了百年功夫,才借金剛寺佛法將噬魂魔念化去,但魔念之中魔性深種,沒奈何將其煉爲無念之身,外用佛光封鎖,不令露出破綻。若非老衲常年閉關煉法,疏於防範,又怎會被夜乞老祖尋到機會,蠱惑了法羅,破寺而去?真乃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他輕描淡寫的娓娓道來,凌衝卻是長吁一口氣,居然真的猜中,也不禁佩服噬魂老人當年的眼光,竟一眼瞧中了大金剛寺未來的住持,也幸好其隨後便遭了劫難,若是到如今佛門第一聖地的住持暗中竟是大魔頭的魔念分身,想想都不寒而慄了。
他也同時好奇,問道:“方有德傳授我噬魂劫法時,曾吹噓自家前世有三道魔念化身遺留,皆是一方巨擘,不知大師可知其他兩具化身的下落?”
無住和尚搖頭道:“噬魂老人的正念本尊遭劫之後,遺留下兩大勢力,一是無主的噬魂幡,沒了正念壓制當即飛走,不知爲何淪落在此,老衲也是近些年才尋到此處。其二便是三具魔念化身,只是所用魔念取自正念元神,比七情魔念更爲玄妙。老衲雖能脫身出來,不受魔染,但對其餘兩具化身無從得知。”
噬魂老人草創噬魂幡祭煉之法,忍不住煉了一杆,還未運用純熟就遭了奪魂道人毒手,但那杆魔幡得了噬魂老人畢生染化來的魔念,通靈之處不下法寶,只是魔念往來衝突,不能統一化爲一道真正的法寶元靈。原版的魔幡也未落在奪魂道人手中,而是下落不明,不知具體的因由。
凌衝瞥了一眼無念和尚,試探問道:“大師將自身魔性演化出無念這尊魔相分身,不知自家……”無住和尚笑道:“施主多慮了,老衲好歹也是大金剛寺的住持,精修佛法,區區魔性還是鎮壓得住的,但今日有緣遇見施主,卻是苦盡甘來,能徹底解決噬魂魔唸的後患了!”
凌衝已知他的打算,既然其是噬魂老人唯一傳人,如何解決噬魂魔唸的痼疾自然要着落在他身上,苦笑道:“大師怕是要失望了,噬魂劫法的根本破綻連噬魂老人都未完全參悟,不然也不會巴巴的投入佛門,借佛法壓制魔性。”
無住點頭:“這是自然,老衲感興趣的是他傳你的噬魂幡的祭煉之法。施主元神自分陰陽,各自修煉,玄魔共存,這等妙思妙想着實令老衲欽佩。老衲瞧得出施主早已分化七情魔念,以噬魂幡鎮壓統御,纔敢斗膽討教魔幡的祭煉之法。若施主肯賜教,老衲再以佛門之道轉化,說不定有幾分指望能徹底抹去噬魂劫法的弊症!”
凌衝大是心動,無住和尚煉化了魔念,已然跳出噬魂劫法之外,又是大金剛寺住持,胸中所蘊精妙之法無數,神通見識絕不在當年的噬魂老人之下,說不定能從噬魂幡中悟出治本之道。
無住和尚見他意動,又道:“施主不必草率決定,老衲此來帶了幾件金剛寺的法器,想要降伏地下的噬魂幡,絕其後患,請施主在一旁掠陣,天下之間再沒有比施主更熟知噬魂幡之人了。”
凌衝想了想,斷然道:“既然如此,我就陪大師走一遭!據我所知,此去萬里之外,尚有一頭上古神獸朱厭後裔,若能將其尋來,也是一大幫手!”
無住和尚笑道:“施主是說那頭佔了噬魂幡便宜的朱厭麼?老衲早欲收他爲敝寺護法神獸,俗事牽纏,難得下手,今日既來,索性一併辦妥!”
凌衝張了張嘴,原來那頭朱厭早被盯上,只是人家未騰出手來,看來其今日是在劫難逃了。他也想將朱厭引入太玄劍派之中,做個護法的靈獸,畢竟神獸難得,又是一位純陽老祖,但遠水不解近渴,無住和尚有意出手,那便插手不得了,不僅爲那朱厭惋惜了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