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如火,陽光溫暖。偶爾會有風穿過樹葉帶起的簌簌之聲,除此之外,整個碧瑤谷的秋天的地界寂靜一片。慕容闌靜靜地站着,眉頭微皺,不知道在想什麼。手中握着洛影劍,有些疑惑地看着看起來美麗而祥和的這片地方。
沒有人。是真的沒有人嗎?絕對不會。
身後有腳步聲漸走漸近,下意識地,她抽出洛影劍,‘唰’地指向來人,眉頭輕挑:“何人?”卻在看到那兩張含笑的容顏後有些怔忡,不覺脫口而出:“怎麼會這麼快就到了?”
“不高興啊?”莫青楚掀了掀嘴角,翻了個白眼,笑得有點無賴,也有點痞子的意味,“那你和逸塵現在就回去,我來闖接下的兩關就好了。”
他的話聽着似乎是無心,慕容闌的心裡卻是一頓,擡眼瞅了瞅笑得雲淡風輕,但有點妖孽味道的司馬逸塵,他眼角的那一抹自責,那一抹黯然逃不掉她的眼睛。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收回質地柔軟卻足夠傷人的洛影劍,淡淡地問:“爲何不見守秋的人出來?”
“女娃娃好狂的口氣呀,老夫我不會出來的,真正厲害的武功,是在無形中可以殺人的。若是你們三人今日可以自己走出秋天的地界,到達冬天,就算闖過了這一關。不過,難吶……”倏然間,蒼老卻戲謔的聲音響起,驚起林子裡的生靈,樹葉撲簌簌地飛落時間夾雜着一串戲謔,卻又冷冽的笑聲。,
慕容闌皺了皺眉。莫青楚收回嘴角的笑意,正經地說:“聽前面的姑娘說,守秋的是一位精通天文地理,陰陽八卦的人,現在想來,他不出面,但這裡應該佈下了陣。”
“這一關,我來。慢慢走就好,只要稍加留意,不要太緊張。”司馬逸塵嘴角綻放出一朵清淺卻也豔麗的笑,輕輕地說,握住慕容闌的手,不顧莫青楚是否同意,便向前走,卻對慕容闌耳語着什麼,“闌兒,還記着嗎?在那裡的時候,我們……”
慕容闌微微一愣,隨即想起,便會意地一笑,“怎麼不記得?那麼前面兩關我過了,這一關,你來吧……我信你。對於自己的病,你肯定不會馬虎的,對不對?”她的笑容明媚無雙,此時此刻單純而又信任,沒有以往的冷冽,司馬逸塵的餘光瞥見莫青楚微有落寞的身影,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走進秋天的地界,三人這才感到有所不同,這是一大片的林子,在外面時,看起來也沒什麼,而走進來,卻是不知不覺間就有迷霧升起,深坑,暗箭,絆馬索,更是層出不窮。更甚者,三個人似乎在原地兜兜轉轉,總是看不到盡頭。
“小心——”清喝一聲,慕容闌拉住莫青楚的衣袖,瞪他一眼。莫青楚轉過頭,正好一支暗箭順着髮梢掠過去。他的心裡有些發顫,若不是慕容闌拉住他,此時此刻,他會如何?!
難以想象!
“現在想到後悔了嗎?如果反悔,可以出去的。如果未後悔,繼續。老夫在看着呢,這個玄陣自從設下以來,能過的人,尚且沒有!我倒是要看看,兩個男娃娃,一個女娃娃,究竟能如何?”一串
肆意的笑聲再度響起,仍是那個蒼老卻不失威嚴的聲音,盤旋在林子上空。
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有些發怔。
司馬逸塵的眸子重新打量了一遍這裡的林子,隱約覺着不遠處有座茅屋,長長的破舊的茅草蓋在屋頂上,卻不凌亂。最後確認了方向,示意二人不要做聲,三人施展輕功,離開地面,靜靜地向那裡飛去。
“小子兒,挺聰明的。”聲音忽然響起,繼而一隻酒葫蘆破風而來,慕容闌下意識地接住,繼而又皺了皺眉,酒氣,還真重啊……
“能看到這裡的人,你們是第一個。也算是有緣……若是你們能將老夫這隻酒葫蘆裡重新裝滿,無論裝的什麼,我就會將這片濃霧撤去,那麼些個的機關,隨緣了。”那聲音裡有着太爽朗的笑聲,三人聽着,漸漸地放鬆下來。
“不能……”慕容闌艱難地吐出一句來,“別聽他的話,這聲音,刺耳欲聾,殺傷力太大。”說完,不顧二人的詫異,她先拔了一把地上的一把草,分別塞在耳內,調息起體內已稍微凌亂的氣息,才稍稍地好些。
司馬逸塵此時才注意到那聲音,細聽來,眉頭不由着一皺。本來身體就不好,再加上已受聲音的創傷,更是覺着血氣直往上涌。喉嚨處疼得難受,輕輕地啓脣,一口黑紫色的血便又噴涌而出。慕容闌過來,將已團好的草塞進他的耳內,啓脣耳語,示意他別動。繼而,沉靜地扶住他,掌心的熱度不斷地傳過來,護住他的心脈。
“你這老兒,怎如此陰險?”莫青楚氣得只想罵娘,狠狠地踹着身旁的一棵樹,甚至跳起來,“該死的,天殺的,你要是傷了逸塵一絲一毫,赤焰山莊必當滅了你這碧瑤谷,我莫青楚還真就不信了,少了谷紅藥,難不成逸塵必死無疑?哼,等出去了,看我如何收拾你……”
哪曾想,他跳起來的那一剎那,慕容闌忽然看到,原本一般的樹,竟慢慢地發出‘咔咔’的響聲,相繼的,一旁的樹也慢慢地開始移動……此時,濃霧漸漸地稀薄了,其中的兩棵樹之間,一副上聯出現,竟是用樹葉拼湊而成的:冬梅夏雪,冬有梅,夏有雪,冠一世風華。
“你們三個慢慢地猜吧,既然誤打誤撞地破了這個機關,那麼若是對出了下聯,我可以考慮讓你們走下一步。”聲音裡仍舊夾雜着笑聲,卻隱約有些謹慎之意了,隨即,消失。
莫青楚的眉頭擰了擰,詫異地說:“冬梅夏雪?冬天是有梅花,可是夏天有雪嗎?”
