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屏微微一愣:“不想上新聞,有人收它們就行,其實,我前幾天剛賣掉一幅黃庭堅的字。”
“沒開玩笑,上面寫的什麼?”曾總追問。
何青屏掏出手機,點開圖片:“就這個。”
曾總不停撥動照片,片刻,發出“嘖嘖”讚歎:“賣了多少?”
“八百八。”何青屏想知道到底損失有多大。
“低了,要是參拍,定能拍到一千二以上。”曾總毫不猶豫地說,重新打量他,“真想知道得到它們的過程,對國內字畫收藏,我還算了解,想象不出它們從哪鑽出來的?”
“不經意間撞上的,這絕不是敷衍。”何青屏捧起藍色筒。
“稍等,我去請毛總,別的好說,這個一定要他親自過目。”曾總往外走。
小楊滿臉堆歡,“何大哥,我要跟着沾光了。”
“哪裡話?有錢一起掙。”何青屏吃不準身邊的古董字畫是否全部參拍,即使拍得高價,潛在風險也高,弄得全世界都知道,萬一白嵐聽說了呢,她最恨被欺騙,錢是小事,決裂事大,等於碎了她的心。
譚誠金要是知道呢,結果說不定更糟,奇怪好幾天過去,一直不聞他有動靜。
“唐虎不能賤賣給那個什麼毛總。”沈鴻濱發動車。
“賤賣一次,一賤就幾百萬,現在心裡還滴着血,耗,耗得起了。”何青屏向車外醉酗酗的小楊揮手。
“嗯,這小子真有用?”沈鴻濱搖下窗戶,遞給保安一張鈔票,“你手機在響。”
他摸屁股兜:“具體有什麼用,暫時沒結論,算提前栽樹,那麼多東西,需要不同渠道,以加快出手,最短時間內斂更多的財。”接着“咦”一聲,居然是譚誠金,心想還真不經唸叨。
“……哎,別激動,慢點說……你媽終於開口,好事……關於那邊的情況,必須實地勘察,你媽透露過那邊墳裡有東西嗎……好象覺得有……什麼?爲什麼要明天上墳……你爸的忌日,你怎麼想的……今晚給她說?你覺得合適就可以,要注意態度,她要打要罵,你都受着……對,讓她體諒你,母親總是容易體諒兒子的……我不在鳳凰城,後天肯定來不及……給過你那麼多錢,你急什麼呢……投哪裡了?網吧……你說實話,是投生意裡了,還是投女人身體裡了……這剛多久,不管什麼時候也得留着過河的錢……我怎麼幫你?你這是變相的賭,孤注一擲……我告訴你,自己想辦法,誰也不是開銀行的……先這樣吧,好好跟你媽說……再見。”他氣得把手機往中控臺上一拍,才發現已到賓館地下車庫。
“至於這樣嗎?別搭理就行了。”她提醒他下車。
“不搭理行嗎?還有譚家祖墳等着刨呢。”他抓起手機。
“刨上癮了?我覺得沒必要再刨了,按現在這勢頭,不用再麻煩譚家老祖宗。”她抓住他胳膊,“不能挖光刨盡。”
“現在不刨都不行,不到一個星期,那小子的錢全灑出去了,要開網吧,租房、買電腦、裝修,結果發現十萬遠遠不夠,進退兩難,不知道真的假的。”他恨得牙癢癢。
她閃過一個念頭:“要不這樣,再給他兩萬,當我加付的鐲子錢,我也踏實一些。”
“真給?那好。”他發現她的心竟跟蛇一樣軟,少了蛇的兇猛。
她倒車:“夜長夢多,畢竟很多東西不屬於我們自己,我同意你最短時間斂財的想法。”正想熄火,想起什麼鬆開鑰匙,“前一段時間是收,接下來主要是賣,爲那些古董弄個窩,剛纔有人沒講,心眉跑了二天,找過一些倉庫或廠房,其中一間已由閒置廠房改造成辦公室,過了林楓路,是碧雪路,清揚路右轉二百米,約八百平米,收拾一下,還能住人。”
“呵,她動作夠快的,什麼時候看?”他發現她沒有下車的意思。
“張鬆走了,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明天上午去我那裡,欣賞一下屹立在金融中心的古董櫥窗。”她得意地笑,“然後一起去看房子。”
“嗯,看完房子,找朱子敬看唐虎,那些瓶瓶罐罐,也一併看了。”他覺得肋下有雙翅膀在撲閃。
“不用找他,每天給我電話,中午前保證打來。”她攀住他肩膀,“好像還有一點事,死活想不起來了。”
他巡視周圍:“親愛的,你那想不起來的事,不會是想在這裡玩吧?”
