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律腿上的傷包紮好,樑康波長長吁了口氣,也在旁邊坐了下來。
元寶在下邊樹莓縫隙中,好不容易鑽到那大炮卵子旁邊,發現大炮卵子已經徹底沒動靜後,衝着坐在土崖上的呂律嗚嗚哼了一聲,才又從原路跑了回來,在呂律旁邊趴下,伸着舌頭喘着氣。
呂律伸手揉了揉元寶的腦袋,又看看下邊的那頭橫躺着,體型長達兩米三四,高最起碼也得有一米四的大炮卵子:“這大炮卵子,怕是在深山裡,大爪子見了,也得遠遠地避開。”
他今天算是真正明白了“一豬二熊三老虎”這句老話的意思,當真是一點都不虛。
就這樣的龐然大物,大爪子一口咬下去,怕是都很難致命,相反,大爪子若是被挑上一下,就以這獠牙的鋒利,也會相當要命。
大炮卵子身上冒血的地方,有七八處,有舊的也有新的。
有打到肩頭,有射中腹部,有擦到後腿的……
以半自動的威力,居然都沒致命。
當然了,兩人見大炮卵子衝上來,被林木遮擋着。那是隔着灌木叢估摸着打,哪裡灌木晃動,就打的哪裡,準頭上根本就不好把握。
呂律還有意控制着子彈,樑康波那是直接殺紅了眼,一心想着將槍裡的子彈全都給打進這大炮卵子的身體,爲自家的死掉的那些狗報仇,哪怕大炮卵子衝到面前,子彈都打沒了還在摳扳機。
這若是在開闊地帶,哪怕是林木稀疏點,以兩人的水準,也不至於出那麼大的兇險。
“比大爪子大了不少……這山裡咋會出這樣的大傢伙!”
看着大炮卵子那不比牛小的身板,樑康波也是心有餘悸。
“走……下去看看!”呂律雙手杵着膝蓋,站了起來。
“你這腳……”樑康波有些擔心。
呂律笑笑:“沒事兒!”
他瘸拐着朝一邊走,往左邊七八米的地方饒下這土崖。
樑康波用侵刀砍了根長木棍,趕到呂律前面,一路往兩邊拍打,將那些樹莓藤條間轟出條路來。
到了大炮卵子面前,看着那巨大的腦袋,兩人都忍不住吸着冷氣。
大炮卵子腦袋上佈滿褶皺,肉頭相當厚實,甚至能看到子彈射入其中,並沒有深入多少,就被肉和骨頭卡住。
這龐大的個頭,那就不是三五年能長成的。
野豬年限越長,骨頭越堅實,豬皮越粗糙、柔韌,再加上長年累月掛甲和磨出的繭子,哪怕是體內的肌肉也是越來越粗糙。
腦袋長得很大,但腦容量就那麼點。
不大的腦子被層層嚴實地包裹着。
原本被認爲相當致命的腦袋,也有了超強的防護。
不射中腦幹,很難做到一槍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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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子彈的初速度七百多米,在一百米距離上,能打穿六毫米鋼板,一百五十毫米厚的的磚牆,三百毫米厚的土層和四百毫米的木板。
如此強大的威力,將一般的野豬直接打穿,都沒啥問題。
可在這樣的大炮卵子面前,似乎有些不夠看。
外表是厚實的甲,裡面是堅韌的皮層,再是厚厚的血肉,和裡面堅硬的骨骼,大炮卵子這身體,可謂是剛柔並濟。
就像能穿透六毫米鋼板的子彈,未必能穿透一牀打溼的棉被一樣,其中道理複雜,情況各異。
那麼些子彈打不死這大炮卵子,呂律也覺得沒啥好奇怪的了。
他拔出腰間的獵刀,使勁朝着大炮卵子的身上扎,又劃拉了幾下,結果就是留下幾個白點和一些微乎其微的劃痕。
即使老洋炮威力大,對付一般野豬,老輩獵人依然告誡後輩說打不動,呂律現在完全確定這話一點不假。
別說老洋炮的圓形鉛彈,就即使是五六半的7.62毫米尖彈,在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也得止步。
野生之物,恐怖如斯,決不能小覷。
有了這經歷,呂律不得不讓自己又“膽小”幾分。
這大炮卵子之所以死掉,還是呂律那一通射擊,終於有子彈破開骨肉,射入腦子,才徹底絕了性命。
樑康波也在用手頭的侵刀在大炮卵子身上扎,越扎越是心寒:“希望這輩子,別再碰到這樣的大炮卵子。”
呂律笑了下,深深吸了口氣:“是啊,希望別再碰到……樑大哥,時間不早了,麻煩你到青山屯那邊,跟峰哥知會一聲,告訴他們大炮卵子已經被殺了,另外,叫上峰哥,幫忙把我的追風也牽來,這大炮卵子讓青山屯的人處理,咱們還有那頭熊瞎子要帶回去呢。”
“那你呢?”樑康波又看了一眼呂律受傷的右腳。
“我在這等伱們……放心,有元寶在,我自己也會小心,不會有事兒的。”呂律微微一笑。
“那好,我馬上就去!”
