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應該是四歲……”
白貴有些不確定。
他自己的年齡是按照虛歲算的,唐婉的年齡是按照實歲算的。所以大概是四歲,真正算的話,唐婉應該比他大五歲。
“你這是給你找了個小娘啊。”
“算了,四歲也好,大一點……,今後能疼你,娘也能早點抱上孫子。”
白李氏坐在直背靠椅上,長長舒了幾口氣,這才心緒平緩了一些。
雖說訂親對象女方比男方大一些沒關係,但大了四歲,還是有些考驗她這個老孃的承受力。不過這點倒也並非太過駭然聽聞,只是稍微有些超出常理,還在世人的接受範圍之內。
“明日我就請媒人去唐家提親。”
白李氏將此事定了調。
既然是自己兒子喜歡的,她這個當孃的,總不能拆了這一對。再者說,通判雖是官位不高,但還不是現在小門小戶的白家能得罪起的,白貴這個童子郎是前途遠大,可這只是前途,並非如今的實力。
退婚,這相當於將唐家得罪死了。
“對了,娘……”
“張翰林在此次遊園中,說打算讓我拜在韓大帥門下,學習兵策。這件事,按照張翰林所說,估計是能成的,咱們白家亦得先準備好束脩之禮。”
“不然若是真成了,再匆忙準備,就來不及了。”
白貴又提起遊園的另一件事。
拜師之禮不難準備。現在宋代的商業發達,去了書肆就能買上一套上佳的六禮束脩。但這般,市儈味未免太過濃厚一些。所以準備拜師禮,不一定要多麼貴重, 重要的是心意。
“韓大帥……”
白李氏咂舌。
易安居士這等大文人, 還在她的理解範圍之內。可韓世忠,這已經是大宋權力巔峰的那一小撮子人,拜韓世忠爲師,這件事對白家來說, 可不僅光耀門楣那麼簡單。
“娘這就去準備訂親和拜師禮。”
白李氏火急火燎的走出了客廳, 連夜操辦諸多事宜。
……
白家和唐家訂親這件事,走的很快。
雖然在沈園孤鶴亭中唐婉擅自做主, 決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 沒有容稟父母,於禮不合。可唐父唐母在知道訂親對象是今科的童子郎後, 亦是大喜過望,對此事欣然同意。
不到數天, 三書六禮走了一大半。
三書指的是聘書、禮書、迎書, 六禮指的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和親迎。
在此期間, 因有張擇端的介紹,白貴又足夠優秀, 韓世忠稍加考覈一番, 就講白貴收到了門下, 當做弟子培養。
西湖邊,韓府。
演武場。
嗖!
嗖!
嗖!
白貴拉弓如滿月, 連續射出十餘箭,箭箭入靶。
弓弦顫鳴。
他臉色稍顯紅潤, 不喘不籲。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你雖然拜在我門下尚淺,但你曾在蒙學射圃學的不錯, 這射藝可以說是十分精湛了。”
韓世忠一身粗布勁裝, 髮鬚斑白,見到此幕, 連連點頭,稱讚道。
蒙學,不僅會教導發矇書籍、儒經,亦往往會在學堂旁開設一射圃, 教導射藝之道。
所以白貴的射藝精湛, 在此時並不以爲怪。
而有一手的好射藝,不管是在軍伍,還是在武科考覈之中,都是十分吃香的一件事。
白貴之所以能拜在韓世忠門下, 與這一手射藝,分不開關係。
說罷,韓世忠上前,指點了白貴一些射法要義。
這些射法要義,並不深奧,只是一些韓世忠自己總結的經驗。比如在戰場上,最好幾息射一箭,既能養力,又能做到足夠的殺傷。
很質樸的一些戰場經驗。
“有勞師父指點。”
白貴收弓,抱拳道。
此刻他亦是一身勁裝打扮,所以就不必行文士的禮節,粗俗一些比較好。
“你現在還年小,最好多打熬一些筋骨。”
“我這裡,有官家送的一些滋補藥材,待會我勻一些給你,讓下人送到你家,你按照我傳給你的方子自己熬練。”
韓世忠思索片刻,說道。
一些藥材,有價無市。真正年份久的,都在皇宮大內,在民間基本尋覓不到。而他因爲戰場上一身傷病,所以趙構經常賜予不少藥材讓他養病。
“對了,我家裡尚有幾匹好馬……”
