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
隨着玄墨一聲震驚天地的暴喝,澎湃浩瀚的仙靈從她體內噴涌而出,瘋狂攪動雷池戰場的天地靈氣,形成一道駭人聽聞的龐大仙術。
開。
仙術的名稱只有一個單字,然而其中蘊含的威能卻是無窮無盡。開門是開,開山是開,開天闢地也是開玄墨一道大仙術砸向前方的無盡黑暗,只見漆黑的世界滾滾翻涌,竟從中豁然綻開一條細細的裂縫,裂縫中有青天白日,有惠風和煦,如同煉獄中的天堂。
地仙神威,確能改天換地。與這道開天闢地的大仙術相比,天劫刑雷似乎都黯然失色。佔盡天時地利,營造大黑天的黑看起來再也不是那麼不可戰勝。黑暗中的一線光明雖然微弱,卻如星星之火,點燃無盡希望。
就在同一時間,被漆黑包裹的地方爆發出十餘道光芒,那是先前被黑所淹沒的地仙再次奮起餘力,燃燒生命以響應黑暗中的一線天。
“王陸,快”
玄墨七竅中不斷涌出金色的血液,爲了維持這道大仙術,她早已超負荷運轉,仙肌玉骨在反噬之下節節斷裂。黑暗中的希望之火雖然熊熊燃燒,她的生命之火卻不斷衰弱……
然而此時此刻,王陸卻像是看呆了一樣,駐足原地,沒有動彈。玄墨目眥盡裂,再次催促:“快啊我撐不了多
話音未落,王陸面色一變,向前伸出手去,但動作卻仍慢了半拍。
前方,被分割成兩半的黑暗陡然併攏,一線光芒霎時熄滅。蒼穹之上,無數道雷霆光芒在血雲中綻放攢動,瞬間匯聚合一,直貫而下。粗大的雷柱直徑足有千丈,將玄墨完全吞了進去。
雷柱轟降只有一瞬間。待光芒散盡,只見下方血海顯出一個方圓千丈的圓形空洞,幽深不見其底。而血海滔滔,浪潮呼嘯,經過空洞時卻自發繞行,不予接觸,彷彿此地的空間已經發生了扭曲,被那道落雷轟出了一條不容外物通行的特殊通道。
這等威勢,別說玄墨正在油盡燈枯時,就算狀態完美也難以正面抗衡。這是雷池的天地之怒,已非一介生靈所能敵。
然而玄墨並沒有死。
此時的玄墨,正立足於一座枯山山頂,被王陸攬在懷中,渾身顫抖,乏軟無力,目光中淡金色的血淚不斷流淌下來。
是王陸救了她,生死關頭,一口通體漆黑的細劍代替她出現在原先的位置。而玄墨本人則被轉移到了王陸懷中……王陸犧牲了手中一口靈寶飛劍,換下了玄墨的性命。
“還好我猜得到。”
王陸冷聲說着,放開了玄墨,任由其委頓在地。枯山山頂被血雨洗刷,遍地血漿。玄墨一身輕紗似的仙衣很快就被紅黑色沾染,但她卻忽然不覺,仍埋首趴伏在地上。
“給你五息時間調整。”
方纔王陸以靈劍換玄墨,這種人劍互換建立在人劍合一的基礎上,生死關頭黑劍的劍靈強行與玄墨產生共鳴,將她換出了雷擊範圍,自身則煙消雲散。那一刻,玄墨的確因此得救,但也因此受了極重的創傷,她的心靈幾乎等於被徹底摧毀了一次。
黑劍劍靈臨死前的痛苦與怨恨,她感同身受。可惜,沒有更多的時間讓她緩慢平復,她唯有運轉仙心,強壓下悸動,恢復冷靜。
“好,待會兒我可以再來一次。”
王陸沉默了一下,點點頭:“好,再來一次。”
在玄墨第一次出擊時,王陸憑着過人的判斷力和直覺,猜到黑很可能是在引蛇出洞,因此僥倖逃過一劫。然後,王陸猜黑應該沒辦法再醞釀一次雷擊了。
經過方纔一次雷擊後,頭頂的血雲明顯稀薄了不少,其中遨遊的雷蛇也少了很多。
不過形勢並沒有因此變得有利,玄墨一擊未果,已到了崩潰的邊緣,七竅中金色的血液不斷涌出,無暇的肌膚大片大片的龜裂……彷彿隨時都可能倒下。
但玄墨並不打算放棄。
她深深吸了口氣,睜開眼,瞳孔變得一片血紅,七竅中流出的白金血液倒流回去,顏色也從金色變得殷紅。
王陸挑了挑眉毛,心知玄墨這已經不是在拼命,根本是在捨命了。
她在壓縮仙靈,將體內殘存的力量全部收斂壓縮起來,以期最強的一次爆發。所以被仙靈沾染的血液纔會重新變回紅色,失血也被這股吸力牽引重新回到體內……
但這種壓縮法,卻是建立在有去無回的基礎上,仙靈、元神、玉骨、天地靈氣全部糅雜在一起後,想要再分開可就難了。然而若非如此,重傷垂死的玄墨又要如何用出第二道大仙術?