“說什麼呢?又不是荒郊野外,只有動物眼睛,這裡到處有看不見的眼睛,想問你一件事。”她鬆開手,收腿盤坐。
“別嚇唬我,光線這麼幽暗的。”看着她的舉動,他的心也隨着幽暗。
她的右手不停轉動蛇鐲:“明天,我準備把小旦開了。”
他心情立鬆,又接着一緊:“他跟張鬆有什麼事?”
“那倒沒聽說,是因爲你。”她似乎正嘗試把它退下來。
“我!”他打個哈哈,猛然想起那天在倉庫,“知道因爲什麼了。”
“反應這麼快,是不是早有心理準備啊?”她鬆開蛇鐲。
“需要準備嗎?自上了小旦的車,就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燈,試探我跟你是不是要好,我否認了,到了倉庫,誰知道那齊心眉嘴上沒把門的,一通追問,就感覺不妙,小旦一定會把所見所聞弄得滿樓風雨。”他仔細回憶當初的情形。
“你不能說人家小眉,至少是無心的。”她加重語氣,“小旦是愛打聽,聽完再跟同事講講,這也算不了什麼,畢竟那天見到的事算個新聞。”
“那你還要炒了他?”他真糊塗了。
“是因爲你,我氣的是你,必須炒了他,我才能發泄,總不能炒了你。”她雙手扶正他的臉。
“這倒奇怪了,我一直暗中留神維護你,這錯了?”他搞不懂她刮的什麼“瘋”。
“你剛纔說了什麼?你剛纔那句話才成爲公司閒聊的重點。”她狠狠掐他耳朵。
“重點?大家知道剩女老闆一直有男友?這個男友根本配不上他們的老闆?那我想不出來了。”他抓住她手腕,擔心那條蛇鑽出來咬耳朵。
“你爲什麼要否認?我配不上你嗎?”她鬆開手,像一條揚頭準備攻擊的毒蛇。
他雙手抱住腦袋:“天啊!因爲我否認,你就這麼想,那你想去吧,我都懶得解釋了。”打開車門。
“不許走。”她雙手齊出薅住他胳膊,“先不管配不配,你離婚,我單身,名正言順,爲什麼要否認?人家說我追你追到雲明,你根本不搭理我。”
他側過身,摸摸她的額頭:“在添油加醋的描述中,至少到這會,我倆有一箇中招了,怕他傳閒話,怕給你添不痛快,我否了,記住,這在前,心眉逼問,那在後,反過來說,我們的事,全世界的人圍着我們閒言碎語,我也不在乎,認識,不是因爲閒言,結束,也不會因爲碎語。”
“別跟講我這些生動的,那什麼會讓我們結束?”她一口致命。
“提過結束兩個字,沒說要結束。”他醒悟不能再用語言掙扎,那樣只會加快情感傷口惡化。
“告訴你,終於看明白你了,你當時否認,完全沒關係,但你後來印證了這句話,不只是一句話,是你的心,是你的人,你壓根沒想過地老天荒這個詞,所以,你才找藉口不向我求婚,我們需要形式嗎?我需要你的鑽戒嗎?”她抓住鐲子使勁晃動,“這比什麼鑽石都珍貴!”
他的表情像黃庭堅的字一樣清冷,朝她揚揚手,輕緩地說:“當你去過鳳凰城,又發生這些事,在我心裡,我們已像鋼水融在一起,對的,不需要形式,不在乎看法,不注重門第,但千萬別猜忌,別沒事找事。”接着指着她,一字一頓地說,“你,真像個神經病!”
他摔開她的拉扯,帶上門,徑直朝電梯口走,在這種情形下,只有自己的更堅決才能磨掉她內心的疙瘩,抹去她無中生有糾纏的事情,一直認爲女人不但有生理週期,還有情感波動週期,一旦消停,心裡反倒不踏實。
“何青屏,你給我站住。”她下車狂喊。
他頭也不回地按電梯,進去後沒再看她一眼,她的叫聲被隔離,漸漸地越來越微弱。
他在一層出來,經過大廳朝外面去,右轉順着街邊直行,掏出手機編寫發送,“卡號給我,借你兩萬,只有這麼多了,不夠的,另想辦法吧。”琢磨是否另訂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