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山間呼嘯的風從耳際拂過,寒意肆意地鑽入衣領內,紀晴緊了緊大衣,脖子往裡鑽了鑽。仰頭望向黑幕,月清星朗,明天又是一個晴天吧。紀晴信步遊zou,透着腳下的幽幽燈光,潤黃的鵝卵石,兩邊的鶯草隨風飛舞,如同無所歸依的心,明明已經放下,明明已經決定,爲什麼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
低着頭紀晴看到地面上投下來一道拉長的影子,而自己已經踩到這個影子,驚愕地擡起頭,那影子的主人也同樣低着頭,一臉落寞的神情失魂般遊zou着。
“黃楓?”紀晴驚聲喊道。
黃楓聞聲擡起頭,掩不住愕然的表情:“紀晴?”
“你怎麼在這裡?”
“你在這裡幹什麼?”
二個聲音幾乎是同時疑問,互望一眼,又會心一笑。孤獨彷徨的二個人結伴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並肩走了一段,紀晴突然說道:“黃楓,我想喝酒,我們喝酒吧!”
“喝酒?”黃楓擡頭狐疑地望着一臉認真的紀晴,帥氣的臉龐瞭然一笑。
走了很多路,找了很久,終於在度假村的一角找到還在營業的小店,拎着滿滿一袋啤酒,紀晴大言不醉不歸。
黃楓拉開一罐啤酒遞給紀晴,自己又開了一瓶。
“黃楓,你對人都是這麼體貼的嗎?”紀晴認真地看着眼前的黃楓,高大帥氣,溫柔體貼,讀書時是多少女孩的夢中qing人。黃楓在衆芸mei女中選擇一枝獨秀的蓴冰,無可厚非。可是爲什麼最後背叛的會是他呢?佳妮無論哪一點都無法和蓴冰相之比較。
黃楓擡眸望紀晴一眼,澀然一笑:“想挖苦我?”
黃楓的笑很能迷人,眼睛彷彿會說話,不愧爲大衆qing人的稱號。她記得方佳妮曾經說過,她比蓴冰更先愛上黃楓,好像是從初中開始,算起來也有十幾年了吧!像佳妮這種默默的性格暗戀也不奇怪。
“被你看出來了,看來我表現得太明顯。”紀晴自嘲地笑了笑,仰頭喝了口啤酒。
他們現在所在的是度假村裡其中一個木製屋,牌匣上的字是用稻草編成的,透着微弱的光線,紀晴和黃楓眯着眼,好不容易看清上面的三個字,竟然是“qing人閣”,怪不得這麼幽靜偏僻,二個人相視一眼,免不了又是一番嘲笑。
紀晴靠在黃楓的後背上,開始有些醉態:“黃楓,你說我們現在像不像qing人?”
“是像,任誰都會這麼認爲。”黃楓也把身子的力量靠在紀晴的背上,他們背靠着背,互相支撐彼此的力量。不知覺地下已經零散着十幾罐啤酒空瓶了。
“你說我們要是情侶是不是就沒有這麼多麻煩了?”紀晴側身與黃楓碰杯,二個人又猛喝一口。
“我相信我們要是情侶麻煩肯定更多。”黃楓轉眸望了望紀晴,因爲酒意二個人笑得更加肆狂了。
安靜下來,紀晴望着木屋上的房樑,“現在佳妮一定在到處找你。”
黃楓淡淡地說:“陳潔也在找你。”
“你還忘不了蓴冰,是不是?”其實不難猜,只有有心事的人才會在夜裡獨自一人出來吹冷風。她知道今天蓴冰和向陽安排在同一個房間,而黃楓自然和佳妮是一個房間,一切都塵埃落定,各所歸依,當曾經密不可分的戀人變成他人懷中的愛人,有幾個能真正做到釋然?
黃楓的嘴角勾起一道涼薄的弧線,仰頭將手中的剩餘的酒通通喝完。
紀晴問:“如果蓴冰和佳妮一起掉下河,你會先救誰?”