樑康波說完,略微辨認方向,快步鑽進林子離開。
在樑康波走後,呂律也沒閒着,繼續用獵刀在大炮卵子身上戳、劃拉,尋找着大炮卵子的弱點。
掛甲的地方已經不用試了,呂律在沒掛甲的肚皮上也捅了幾下,劃拉了幾下,那些地方的皮肉綿得不得了,以手中這把鄂倫春獵刀的鋒利,居然在割的時候,還得使勁來回劃拉,不然都割不動。
最後,呂律繞到大炮卵子後邊看了下,看着那一大團卵泡上厚厚的老繭,呂律算是明白了,爲啥元寶咬上去毫無建樹。
感情連這相當敏感的地方,都已經在平日的搓癢摩擦中長繭掛甲了。
研究半天,呂律看着大炮卵子的後門和卵泡位置,若有所思。
樑康波一路小跑,這片山野,他沒少走動,知道哪裡有小道,也清楚從什麼地方走最直,花了大半個小時,終於回到青山屯對面田地邊緣的窩棚。
張韶峰在窩棚邊來回走動,不時焦急地看着上邊的林木。
呂律和樑康波已經進去不少時間了,一直沒有音訊。
時間等得越久,他心裡越不踏實,好不容易看到樑康波從林子裡出來,他連忙跑了上去:“樑大哥,情況咋樣啊……”
還不待樑康波回答,他看了一眼林子,急急問道:“咋就你一人回來啊,呂律呢?”
“大炮卵子已經被呂兄弟打死了,他還在山裡等着,爲了救我,腿上受了傷!”樑康波喘着氣,簡單說道。
“受傷了……嚴不嚴重!”
聽到受傷兩字,張韶峰被嚇了一跳。
“我看着挺嚴重,不過他又能走能跳,應該也不是特別嚴重吧,養上十天半個月,肯定是少不了的。”
樑康波自己也都有些判斷不清楚。
一直等着結果,沒有離開的鄭傑也湊了過來,聽樑康波這麼一說,長長舒了口氣:“能走能跳就問題不大,那傷人的大炮卵子被殺了就好。”
聽着這話,張韶峰卻是一下就惱火起來,盯着鄭傑就質問:“啥叫問題不大,你都沒看過究竟傷成啥樣,你就能說問題不大?張口就來……”
“我……我不是那意思!”鄭傑被懟得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你啥意思?以你這德性,非要我那兄弟在裡面丟了命纔是大問題?”張韶峰沒好氣地又懟了一句。
鄭傑一下子不敢說話了。
“韶峰,叫人手進去幫忙處理吧,呂兄弟還在裡邊等着呢!多叫幾個人手,那大炮卵子人手少了都沒法弄,還有,我們還打了一頭熊瞎子,熊瞎子得帶回去。”
樑康波催促道:“呂兄弟那傷,我看還是得趕緊送醫院縫一下。”
張韶峰瞪了鄭傑一眼:“你也跟去看看!”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哪怕鄭傑是區上武裝部的人,張韶峰也沒給他啥面子。
鄭傑點點頭,連忙回頭朝着周邊點了十多個民兵,跟着小心牽了追風的樑康波,朝着山裡走。
張韶峰和樑康波都知道追風厲害,牽着追風的樑康波,將繮繩放得很長,跟在後邊的張韶峰也有意離得遠遠的,好在一路上,追風表現得還算正常。
回去的時間花了一個多小時,當一干人看到那大炮卵子的時候,都驚呆了。
青山屯有人被這大炮卵子弄死,有人被傷,沒少聽到活着回去的人說這大炮卵子的恐怖、兇狠,但現在真正見到了,依舊覺得相當震撼。
就更別說張韶峰和鄭傑了。
難怪弄傷弄死那麼些人,就這大體型,誰要是被弄到一下,都遭不住。
幸好被殺了,這要是再放任它長下去,那還得了。
這是一大禍患啊!
張韶峰看了看大炮卵子,朝着受不了大炮卵子一身腥燥坐到一邊休息的呂律跑了過去,看着他腿上的傷:“兄弟,你咋樣?”
“問題不太大,別擔心!”
休息了好一陣,呂律的精神狀態緩過來不少。
“趕緊去區上治一下!”張韶峰還是有些不放心,回頭衝着幾個民兵招呼:“來幾個人,將我這兄弟送醫院去……”
“不用那麼麻煩,這裡離咱們屯裡更近些,回去找王大爺看看就行。”呂律真不覺得問題有多大。
見呂律這麼說,張韶峰也就不勉強,轉頭盯了一眼鄭傑:“你要是還覺得吳明緯那老癟犢子乾的還是小事兒,那你就給我等着!還有,福新屯那癟犢子,不用我說了吧!”
鄭傑一聽這話,額頭上開始冒起冷汗,連連點頭。
張韶峰不再去管他,叫上樑康波,攙着呂律一起往山下拴馬的地方走。
直到看着三人走遠,鄭傑才忙着從兜裡掏出手帕,在額頭上擦了又擦,忍不住罵了句:“媽的,這兩癟犢子,乾的啥破事兒啊,以爲自己搭上點關係就敢亂來,也不掂量下,就你們找上的那些人,惹得起姓張的嗎……這可害死老子了!”
張韶峰和呂律兩人騎着馬找了山中的路回的秀山屯,樑康波也一直跟着。
到了地邊,跟趙團青、趙永柯、陳秀清和幾個相熟的民兵兄弟說了事情,引得一干人將青山屯和福新屯的兩個治保主任又一通好罵。
呂律腿上有傷,和張韶峰一起先回了秀山屯,去找王德民。
樑康波則領了趙永柯還有幾個民兵,再次進山收拾那頭熊瞎子,至於趙團青和陳秀清兩人,則留下來,跟一幫子民兵繼續守着,護秋這事兒,還沒完呢。
終於被放開的五條狗崽,一個個蹦跳着和元寶一起隨在呂律旁邊。
兩人一路到了王德民家裡,看到王德民正在院子裡收拾倉棚。
聽到張韶峰的叫喊,他趕忙迎了出來,一見呂律腿上到處是乾涸的血跡,滿是笑容的臉一下子變得嚴肅:“這……咋弄那麼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