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妃遇刺?
“你說什麼!”夏侯子衿怒吼一聲,衝至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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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李公公急急取了衣服追出去,忙伺候他穿上衣服,聽他罵着“混賬”,便大步出去了。
我還?bE怔地坐在牀上,有些反應不過來。
宮裡出現刺客,目標不該是對着夏侯子衿麼?是啊,所以天胤宮纔會出現刺客。這樣想着,慌忙穿了衣服爬起來。卻不想,才發現渾身痠痛得厲害,咬着牙,依舊是起了身,行至外頭,便有侍衛上來攔住我道:“娘娘請留步,皇上說了,要娘娘在寢宮等着。今夜外頭不安全,娘娘還是不要四處亂走的好。”
我瞧見,天胤宮外頭,很多侍衛在處理地上的屍體。好多的血,將外頭的地面染上了刺目的色彩。
心裡着急着,卻也知,此刻我確實不能魯莽出去。刺客的來路,還不明。
回頭的時候,瞧見劉福,心下一動,忙叫他:“劉公公!”
劉福的目光朝我看來,忙小跑着上前來,朝我行禮道: “娘娘有何吩咐?”
我轉了身道:“劉公公先進來,本宮有些話要問。”
他遲疑了下,終是進門。
回身,看着他,我開口道:“宮裡除了皇上這裡和瑤華宮,可還有其他主子遇刺?”
劉福怔了下,搖頭道:“奴才不知,應該是沒有,否則,現在也該是有消息傳過來的。”
果然……
天胤宮守衛森嚴,要來這裡行刺皇上那是難上加難。可是,那些刺客,還是來了……
心頭一震,不,他們的目標不是夏侯子衿!是瑤妃!
來天胤宮,製造皇上遇刺的假象,那麼附近巡邏的侍衛們定會急急趕來救駕。將人馬全部引來這裡,好讓他們放鬆對瑤華宮的看守。是啊,誰會想到,有人要行刺瑤妃呢?
就算除了皇上,宮裡能讓人行刺的目標,還是有很多的,不是麼?
比如太后,比如小皇子……
心頭狠狠一驚,今日出現在瑤華宮的那把匕首,原本就是爲夏侯子衿準備的? !
指尖一顫,劉福馬上意識到了我的異常,皺眉問: “娘娘您怎麼了?”
擡手撫上胸口,如今想起來,依舊還是後怕。如果瑤妃不是念及往日的情分,如果她真的失去理智將匕首刺入他的體內,那該如何是好?
怪不得我想不通,怎麼會有人知道我要去瑤華宮,而給瑤妃準備了匕首?原來,對方的目標,根本不是我!
看來對方一早便知,夏侯子衿對瑤妃已經沒有愛了。他是閒刳瑤妃失控的時候,能用匕首殺了他。只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我也去了。而瑤妃的憤怒從夏侯子衿身上,轉到了我的身上。那匕首,卻變成了刺殺我的兇器!
瑤妃還是沒能殺了夏侯子衿,所以,便有了今晚的這一齣戲。方纔那侍衛來說.瑤妃遇刺。
遇刺,那麼,死了麼?
心被狠狠地揪起,不,這個時候她不能死!
夏侯子衿的聖旨還沒下,待罪嬪妃便死了,若是被北齊的人知道,人家會怎麼想?
渾身一顫,北齊……
撐圓了雙目望向門外,此事,和北齊有關……
夏侯子衿不死,他們便想挑起兩國戰爭!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只是,這個他們,又是誰?
“娘娘……”劉福擔憂地看着我,急道, “娘娘的臉色如此難看,還是奴才去宣了太醫來瞧瞧。”語畢,他轉身便要走。
我急忙叫住他:“不,劉公公,你趕快去,加派人手保護皇上!”我怕,宮裡還躲藏着刺客,想伺機再次行刺。
腦子好亂啊,這些事,都只是我的猜測而已,還沒有任何證據,不是麼?
劉福遲疑了下,我又道:“還不快去!皇上若是有個好歹,你十條命都不夠賠!”
