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闌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麼滋味。本來還想着這次戰爭結束後,自己親自去查關於胎記的事情的,沒想到……孃親就已經把事情告訴她了。
“娘,您說的那個國家,是與西王朝臨海爲鄰的,御琴王朝?”慕容闌猶豫了一下,才壓了壓眉梢,輕輕地問。
餘雪琴點了點頭,艱難地說:“孃的這個名字,餘雪琴,是到了這裡後,自己害怕身份暴露,才又取的。餘雪琴,又何嘗不是御琴雪啊。”
慕容闌默然。
那個王朝,御琴王朝,她也有所瞭解,臨海,疆域遼闊,富饒而文化深厚,不輸西王朝,甚至尚勝西王朝幾分。人民和樂,政事順通,是一個女尊國家,女子佔領導地位,權利至高無上,只是這幾十年來,因爲新上任的女王御琴玥的調解纔有所緩解,民間的男女關係日趨平等。只是皇族中仍然是女子爲尊,男子可以做王爺,但皇帝,絕沒有例外!御琴,是那個王朝的皇族的姓啊。皇族和貴族中的女子,可以不用遵守三從四德,可以‘娶’很多很多的男子,生下的孩子,也大多跟着母親姓,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的女尊國家啊。
只是,民間很平等,也因此,沒有多少人會反對這一政策。御琴王朝,一直安定而團結,富饒而使人豔羨,每一個女王,都美麗精明而引人注目!
難道,那女王御琴玥,會是她慕容闌真正的外婆嗎?
御琴雪,餘雪琴,嘴裡咀嚼着這兩個名字,慕容闌一時有些無話可說。她的孃親,竟然會是那個王朝的王位繼承人,真真正正的公主,這一點,饒是她多聰明,多靈秀,也算計不到啊。沒想到……一直以爲孃親不疼自己,卻原來,有這樣的緣由。
可是,那女王就沒有尋找過自己遺失的女兒嗎?
“你外婆找了娘那麼多年,可是,她怎麼又能想到,她的小女兒,已經嫁爲人妻,在西王朝有了牽掛呢。”御琴雪淡淡地一笑,嘆了口氣,示意慕容闌爲她拉上衣襟,難過地說,“闌兒,娘以後不在了,那司馬逸塵若是欺負了你,對你不好,你大可離開,去找你外婆或者姨娘,有這個蘭花胎記,
相信娘,你外婆和姨娘一定會喜歡你的。別怪娘,二十年了,娘每天心頭都煎熬着,害怕着,只能犧牲了你。本來,你會是慕容家的驕傲,會是御琴王朝的王位繼承人的。”
慕容闌啞然,難過地捂着嘴,有壓抑的哭聲漸漸飄散出來:“娘……闌兒不想要你離開,真的不想。闌兒不怪你,一點也不怪你!沒有娘,闌兒要那個若干年後的位置有什麼意義?沒用的,沒用的。”淚花在胭脂絕色的臉上綻放出來,慕容闌泣不成聲。沒有了別人,只有她和餘雪琴,或者說御琴雪兩人,她怎麼不能放開自己的心緒,泫泫而泣?
御琴雪支撐着身子坐起來,一把將慕容闌摟進懷裡,眉梢眼角綻放出溫柔如水的笑意,輕輕地摘下自己脖子上一直戴着的半塊白玉,塞進慕容闌的手心,輕輕地說:“娘把這塊玉也交給你。這半塊玉,是你外婆當年給孃的,另半塊,在她的手裡。到時候,你將這塊玉交到你外婆或者姨娘的手裡,她們就會明白了。”
慕容闌的淚腺幾乎是崩潰了,伏在御琴雪的懷裡,哭的不能自己,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種悲哀,一種無助,平日裡的沉靜自如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娘,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年若惜會突然出現,刺傷你?”
御琴雪輕輕一嘆,話說得有幾分艱難,喘着氣,似乎體力已經不支:“這是定數啊。闌兒,娘拋棄的太多了,拋棄了你的外婆和姨娘,也拋棄了自己的宿命,這三十年的平靜日子,夠了。年若惜沒錯,別責怪她,她也只是對於自己的親人死去承受不住打擊,再者你前些日子用的音攻讓她惱怒,一時失控罷了。娘已經命不久矣了,只是,這三十年,你外婆和姨娘,娘卻從未再見過,如今想想,真是傷懷。還有,闌兒,要有機會,娘真想再見見你的姐姐和哥哥。以前的日子,疼他們最多,可如今,卻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娘臨終前,只有你一個女兒在身邊,唉……造化弄人啊。嫣兒本可以嫁給她心有所屬之人,娘卻爲了保得自己的性命,硬是讓你爹把她嫁給了三皇子,可憐嫣兒,不過一夜魚水之歡,卻懷了上官家的骨肉。自己的夫君離去,卻不得不將這
個上官家的血脈生下來,如今——聽你說,在京郊的清雲觀養胎,想來應該無事,也就罷了。若是有可能,西王朝不復存在,闌兒,希望你能夠爲你姐姐安排一個好的歸宿,她是個好姑娘,手無縛雞之力,不像你,在娘和爹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學會了絕世武功,聽你爹說,天下已是少有人能及。而遙兒,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娘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從小盡心教他詩詞曲賦,也讓人教他武功,如今也算成了才,只是——娘卻沒機會操心他的婚姻大事了。以後,就由他自己去吧。說起來,他們兩個也算是御琴王朝的皇室血脈,只是卻不像你。對於他們來說,自由自在也好。闌兒,若是你外婆或姨娘要你繼承皇位,如果你不願意,你可以有所選擇的。御琴王朝也不一定是非擁有蘭花胎記的人不可。娘消失了那麼多年,你外婆應該有別的選擇的。畢竟,她的年紀也大了。”
長長的一嘆,御琴雪的眸光漸漸暗淡了下去,伏在慕容闌的肩上,好長時間都沒動靜。
“娘?”不知怎的,慕容闌心中忽然一跳,幾乎是同時,她的右眼皮跳了跳。一把扶起靠在自己肩上的御琴雪,慕容闌看着御琴雪已經合上的雙目,心中一澀,手指顫抖着伸向御琴雪的鼻翼處……
心,一瞬間冰涼了!
好長好長時間,慕容闌才極其悲哀地擡起頭,看着天花板,十指深深地握緊手心,一點疼痛也不覺得:“娘——”
她的手心裡,是那塊尚帶着御琴雪體溫的雕刻無雙,質地上乘的白玉。慕容闌難過地閉上眼,連看一眼那塊白玉都覺得無力!
這一聲悲慼的喊,外室的人自然也聽到了,一時間,悲哭四起。
慕容震心中一頓,滿眼淚花,陪了他這麼多年的妻,就這樣——去了!難過地閉上眼,慕容震手撐着額頭,兩行淚靜靜地流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司馬逸塵聽着慕容闌悲哀到極致的那聲喊,心似乎就停止了跳動,那雙琉璃色的眸子裡,漸漸泛起水霧一般的飄渺。
慕容夫人去了,闌兒該是何等的傷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