察覺到玄墨的動作後,黑立刻作出了反應。天上的雷蛇雖然細小不成氣候,此時卻紛紛咆哮着衝下雲端。血海中,也跳出來形色各異的魔獸妖靈,準備圍剿。
見此情形,王陸心中一動,立刻開啓神兵武庫,將一口口靈寶品階的神兵一字展開排在身旁。
“去”
王陸手掐劍指,瞄準雲端落雷一聲厲喝,頓時一口短劍化作疾光直衝而上,與落雷碰在一起,兩相消散。
與此同時,另有三口火相飛劍,分別迎向了三頭血海中的妖靈,而後毅然自爆,將這些實力強橫的妖靈瞬間蒸發
元嬰級的修爲,在這個戰場上已經不足以自保,唯有依仗神兵武庫,以奢侈而殘酷的手段苟且拖延。
玄墨清楚地感知到了這一切,心中不斷涌起悲慟。
經過與方纔那黑劍劍靈的短暫共鳴,她很清楚這些帶有靈性的飛劍被當做消耗品般自爆,是何等的痛苦與絕望。而身爲主使者的王陸……他並非天生冷血殘忍,以劍指驅使飛劍去死,他心中一定也承受着極大的壓力。
所以,她更不能浪費這寶貴的契機……然而,就在玄墨準備將一切都融合起來的時候,忽然被王陸伸手拉住。
“等一等。”
玄墨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你瘋了?”
這是付出了何等慘烈的代價才爭取到的片刻光陰,你居然要等?等什麼?難道你看不出這片戰場上,時間究竟對哪一方更有利嗎?
“等一等。”王陸再次強調,聲音也重了幾分。
玄墨強忍着五內俱焚的壓力,還是決定聽從王陸的意見,只是……
“你到底要等什麼?”
王陸沉默了一下,聲音略微顫抖:“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現在是黑在催促我們行動。”
說話間,他忽然右手前伸,撐起一道金燦燦的無相劍圍,將兩人包裹進來,左手則向另一個方向用力一指。
下一刻,劍圍內的兩人便從山頂消失,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
一個滿目星河璀璨,冰冷卻又火熱的地方。
雷池之外。
“好在我足夠謹慎,來之前先設置了一個路標。”
所謂路標,自然是提前佈置好,用以人劍互換的飛劍。但王陸話音未落,就被玄墨用力抓住了衣領,瞪着血紅的雙眼質問:“王陸,你到底想於什麼?”
“一個簡單的邏輯。”王陸用力握住玄墨的手腕,將那雙纖細的手一點點扳開,以便他能清楚地說出話來,“敵人越想要我們做的,我們越不能做。黑的做法,像是在焦躁地催促我們發起第二次衝擊,但是理論上他沒有焦躁的理由,時間對他更有利。”
玄墨稍稍冷靜了少許:“然後呢?”
“然後,我猜他是遇到了什麼麻煩,需要儘快解決我們兩人,以便騰出手去解決那個麻煩。換句話說,他是分身乏術了。”
“所以你想說,現在時間站在我們這邊?”玄墨問,“這些都是你的猜測,你有多少把握?”
“一成都不到。”王陸搖搖頭,“但是,當時發起第二次衝擊,成功的可能性,連百分之一都沒有。”
玄墨咬了咬牙,意識到王陸所言不虛。當時黑能從蒼穹落下雷霆,能從血海召喚妖靈,手中底牌不知道還有多少
“所以,等一等吧,我想變數很快就要來了。”
“黑……大概很快就要來了。”
羣仙城內,羅霄高高仰起頭,目光穿過羣仙城厚重的穹頂,彷彿看到了無限遙遠的地方。
“你確定?”
羅霄搖頭笑道:“失心散被解,底牌被掀開,若是這樣他都不肯回來,我就跪下來喊他爹就是了。而且對我來說,何需那麼高的把握。有個一兩成的機會就可以下注去賭了,就算事情失敗,又能有多大損失?抱緊墮仙的大腿,黑還殺不掉我。”
頓了頓,羅霄又說:“不過,我想他一定會回來。失心散被解開,或許他還能忍,但是這個東西若是丟了,他必死無疑。”
舒嗣看着羅霄手中的一隻青色小瓶,好奇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那麼重要?”
羅霄瀟灑地將小瓶丟了過去:“失心散的根源,墮落之渦。”
“啊?”舒嗣嚇了一跳,手忙腳亂,險些將小瓶丟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