黃楓想了想,說道:“這道題最正確的答案是應該救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可是我想我應該會先救佳妮。”
“你對蓴冰總是很不公平。”紀晴突然想一拳揍過去。
“因爲蓴冰是游泳健將,大學裡她在游泳比賽裡每屆都得獎。”黃楓的語氣透着淡然的無奈。
紀晴仔細想了想,確實蓴冰很強,她各方面都要強,強得根本不需要男人的保護,任何時候她都能自己走出困境,tuo離危險。而佳妮卻恰恰相反,她太柔弱,柔弱得連女人都忍不住想保護的那種。
“那你呢?紀晴,如果你手中的解藥只能救一個人,你會救林雲初還是陳潔?”
紀晴想了想說:“也許我會救陳潔。”
黃楓篤定道:“那隻能說明你對陳潔更懷有愧疚之心,可能你心裡最重要的是另一個人。”
寂靜的夜裡,只有屋外的輕風吹打樹葉的嗖嗖聲,黃楓深嘆了口氣,聲音幽幽地,“其實我愛蓴冰,到現在都是。高一新生報到時,我就注意到她,她在衆女生中永遠那麼奪目,漂亮能幹,學習又好,似乎沒有什麼事能難得倒她。後來高二分文理科班,我們終於分到了同個班級,紀晴,你還記得嗎?有一次校運會上,蓴冰報了三千米長跑,最後二圈時,看得出她的腳步越發沉重了,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我衝了上去,陪她助跑,那是我們同學以來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隨着手臂的不停擺動,她身上散發着一種很奇異的清香隨之吸入鼻翼,我的腳步很輕快,她似乎也接收到了某種力量,結果在最後一圈蓴冰從第三名chong刺第一名,那時全班都激昂振奮。”
“怎麼不記得?那時全班都轟動了,連慈禧太后臉上都抑不住的激動。你不知道,那時張銳激動得把慈禧太后的肥手當成麪糰激動地拼命搓,差點沒yao下去。你們也是在那次運動會之後真正開始的吧?”
黃楓笑笑,眼神似乎飄遠到那些甜mi的過往中:“算是,從此之後我們幾乎每天都在cao場裡跑步,我發現她每次在跑到大概六百米之後都會散發出一種令人陶醉的香味。”
紀晴嘲笑道:“原來你是聞香竊玉呀?我們任班長什麼時候變成香妃了?”
“那是我的小秘密,蓴冰都不知道。”黃楓醉然的表情滿是自豪和甜mi的回憶。
紀晴尖聲指責道:“那佳妮呢?明明愛蓴冰,爲什麼還要去招惹佳妮?你知道嗎?你和蓴冰是我們所有人心中最完美的一對,帶着所有人的夢想,我們一直以爲你們會結婚生個聰明漂亮可愛的孩子。”
黃楓的臉瞬時陰霾下來,帶着懊惱:“我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會變成今天的局面,從那天后就完全不受我的控制。和蓴冰從高中走到大學,到工作,整整九年,我們和普通的情侶一樣會吵架,會鬧脾氣,會冷戰,會不斷地發生分岐,蓴冰她很強,一直很強,她喜歡不斷地往上攀,她說那纔是生從命存在的價值。她一直主張我辭去現在的工作,她覺得機關裡的工作太安逸,能消磨人的鬥志。可是這個工作是我爸拖了很多人,送了很多禮,用了很多心思得來的,輕易放棄我爸地方也無法交待。而且我也沒有信心去外面闖我是不是有這個能力。蓴冰的馬不停蹄讓我望而卻步。每次我們爲這個問題都不歡而散,但即使我們再吵再鬧,也從來沒想過放手,我一直以爲我們會結婚,會走到永遠。直到有一天蓴冰又爲了工作的事和我鬧情緒,我覺得悶就出去喝酒,也是在那裡碰到了佳妮,說句不負責任的話,那天晚上發生什麼,我真的記不大清了。”黃楓略微苦澀地扯了扯嘴角,顧自喝了口悶酒。
“你們男人還真一個德性,喝了酒都變成雄性動物了,沒有正常人的思維了。我看這不過是你們男人吃着碗裡的想着鍋裡的一個藉口而已。”紀晴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手指着黃楓,語氣裡盡顯輕蔑鄙夷,原來男人背叛的理由可以這樣冠冕堂皇,荒唐可笑,又將握在手中還未全喝完的酒惱怒地扔擲出去。
黃楓醉眼朦朧地望了眼雙頰泛紅,滿臉怒氣的紀晴,笑着說:“紀晴,你喝醉時還真夠兇的。”
紀晴平靜了點,身子重重地坐了下來,又靠在黃楓寬厚的肩上,仰着頭,看着房樑上隨風輕蕩的綵帶,“那後來呢?爲什麼還是選擇佳妮?你愛她嗎?”
