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道:“不許再問。”
一句話,把我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地逼下去。沉默了片刻,我看着他,有點豁出去的感覺,問:“我若是沒有問題,又何須要先生來教?”
我還怕我的話讓他生氣,沒想到他兀自笑起來,淺聲道:“不許再問我的事情。”
我愣了下,依舊點頭。
彼時,雷聲早已止住很久了,甚至連雨也停了。被我帶進屋子的溼漉漉的鞋印也緩緩褪去,單隻剩下了淺淺的印子。只是我,依舊不想離去。
尋了話題問他:“先生方纔說我的名字好,爲何好?”
我以前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很難聽,比起千緋與千綠,總覺得相差甚遠。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我的名字好。說起來,心裡自然是高興的。
蘇暮寒擡手推開了窗戶,外頭才停了雨,空氣裡的風夾着着溼氣,有些冰涼的味道。我原本想勸阻他,既然病着,爲何要開窗。奇怪的是,話到了嘴邊,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卻已經回了身,低吟道:“維桑與梓,必恭敬止。”
щшш •ttКan •co
這些文縐縐的東西我本就不懂,便安靜地聽他說,不插一句話。
“古人常說,桑樹與梓樹是父母種的。桑梓,必定是美好愛情的結晶。”
聽得“愛情”二字,我忍不住嗤笑。我爹和娘有愛情麼?呵,桑梓桑梓,居然會是愛情的結晶?這太可笑了!
蘇暮寒卻依舊說着:“它亦有故鄉的意思,謝病始告歸,依依入桑梓……”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我拋卻了方纔的不屑,心裡猛地吃了一驚。好端端地,何苦說起這樣的話來?我雖不是全懂,大自的意思還是明白的。
謝病始告歸,依依入桑梓。
說的,不正是人死後迴歸故土麼?
蘇暮寒又咳幾聲,卻是擡眸看向我,笑問:“如此,還不是好名字麼?”
我沒有答話,是不是好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從他方纔的話裡,我聽出了無限的惆悵之情。會令人心生壓抑。
這樣的感覺,着實不是我喜歡的。
我故意笑幾聲,又道:“先生,我還有個問題。”
“問。”
我努力組織了下語言,纔開口道:“那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爲何漂亮的女子偏要和打球的男子在一起呢?”這是那次在桑府的時候聽見那先生講的,我想來想去想不明白。
蘇暮寒卻是朗聲笑了,我愈發地不解,這個……很好笑麼?
他笑道:“‘好’字是美好的意思,並非‘喜歡’。此‘逑’非彼‘球’,意爲好的配偶。”他的話,言簡意賅,而我,很快便聽懂了。
我想,我那個時候一定是臉紅得過分。雖然瞧不見,滾燙的感覺那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雙手捂住臉頰,我卻是忍不住笑,沒有特別尷尬的不好意思,我只是高興。
蘇暮寒沒有問我爲何淺笑不止,只是道:“夜深了,回去吧,我也累了。”
好直接的逐客令。那時候的我想,他真是個無情之人,趕人的話才能說得這般極致。
癟癟嘴,站起身,朝他鞠了一個躬,俏皮笑道:“先生歇息吧,我這便回了。”反正,雷也止了,雨也停了。
轉身,纔打開了門,聽他又道:“梓兒,記住我說的話。”
梓兒……
我從來不知道會有一個人,將我的名字,說得這般好聽。
點了頭。
其實我並不清楚他所指爲何,因爲今晚,他與我說了太多的話。只是,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