聽我如此說了,劉福的臉色都變了,慌忙應了聲,忙回身跑了出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跑開的背影,出了神。今夜發生了太多的事,我心裡亂得很,好多的線索,全部糾纏在一起。我一下子,居然分不清楚了。
目標。是瑤妃。
無疑是想挑起兩國的戰爭,那麼,是誰?
指尖一顫,南詔?
還是,根本就是北齊自己自導自演了這齣戲?
不知爲何,居然又想起大宣的皇帝來,他一直是我看不透的一個人。可,夏侯子衿說,君彥不會和南詔一路。是真的,還是夏侯子衿也被騙了?
咬着脣,不管怎麼樣,刺客是怎麼進的宮?
皇宮戒備森嚴,我方纔瞧見,光外頭倒在地上的刺客便是不在少數,這麼多的人,一下子出現在天朝後宮,不是很突兀麼?宮裡的羽林軍呢?眼睛都不長了麼?
心頭猛地一震,如果不是他們不長眼睛,是……障眼法!
內奸!
想到此的時候,我幾乎要站立不住。
本能地扶住桌沿,卻不想,手臂上還有傷,痛得我倒吸一口冷氣。猛地,又想起什麼,忙朝門口走去。
侍衛見我又出去,吃了一驚,上前朝我抱拳道:“娘娘,請娘娘回寢宮休息。 ”
我看他一眼,只道:“本宮不出去,你若是不放心,便跟在本宮身後。本宮只想看看,那些刺客究竟是什麼人。”語畢,也不再看他,徑直出去。
那侍衛遲疑了下,終是擡步跟上來,一面道: “可是娘娘,那些刺客都已經死了。”
我沒有回頭,直接走下臺階,問他:“爲何會一個活口都不留?”
“回娘娘,不是不留,是剩下三個被擒住的刺客,他們服毒自盡了。”侍衛在身後開口。
腳步微微一滯,不過略微遲疑了一下,又往前。服毒自盡,呵,看來真的是訓練有索的人。
底下的侍衛見我下去,個個露出詫異的神色,忙朝我行禮。我示意他們不必多禮,屍體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兩具。
還蒙着臉,一個是被羽林軍用劍殺的,另一個身上沒有傷口,想來便是方纔侍衛說的服毒才死的吧?
深吸了口氣走上前,目光直直地落在地上兩具屍體上,沉聲開口: “揭了他們臉上的黑紗。”
一個侍衛應了聲,俯身下去,伸手扯掉了他們臉上的黑紗。
臉,清楚地露出來。都是年輕的壯士,面目剛毅。那服毒自盡之人的臉上,一絲痛楚都看不出。我不知道究競是怎樣的信念,可以致使他們如此。
沉吟了下,才又開口:“給本宮搜,看看他們身上可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方纔揭開黑紗的侍衛朝我道:“回娘娘,屬下們皆已經搜過,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之類的東西。”
緘默了,是啊,他們都是精銳之士,這些也是早該想到的。不過這也讓我並不覺得奇怪,這些刺客既已經準備不能活着回去,應該也不會犯下這麼大的錯誤,留下能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
開口問:“另外的屍體呢?”
那侍衛又道:“都是生面孔,娘娘不會認識的。”
遲疑了下,終是點頭。轉了身道:“今晚在天胤宮職守的御前侍衛是誰?”
“是屬下,娘娘。”一人站了出來。
我沒有看他,只朝前走去,低聲道:“你跟本宮來,本宮有話要問。”
“是。”他應了聲,而後我便聽見他上前來的腳步聲。
跨過高高的門檻,不再入內,只在桌邊坐了,擡眸瞧着面前之人,開口問:“叫什麼名字?”
他低了頭:“屬下李文宇。”
我點了頭,繼續問:“怎麼發現的刺客?”