“待會你去選一匹自己喜愛的,就贈予你了。”
他又道。
自從他被趙構解了兵權之後,韓世忠就知道自己此生可能再無上疆場打仗的機會了。或許還能如薛仁貴那般六七十歲再度掛帥啓用,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與其讓健馬死於槽櫪之間,還不如贈予愛徒。
“謝師父。”
白貴再道謝。
古代,師徒之間的情誼,基本上是僅次於親情的關係了,甚至有些師徒之誼比親情更勝一籌,一者是血緣,一者是道統。
徒弟繼承師父的道統。
走入馬廄。
白貴有識馬的經驗,一眼就挑中了一匹好馬。
這點無須藏拙。
能識馬,在軍伍之中,是會被看重的一項本事。哪怕白貴挑中的是韓府馬廄中最好的一匹馬,韓世忠他這個師父雖有痛惜,但欣喜絕對會大於痛惜。
果然,韓世忠見此,臉上閃過一絲肉痛之色,但眼底的喜色卻抑制不住,大加褒讚了白貴一番。
在韓府用飯之後,白貴牽馬出了韓府。
走在西湖邊。
楊柳依依。
“師父如此看重於我……”
“我倒是不好不管不顧了。”
“滅掉金國和西夏,對我來說,此事倒也不難爲。雖會牽扯一定的心力,但有了仙劍大唐的經驗,不說探囊取物、易如反掌,可對這等事,已經輕車熟路了……”
白貴望了一眼灩灩西湖,暗忖道。
韓世忠對他如此看重,就是因爲他是可塑的國子,今後興許在他身上,能夠實現恢復北境的願念。
不然僅是資質好,就想讓別人傾囊相授,那不可能。
古代匠人收徒,尚且會考慮三年心性,留着一手,等老死之時,再傳給自己的徒弟。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只想享受好處,而不去承擔責任。
天底下沒有這等事。
如果他不願意去承擔責任,只願做一個在紅塵歷心的道人,那麼就應該早早向韓世忠闡明此事,而不是等享受完韓世忠這個弟子的餘蔭和好處之後,再輕飄飄說一句,世俗名利累心這等話。
“可若爲趙宋做嫁衣,這亦是我不肯的。”
白貴皺眉。
仙劍大唐還好說,李唐還能扶持,他作爲一個宰輔就行。可在大宋,他怎麼看趙九妹,怎麼看都不順眼。
還不如推倒重來。
“不知此界人皇可否長生……”
“伏羲乃是人祖人皇,那麼伏羲神力亦可作天子氣。我若是登臨地仙之境,再登人皇位,不知此法,是否可行?”
“立三百善功,可得存爲地仙,居五嶽洞府之中。那麼我北伐中原,還於舊都,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這功德不知可否讓此界變爲我可居存的洞天……”
白貴喃喃自語,心性漸明。
他有靈心慧性的修道天賦加持,再以伏羲神力推演天機,不至於道心被塵勞關鎖。
這非是癡心,而是道途。
地仙之境可以居於洞天之中,而在他看來,他黃粱一夢所達到的此界,何嘗不是他所認爲的“洞天”。
“仙劍大唐中的伏羲,爲神界天帝。”
“那麼此界,此人間界……,吾亦可仿照人祖伏羲,煉化此界爲我之洞天。”
白貴大膽猜測。
是人總有些野心。
求得上者得其中,哪怕這個目標不能實現,但總好過碌碌無爲。他的金丹是伏羲金丹,已有人皇相,說不定這件事真的能成。
……
西湖邊,稚子牽馬。
牽的還是一匹上好的河西健馬。
此馬價值千金。
不若乎稚子抱金,行於鬧市之中。
而白貴正在思索大事,無暇趕人。
於是人羣愈聚愈多。
漸漸熙攘。
“這馬不錯,你這小兒,不若將此馬賣於我,我以八百貫買之。”
一個富商走了過來,看着這匹戰馬,眼放光芒。
他能從白貴的打扮中,看出白貴家世應該不小,但他出價亦不低了,合理的買賣,即使這稚子家中人知道,跑到官府告狀,也沒什麼大事。
上等馬,有價無市。
以市價出售,就算佔了便宜。
白貴的沉思被打斷,他擡眸看了一眼富商,不理不睬,翻身上了馬背,取下揹着的牛角硬弓,
從箭壺中取出長箭。
彎弓搭箭。
對準西湖上的幾隻野鶩。
弦響。
一隻野鶩立即中箭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