司馬逸塵閉上眼,靜默不語,他是真的太累了,剛纔施展輕功飛到這邊的時候,氣息就已經有些不勻。雖然慕容闌在他的心脈受創的時候以內功護住了他,但還是難受非常。
而慕容闌靜然而立,素衣淡容,使人觀之可親,思之心怡。該死的,他現在在想什麼?莫青楚恨恨地鄙視了自己一次。雖然心焦,卻莫可奈何。
“冬梅夏雪,既然這上聯有反常的現象出現,那麼下聯,也必定要有,不然,對不上。”慕容闌忽然間開口,靜靜的,並不算很大聲,但在足
夠寂靜的林子裡,也足夠二人聽清,反觀她自己,沉靜自如,無一絲一毫的狼狽,但也無絲毫的多餘的表情。
司馬逸塵嘴角綻放出一朵微笑,接着說下去,“既然上聯是冬夏,那麼下聯,是否可以是,春秋?”
莫青楚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司馬逸塵點點頭,含笑而言:“表哥,你,我,還是闌兒?”
“我來。”莫青楚心裡一盤算,也算是有了主意,也明白了自己該怎樣對,指尖運起內功,揚起地上的樹葉,在剩餘的一副白卷上急速拼湊起來。
並不是很長的時間,一副下聯就呈現於眼前:春棠秋雨,春應棠,秋應雨,引絕代輓歌。
空間裡一下子是死一般的寂靜,三人皆無言而立,各自的面色都不同。許久,薄霧漸漸散去,一絲秋日的陽光灑下來,微微的有些不真實。而再次呈現在三人眼前的,是一處亭臺樓閣。樓閣前有池塘,塘水清澄,塘裡有荷,雖然已經破敗,但終究還在,荷上臥有一隻面盤大的烏龜,神情異常悠閒。
一個青衣老者靜默地背對着他們,許久才說:“看到這隻烏龜了嗎?我相信你們都不是瞎子。給我一個這隻烏龜爲何可以輕鬆地趴在荷葉上的原因,你們就可以繼續往下走。”
“龜過千年輕如灰。”慕容闌淡笑着接過他的話,繼續說,“這隻烏龜怕是已有百歲高齡,早已沒有什麼重量,荷葉自然可以託的起。”
老者的神情似乎有所觸動,但終究是忍住了,繼而指了指對面,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平平地問:“對面有花女在採藥,看到那個籃子了嗎?爲何我們都只說用籃子盛東西,而不說盛南北?”真是個聰明的女子,龜過千年輕如灰,真是個好答案……老者心裡暗歎,這一關,怕是他們也過得了。真不知這個問題,他們又會說出怎樣的答案來?
他忽然間有些好奇,一直平靜的心,竟隱約泛起漣漪來。
“東爲金,西爲土,南爲火,北爲水。金土可盛,水火無法。”司馬逸塵想起來了,這是在現代時曾看過的一本書的題,怪不得總覺着這兩道題耳熟……那麼,之前闌兒所答,也是那最最標準的答案了。不對,纔怪。
老者終於忍不住轉過身來,皺紋滿布的臉上有着止不住的欣賞之意,紅光滿面:“一個女娃娃和兩個男娃娃還是不錯的嘛……終於有人過了老夫這關了。哈哈,這下和重霜那小妮子打的賭,老夫是贏定了!”說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繼續說,“你們不是要去冬天那邊嗎?這關你們已經過了,我放你們走。去吧,去見紅藥那丫頭吧。不過,那丫頭的性子可是冷着呢,想要拿到藥,難啊……”
老者忍不住撫掌而笑:“真是天意啊,剛打下賭沒幾天,我就贏了。真是太讓我興奮了。”說罷自己的話,一指旁邊的池塘,“從這兒跳下去,游到可以分岔的地方,方向感好的話,就到冬天了,如果不好,就只能是出去碧瑤谷了。”語盡,又看了三人一眼,飄然而去,笑聲餘留,卻又意味深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