“是外圍巡邏的羽林軍發現的。”
外圍?這麼說他們根本未及入內就被發現了?還鬧出了這麼大的聲勢,在外頭打抖的近一刻鐘的時間,引來了不少羽林軍。看來,我的猜測,是對的。
看着面前之人,想了想,還是問:“當日皇上生辰之時,你可也去了上林苑? ”
他不卑不亢地開口:“回娘娘,御前侍衛都去了,屬下們的職責是時刻保護皇上的安全。”
很好,我點頭:“那麼,南山出現刺客那一次,想必你也在。本宮要問的是,兩次交手,可有什麼發現?”我的意思很明白,我懷疑,這些刺客,是同一批。
李文宇驚訝地看我一眼,繼而,眸中露出敬佩之色,點了頭開口:“娘娘英明,屬下以爲,他們的武功路數,是一樣的。”
雖然猜中幾許,聽他說出來,依舊是有些驚訝。想起南山那一次,看來那些刺客的目標,是夏侯子衿與瑤妃兩個人。不管誰死,都可以,是麼?
刺客,到底是天朝之人,還是宮裡有人被策反了?
此刻,我已經想不出其他了。
李文宇見我良久不說話,便開口道:“娘娘若是沒有其他的事,屬下先行告退。外頭之事,屬下還要去查探查探。”
我點了頭,他纔回身出去。
我記得,那時候,夏侯子衿說未見北齊有任何行動,倒是南詔在與天朝接界處布了很多的兵力。
南詔……
一個人忐忑地坐在寢宮內,也不知究竟坐了多久,才覺出手臂上的傷隱隱地痛起來。本能地伸手撫上去,眼前彷彿又突然瞧見瑤妃舉着匕首朝我刺來的樣子,那場景還那麼真實啊。
咬着脣呆呆地坐着,不一會兒,便聽得外頭有人來的聲音。驚喜地擡眸,夏侯子衿回來了麼?
微微握緊了雙拳,如果他這麼早就回來,那便說明,瑤華宮那邊還沒有出現大的問題。我所擔憂的一切,也都還可以解決,不是麼?
這樣想着,忙起了身迎出去,見來人小跑着前來,朝我道:“娘娘……”
有些失望,是晴禾。
她見我的神色有些異樣,扶了我道:“娘娘怎麼了?”
我一怔,刻意將廣袖拉低了一些,不知怎的,就是不想讓人知道我受傷的事情。回身入內,隨口道:“你怎麼來了?”
晴禾忙道:“是皇上身邊的李公公,來景泰宮說要奴婢過天胤宮來伺候娘娘的。”
原來如此。
我不說話了,晴禾又道:“聽聞天胤宮出現刺客,娘娘您沒事吧?”
我怔了下,看來此事在後宮已經總所周知了。點了頭,突然聽她驚叫一聲,道:“啊,娘娘您受傷了!”
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臂,纔想起天熱了,衣衫很薄,縱然我將手臂遮住,透過它,還是可以看得見裡頭纏繞着的紗布。
本能地撫上去,聽晴禾又道:“那些刺客竟能闖進來麼?”她咬着牙,“宮裡的羽林軍真的該拖出去斃了!”
原來,她以爲我的傷是今夜的刺客所致。呵,那便是吧。
我不說話,她扶了我進內室,在牀沿坐了,晴禾纔有開口道:“娘娘不如先休息吧,皇上今夜,不會回來了。”
我一驚,忙問:“你怎知?”
她皺眉道:“瑤華宮出了事情,娘娘不會不知道吧?”
我只覺得心下一沉,抓住她的手,咬着牙問:“李公公說了什麼?”她是不可能過瑤華宮去的,既然她說是李公公過景泰宮叫她來的天胤宮,想來,便是從李公公嘴裡聽到的口風。
晴禾吃了一驚,卻是沒有抽手,只低聲道:“娘娘小心身上的傷。”
我哪裡還管痛不痛的,只問:“瑤華宮那邊如何?”
她低了頭,半晌才道:“瑤妃死了。”
指尖猛地一顫,死了……
真的死了……
“娘娘!”晴禾忙扶住我,驚呼着,“娘娘您沒事吧?”