“那天早上醒來後,我自己嚇了一跳,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佳妮比我想像得平靜。她說昨天晚上之所以沒有拼命抵抗,是因爲她愛我,一直都是,甚至比蓴冰更早,我們是初中同學,可是她一直很安靜,雖然也漂亮,但過於沉靜,總讓人忽略她的存在,卻是這樣的女孩告訴你,她愛你十多年了,我並非鐵石心腸,對這樣一個溫柔的女孩,免不了有份惻影之心,大男人的保護yu也就此膨脹。可是我有蓴冰,我愛的是蓴冰,後來佳妮說她懷孕了,所有的一切來得太快,令人猝不及防,在我毫無對策時,蓴冰知道了這件事,你知道像蓴冰這樣的女孩子她是不可能原諒我的,而我也必須對佳妮承擔起責任。”黃楓顧自喝着手中的酒,喝空了一瓶,又拉開一瓶。
“責任?黃楓,你知道嗎,你是最沒有資格說責任二個字的人,你不配。”紀晴又一次激動地站起來,猝不及防的黃楓差點仰天摔去。
“你說佳妮懷了孕,她的孩子呢?”
“她說不想因爲孩子牽絆我,她自己去醫院做了。”黃楓的頭埋得很低,聲音哽咽。
“好,很好,她告訴你她懷孕了,又溫柔體貼地爲你去掉麻煩,所以你被感動了,你愧疚了,你心痛了,你難受了,她方佳妮是最善解人意的。可是蓴冰呢?你知道嗎?就在你們分手後,蓴冰也懷孕了,她偷偷一個人去流產,甚至不許我告訴你。蓴冰這樣要強的女孩子,她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哭過,我在手術室門等她,她痛得身子都直不起,面色蒼白,她的額上全是汗,臉上還有淚痕,她的脣被自己yao破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蓴冰,即使這樣她都不許我告訴你這件事,她不想任何人知道,甚至我也是在無意中與她碰到。”
黃楓霍地站起身,身子搖晃不定,雙手箍住紀晴的手臂,俊朗的臉龐緊皺起,雙目不知是因爲酒jing還是因爲太過詫異,充滿令人可怖的紅血絲:“你說什麼?你說的不是真的?蓴冰她沒有,沒有……”
可能是因爲酒的緣故,即使黃楓用的力有些猛,紀晴倒也不覺得疼,反而因爲黃楓的失態升起一絲快意:“怎麼?現在知道了?可是又能怎麼樣?也只不過你心裡更加愧疚難當而已,除此你又能怎麼樣?放棄佳妮,重新再去追蓴冰,你以爲蓴冰能再回來嗎?你比誰都清楚,蓴冰不是方佳妮。你自己放棄的東西,別以爲回頭就能找到,沒有人會一直在原地等你。”紀晴開始搖頭晃腦,可是大腦依然清醒,扯着高聲幾乎是喊着說的,這話也不知是對黃楓說還是對另一個人說,或是對自己說。
說着說着,紀晴伏在黃楓的肩頭哭了起來,黃楓拍着她的肩頭也嗚咽了起來。
採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