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他小聲念着,繼而又問,“哪個字?”
我雖不識字,自己的名字還是知道的。聽蘇暮寒問起,心裡不免有點小小的驕傲。不過隨即,又覺得不妥,我該如何與他比劃呢?
蘇暮寒忽然起身,他清冷的聲音傳出來:“你身後有紙筆。”
轉了身,才訝然。
鋪好的宣紙已經用戒尺小心地壓住,一旁硯臺的墨汁亮亮的,似才研好不久。驚詫地回頭,瞧向帳內之人,莫不是因了我衝進來,所以他才急急步入紗帳的麼?
搖搖頭,我不懂。
緩步上前,伸了手,卻不知道該如何執筆。胡亂握住了筆桿,落筆寫下去。偌大的宣紙,只被我寫了一個字。
比劃蠻橫,棱角又似乎太過分明瞭。呵,嘴角微動,幸而勉強還能認出是個“梓”字。
想了想,丟了筆,拿起宣紙上前。
蘇暮寒的手隔着紗帳伸過來,很漂亮,手指修長。在握住宣紙的一瞬間,我卻瞧見了,指關分明。甚至,還能看見白皙手背上印出的條條青筋。
他似乎發出了一聲微嘆,接着才道:“好名字,只是,你……未曾念過書麼?”
“沒有。”我老實回答。
“爲何?”他問。
我想了想,只好道:“沒人教我,我以前,也不想學。”
“以前?”他倒是很會讀取我話中的意思。
我微愣了下,也不避諱,點了頭。復而又想起,他方纔不正是在看書麼?那一刻,我想也沒想,居然開口道:“你願意教我麼?”
他沒有立刻拒絕,卻是道:“教你什麼?”
“琴棋書畫!”
脫口而出,才發覺不妥。我只知道他識字,卻不問他是否會其他的。
我聽見宣紙在他手裡被揉成一團的聲音,他輕笑一聲,又問:“爲何現今倒是想學了?”
悄然低了頭,我緘默了。以前,沒人重視我,十二年呵,我居然也荒廢了。可是如今的我明白了,要想過得更好,只有強大起來。
如果是在尋常人家,默默無聞地過一輩子,也許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是,捫心自問,我願意麼?我甘願如此麼?
不,搖着頭。想起千緋與千綠,我便有一萬個不願意!
許是聽我不說話,蘇暮寒又道:“我不會教得不明不白。”
言下之意已經很明白了,我若不說話,他便不應。
擡眸,面前是依舊看不清的容顏,我咬咬牙,終是道:“我不想再給人瞧不起!”
鳳身啊,我也是桑家的女兒!
只是這話,我沒有說出來,我怕說了,蘇暮寒不是當我是瘋子,便會有所忌憚,故而不教我。
紗帳內的人沉默了片刻,又是低聲咳嗽了一陣,終於淡聲道:“好。”
我欣喜若狂,便喚他道:“先生!”
蘇暮寒似怔了下,才道:“你喚我什麼?”
我被他問得懵了,半晌才又接口道:“先生……”千緋與千綠便是如此喚那老師的,難道我想的不對麼?
“先生?”他低聲念着,似還在適應着這個稱呼。我卻偷偷笑了,心裡的高興早把身上的痛忘至九霄雲外。我終於也有人教了!
我很想大喊大叫一陣,卻礙於在蘇暮寒房裡,又只能硬生生地忍住。
蘇暮寒似纔回神,開口道:“日後你來這裡,須得你一人來,否則,我不會教你任何東西。”
聞言,我竟然問他:“先生也是避雨的麼?”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我爲何要這麼問,因爲我明知他不是。從這個房間的一切,從他方纔的話裡。可是,我依舊這麼問了。
“不是。”他答得乾脆,緩緩回身,聲音是低低的,“也許,我正是等着你來……”
“先生……”我笑了。
那時的我,以爲他話中指的意思,是緣分。殊不知,竟然是因爲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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