呵,所有我擔心的事情,終是全部發生了。
端看着,這樣的消息,可以傳得有多快了。賜死的聖旨還沒下,嬪妃卻是宮裡死了。縱然是說遇刺,北齊之人若是想借機出兵,那麼他們完全有足夠的理由不信。
沉沉地呼吸着,瑤妃死了,也不必夏侯子衿爲難看去下那一道聖旨。可這樣的結果,卻比讓他爲難,還要讓他痛心,不是麼?
他此刻還在瑤華宮,卻又該報以什麼樣的心情留在那裡?
起了身,晴禾輕呼着:“娘娘,您要去哪裡?”
是啊,我要去哪裡?
站了半晌,又緩緩坐下,不,今夜,我哪裡都不能去。他已經夠亂了,我怎麼還能給他添亂?
也不知太后那邊,可知道了這樣的消息?太后是想瑤妃死的,只是,這樣的死法,是她也不會想要看到的。刺客,怕是天朝的人,可他們這樣做的目的,卻不是爲了天朝。
否則,我實難想象得出,天朝還能有什麼人,能殺了瑤妃而自己得到好處的。
不,沒有,絕對沒有。
那些文武百官們,進諫說要賜死北齊的妖女,也不待用這樣的法子啊。
而我,只能在這裡等着天亮。天亮以後,才能出去。
明日,不會歇朝。相信這樣的事情,滿朝文武很快便會知道。這個消息,很快也會傳入北齊帝的耳中。那麼,戰事便是眼前了。
天朝與北齊開戰,誰最有利?
狠狠握拳,南詔。
繼而,又無端地想起沅貞皇后的臉來,那日在上林苑的時候,她便傲慢得很。她還奢望着,這裡是她荀家的江山吧?
五年前天朝宮變之時,聽說南詔的人也進來插了一腳啊。再怎麼說,她都是前朝帝姬,史上雖還不曾出現過女皇,卻也難保她不是想南詔皇帝接手天朝的江山!
對夏侯家的人,她是仇恨着的。
那麼,南詔是想等北齊與天朝開戰的時候,坐收漁翁之利。
如果真的與沅貞皇后有關,那麼也便能解釋爲何宮中會這麼容易進了刺客。
天朝,能幫她的人,無疑便是前朝的老臣。那些,明看做夏侯子衿的臣子,暗地裡,依舊效忠他們荀家的人。
是誰?
不過是培養了一批死士,不是軍隊,此事若是查起來,便是難了。
誰都有可能啊。
深吸了口氣,晴禾低聲道:“娘娘您還是休息吧,您身上,還有傷。”她說的時候,目光落在我的手臂上,眸子裡一片擔憂。
睡,哪裡睡得着?
又坐了會兒,便瞧見外頭的天空已經隱隱地泛起了魚肚白。
隱約地傳來李公公的聲音:“皇上,皇上您慢點兒!皇上……”
心下一驚,他回來了!
晴禾扶了我起身,繞過屏風行至外間,瞧見他怒意沖沖地大步進來,李公公大口喘着氣追着進來。我瞧見他的臉色尤爲難看,一手攆在桌沿,突然站住了腳步。
他側身對着我,瞧見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握於桌沿的手已經是指關泛白。
晴禾欲行禮,卻被我拉住了身子,此刻,還是誰也不要說話。
李公公怔怔地站了會兒,才猛地反應過來,朝外頭道:“來人啊,幫皇上更衣!”
幾個宮婢低着頭進來,朝他福了身,便匆匆入內。我才知,原來他是回來換朝服的。看看天色,差不多是早朝時間了。
站在離他一丈多的地方,我不知道該如何往前。
看着他的樣子,我便知道,晴禾的說是真的。瑤妃,真的死了。
否則,他來了,斷然不會不發一言。
李公公擦了好幾把汗,我瞧見,他的衣服,整個後背都溼透了。我不知道那究竟是因爲天氣的燥熱,還是驚出的冷汗。而我,緊握的掌心,也已經是汗涔涔的感覺了。
宮婢小心地取了衣服出來,有些驚慌地看了眼夏侯子衿。
聽李公公低聲斥道:“作死啊,能讓皇上在外頭換麼?”
宮婢被他喝得手都顫抖起來了,捧着手中的東西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李公公怔了下,上前小聲道:“皇上,皇上去裡間更衣吧。”見他不動,他又咬着牙低聲叫,“皇上……”
瞧見夏侯子衿突然站直了身子,猛地轉身步入內室。
李公公朝邊上的宮婢瞧了一眼,厲聲道:“愣看做什麼,還不快跟進去!”
“是。”宮婢們急急應了聲,才轉身進去。
李公公跟過來,我不禁叫住他:“公公……皇上他……”說話的時候,不免回頭朝裡面瞧去。此刻,他已經站與屏風之後,我只能瞧得見他的身影。
宮婢們已經小心翼翼地幫他更衣了。
李公公嘆息一聲,搖頭道:“娘娘,您自個也瞧見了,奴才,不好說。”他說着,繞過我,徑直入內。
晴禾瞧了我一眼,我朝她微微搖頭。此刻還是不要進去了。
想起說昨日的早朝會很熱鬧,卻不想,今日怕只會更熱鬧了。
宮婢很快便幫他換好了朝服,又見幾個宮婢進來,伺候他梳洗。李公公一言不發地侍立於他的身後。
隔了會兒,才見他出來。走過我的身邊時,突然頓了下。
他朝我看了一眼,那深邃的眸子裡,突然染起一抹痛,深吸了口氣開口:“檀妃,朕……”他突然又不說下去了,瞧見他的雙拳猛然緊握,一咬牙,大步出去。
我本能地喚他:“皇上……”
他卻不再停留,腳下的步子似乎越來越快。我行至門口,也不再出去,呆呆地望着,直到那抹明黃色的身影消失於我的視線之中。
隔了會兒,便有宮婢進來伺候我梳洗。我讓她們將水盆留下,便打發了她們都出去。晴禾上前取了棉巾要上前來,我忙道:“你也出去吧,本宮梳洗的時候,不習慣有人在場。”
她微微怔了下,只好點了頭道:“是,那等娘娘好了,奴婢再進來。”
取出瓷瓶的時候,發現裡面的藥水真的已經所剩無幾了。
我嘆息一聲,是時候派人去取新的來。只是,如今,又能派誰去呢?以往,都是要晚涼去的。
想起晚涼,忽而一驚,是啊,我怎麼忘了?晚涼的芳涵的人,那麼芳涵定是知道我手上有一瓶藥水了,雖然用途是猜不到,只是此事她該是知道了吧?
搖搖頭,既然她說蘇暮寒不會傷害皇上,那麼我還擔心什麼呢?
想起朝晨,她此刻該還是在後面待着。或許,我該找個機會,告訴夏侯子衿,偷偷讓朝晨去。畢竟,現在能讓我信任的,也只有她了。
梳洗好了,喚了晴禾進來替我梳了頭,便出去。
劉福還守在外頭,見我出去,忙迎上來問:“娘娘這是要去哪裡?”
我開口道:“本宮去熙寧宮給太后請安。”雖然昨夜夏侯子衿說不必過熙寧宮去,他也只是想壓下我受傷的事情。可是昨晚天胤宮出現刺客,倒是給了我一個很好的藉口。
晴禾不也以爲,我是因爲這樣才受傷的麼?
劉福遲疑了下,才點頭道:“那老奴叫人給娘娘備轎。”
鸞轎很快便來了,我上了轎子,背靠着軟墊閉目養神。
很快便到了熙寧宮,晴禾扶了我下轎,回頭的時候,瞧見千綠的轎子。她也恰巧出來,見了我,朝我福身道:“嬪妾給娘娘請安。”她身邊的宮婢卻不是菊韻。
我有些奇怪,便開口道:“菊韻呢?”
她略微一驚,上前開口道:“嬪妾讓她過慶榮宮幫忙照顧德妃娘娘了,沒想到娘娘還對嬪妾的宮婢如此感興趣。”
我淡笑一聲,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扶了晴禾的手進去,瞧見姚淑妃正走在我們前頭。我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卻見她突然回過頭來,見我與千綠在後頭,臉上的神色倒是沒有變化,只是站住了腳步,等着我們過去。
如此了,便是不要再躲了,與千綠上前,朝她行禮。
她突然笑起來,瞧了我一眼道:“如今檀妃可得意了,皇上可與你夜夜生歡啊。”
我淡聲道:“嬪妾見今日娘娘您這麼忙,難得還能注意得到嬪妾。”可不是嗎,忙着陷害人,還忙着關注我。她多忙啊。
聞言,她的臉色一變,倒是沒有怒,咬着牙道:“現在瑤妃死了,你怕是更得意了吧?”
我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啓脣:“難道娘娘您不高興麼?”說着,不免回眸看着千綠,嘴角牽笑,“惜貴嬪也該高興着,或許,德妃娘娘會更加開心一些。”
千緋是什麼人啊,聽見瑤妃身亡的消息,怕是整個後宮最高興最興奮的人便是她了。她的想法從來簡單,她的世界裡,只有你是我活。
千綠抿着脣,倒是沒有說一句話。
姚淑妃哼了一聲,咬着牙開口:“瑤妃……”
我輕笑一聲,如今還恨什麼,人都已經死了。
此刻,已經過了前院,瞧見廳內已經有很多人先到了。入內,再是見不了玉婕妤的身影,我不免,有些失落。安婉儀依舊是淡淡的神色,只獨坐在最後面的角落裡。
好多人,全是嘰嘰喳喳地說着什麼,見我們進去,微微吃了一驚,忙緘了口。
坐了一會兒.便見太后來了。
衆人起身行了禮,見太后的臉色一片鐵青,扶着淺兒的手上去坐了,才淡聲道:“都坐吧。”她的目光朝下面看下來,隔了半晌,才道, “這幾日也不必來請安了,哀家要過佛堂去。”
衆人皆露出驚訝的神色,我也訝然了,太后過佛堂去做什麼?爲瑤妃誦經麼?呵,雖然瑤妃是遇刺身亡,只是,憑太后以往與她的關係,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不過既然是太后發話了,嬪妃們只能遵從。
衆人都起了身,我纔要起身,便見太后的目光朝我看來,突然開口問: “檀妃的手臂怎麼了?”
方纔是因爲晴禾扶着我,所以姚淑妃纔沒有瞧見,此刻,她朝我看來,眸中滿是訝異。我纔要開口,便聽晴禾道:“回太后,昨日天胤宮出現刺客,那刺客差點傷及皇上,幸得娘娘挺身捱了一刀。”她的話,不卑不亢。
我震驚地看着她,她以爲我的傷是昨夜的刺客是真,只是,她如何能這般說?直接說我救駕有功!
姚淑妃氣得臉都白了,開口道:“檀妃可真勇敢!”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還能如何?便笑道:“昨日換了娘娘,娘娘也會爲了皇上不顧一切的。”
姚淑妃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
太后又道:“傷得重麼?可要好好休養。”
我點頭應了聲,太后又道:“沒說都回去吧,淑妃,你陪哀家來,哀家有話要說。”
姚淑妃顯得有些驚訝,忙起了身。
我扶了晴禾的手出來,行至外頭,才低聲道:“方纔你如何能那般說話?”
晴禾小聲道:“娘娘生氣了麼?只是奴婢以爲,方纔多好的晉升機會啊?如今皇上寵愛娘娘,只要給皇上一個藉口,便是娘娘進位的時候了。”
進位?呵
我冷笑一聲道:“如今什麼時刻,皇上不會因此進本宮的位。”方纔太后獨獨留下姚淑妃,不是恰好說明了事實麼?
要開戰了,夏侯子衿怎麼可能不顧姚淑妃而給我進位?
我知道,姚淑妃的心裡是有夏侯子衿的,所以她勢必會站在他這一邊。也幸得姚振元死了,姚家只能指望姚淑妃,不是麼?這個當口上,姚行年應該不會有所動作。
晴禾忙低了頭道:“奴婢知錯了。”
我不語,只朝前走去,上了鸞轎,聽晴禾問道:“娘娘,是去天胤宮還是回景泰宮?”
我怔住了,是啊,如今我去哪裡?
纔要開口,便聽得外頭有人道:“娘娘,檀妃娘娘……”
掀起了轎簾,見是太后身邊的全公公,皺眉道:“公公有何事?”
全公公跑上前道:“娘娘請留步,太后說了,上回娘娘幫太后抄襲的佛經她很滿意,太后說娘娘抄佛經的時候心裡虔誠,故此要奴才來,請娘娘先過軒閣去,幫太后抄佛經。”
吃了一驚,聽全公公又道:“娘娘請下轎吧。”
朝晴禾看了一眼,開口道:“你先回……”頓了下,終是道,“迴天胤宮去。 ”
晴禾也是一片茫然,半晌才反應過來,忙點頭道:“是,奴婢知道了。”
“娘娘這邊請。”全公公在前面引路。
遲疑了下,跟上他的腳步。太后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又叫我去抄佛經?低頭看了一眼,這一次,我的傷在左臂上,若是要刻意寫出與之前不一樣的字來,是很困難的。再者說,上回我抄襲的經書估計還在,那麼太后一眼便能瞧出來,這一次與上一次的字會有所不同。
雖然芳涵說蘇暮寒並沒有惡意,但是從上次太后特意要試探我看得出來,不管怎麼樣,在太后面前,還是不能讓她知道我與蘇暮寒的關係。我不管蘇暮寒的真實身份是什麼,這一點我都必須要隱瞞。
跟在全公公的身後,心下思緒轉得飛快。
太后先是留下姚淑妃,轉身又讓全公公留我下來……
心下一動,也許,抄佛經只是一個藉口,太后,是有話要與我說。
一定是這樣的。
相信,心頭懸起的石頭總算放下了。這個當口上,真的不能再出一絲的差錯了。連日來,那麼多的事,我還被冤枉過。若是再讓太后瞧見我的字,不管我有什麼理由,都只會將事情變得更糟。
全公公將我帶到了軒閣,只留下我一人,出去的時候,聽他道:“娘娘先在這裡等着。”
果然,他說,等着。
再看屋子裡,只有兩個蒲團,一旁的矮桌上,也未瞧見文房四寶。
如此一來,愈發放心了。
想着,舒心一笑,是我太過緊張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太后怎麼還會有功夫來管我的字?更何況,應該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再懷疑到這個上面來。
屋子裡,點着幾盒盤香,窗戶都關着,裡面香薰的味道有些濃郁,卻並不讓人覺得煩悶。站了好久好久,都說佛經能讓人精心,而我覺得單是站在這裡,心都能靜下來呢。
想了想,便上前跪在蒲團上,目光落在前面的木魚身上,遲疑了下,伸手取了過來,纔要敲打下去,便聽有人的腳步聲過來。吃了一驚,忙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回頭的時候,見太后獨自進來。
忙起身,朝她道:“臣妾參見太后。”
太后應了聲,上前道:“不必多禮,你這麼聰明,該是知道哀家找你是爲何。 ”
心下微微一驚,今日太后找我要說的話太多了,我一時間還真的不敢妄言。
便低了頭道:“臣妾愚昧。”
太后卻並不生氣,只淡笑道: “聽說,昨日你留宿天J禮宮了?”
略感窘迫,太后此時的“留宿”的何意,我自然是懂的。輕輕點頭,小聲說着:“是。”
太后的神色似乎很滿意,繼而,又微微斂起了笑意,開口道:“照皇上的意思,定是要給你進位的。何況昨夜,你還救駕有功,憑心而論,進位也確實不過分。只是……”她嘆息一聲。
我接口道:“此事不必太后說,臣妾心裡明白。這個時候,進位怕是不妥。”不顧及姚家,還得想到瑤妃昨晚才遇刺身亡,與夏侯子衿而言,自然是悲痛的太后點了點頭,緩聲道:“委屈你了。”
我只覺得心頭一驚,有些詫異地看着面前之人,半晌,才反應過來,忙搖頭道:“太后如此說,真是折煞臣妾了。”
她卻是緘默了,隔了好久好久,才微微搖搖頭。目光朝我看來,彷彿是欲言又止。
不知爲何,看着她的樣子,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太后突然開了口: “昨日瑤華宮的事情……”
她的聲音慢慢壓低,靠近我,輕言了一番。而我,只覺得渾身都戰慄起來,身子止不住地顫抖,不自覺地退了一步,身子抵住後面的桌子,才勉強站住了。
太后說,咋日闖入瑤華宮的刺客,對着躺在牀上的瑤妃,亂刀砍下去。待侍衛進去的時候,牀上的人已經一片血肉模糊,腸子流了一地,早已經氣絕身亡了。
好殘忍的手段啊!
他們不分青紅皁白,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瑤妃去死。
而且,那死狀越慘越好。
握着桌沿的手越來越緊,大口喘着氣,怪不得,夏侯子衿會是那樣的神色。
我真不知道那時候,他進去,瞧見的當場,會是如何的痛心?
他本就,不想殺了她。如今,卻讓她成爲了別人挑起戰事的一枚棋子。
這樣的慘狀,傳出去,說是刺客行刺,怕是誰都不會信了。哪有刺客殺人,會是這般樣子的?
“此事,哀家說了,封鎖一切消息。宮裡的知情人,不多。”太后的聲音低低的,瞧見她的雙手已經狠狠地緊握。
她話裡的弦外之音,我何嘗聽不出。雖然宮裡的消息可以封鎖,可是重要的,還是外頭的消息,不是麼?既然那些刺客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那麼此消息,無疑會以最快的速度傳去北齊。那是不容置疑的。
而所有的人,最擔心的,也便是這個。
隱瞞,早已經是不可能。
其實,若是北齊帝送拂希來和親本就有着別樣的心思,那麼這一次,無疑是個很好的機會。開戰,不過是尋找了一個藉口。
我彷彿越來越糊塗了,此事究竟是南詔的人做的,還是北齊之人自導自演的把戲?
想起北齊,眼前又閃過韓王的臉來,如果是北齊,那麼他知曉麼?雖然他說,義妹也是臨行前認的,可我始終相信,這樣殘忍的事,不該是他能做的出來的。
他的身上,讓我聞不到殺戮的味道。
深吸了口氣,顫聲開口:“太后爲何要,告訴臣妾?”問的時候,我的手還止不住地顫抖着。
真是奇怪啊,人命,我也見得多了。卻原來,我也是膽小之人啊。面對這樣血腥的場面,我也是承受不了。
太后微微側身,半晌纔開口:“皇上那邊,你多多勸勸。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哀家怕皇上承受不住。”
我低下頭緘默了,這樣的事情,縱然是後宮中恨瑤妃入骨的,聽到了,還會覺得心悸。又何況是夏侯子衿?
突然又想起今日他出天胤宮的時候,未說完的那半句話,心裡無端地難過起來。
二人都不說話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感覺渾身的顫意慢慢地消去。猛地吸了幾口氣,低聲道:“此事臣妾心裡有數。太后,防範於未然,邊疆應該戒嚴了。 ”
她回眸朝我看了一眼,點了頭道:“此事哀家自然知道。已經派人通知晉王和顯王了。”
微微放心,即使夏侯子衿此刻亂了心智,還有太后啊,她始終清醒着。
聽她又道:“日後在宮裡,說話做事小心。昨日的事情,哀家以爲,那些刺客對宮中地形熟悉,怕是身邊之人。”吃驚地看着她,她也這麼想。
“你復位的前一日,傳來消息說在皇都的郊外,發現了一處隱蔽的訓練場所。應該是訓練死士。”太后咬着牙說着。
而我,只覺得一怔,便是那日,夏侯子衿提前從瑤華宮回來,收到的密報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