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廚藝(幸福)(4000字)
這是一家小小的餐館。
餐館內懸掛着淡黃的燈光。
藏藍色的門簾透着一股子居家之感。
被油煙已經薰得有些發黃的牆面以及上面釘着的木牌菜譜，足以說明這家小館的歷史。
北澄實將擦拭得乾乾淨淨的菜刀放下。
他的頭上包裹着乾淨藏藍方格頭巾，捋起的袖口透着一股子乾淨利落的感覺。
此時他站在廚臺後面。
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吧檯餐桌邊白髮蒼蒼的老者。
更準確的是看向對方面前擺放着的豬肉生薑燒套餐。
所謂的‘豬肉生薑燒’聽起來似乎十分特別。
但說白了就是簡單的炒生薑豬肉罷了。
在日本，幾乎只要會做飯的人都會做這道簡單的菜色。
姜蒜打成蓉配以清酒、味霖、鹽味精醃製豬肉。
下入豬肉大火與洋蔥碎一起炒制。
外帶旁邊的切得十分整齊的捲心菜當作配菜，整道菜就做好了。
醃製過的豬肉透着姜蒜的香味與洋蔥混合在一起。
深褐色的肉汁從盤底溢出。
透着說不出的焦香味。
一般來講，大部分料理人在製作這道菜之後擠上美乃滋亦或是往料理上撒一些七味粉。
這樣也能夠豐富整體風味。
但北澄實卻並沒有這麼做。
他只是完成了最基礎的料理步驟。
隨後便將這道簡單樸實到極致的菜色端出，放在了老人面前，連飯都沒有給對方盛上一碗。
作爲一家餐館的主廚，處理料理的手法居然如此粗糙。
換作任何一位顧客這會兒估計都會暗暗皺眉。
並且默默地在心裡表示下一次不會再光顧這家店了。
然而——
聞着面前豬肉生薑燒的香味。
老人先是一愣。
隨後低頭，像是有些激動，又像是有些懷念.
他拿起筷子，顫顫巍巍地將其裹着醬汁的肉片送入口中。
因爲年紀實在太大了，所以他嚼得很慢。
可即使咀嚼的速度很慢。
他卻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一口。
又一口。
再來一口。
一大口！
晶瑩剔透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從蒼老幹癟的臉頰滑落。
他將筷子放下。
在他面前，是已經空空如也的飯碗與餐盤。
“我吃得很開心，謝謝你，大將(主廚)。”
他站起身。
對着面前的北澄實鞠了一躬。
他的身體壓得很低。
蒼老的臉孔上，也滿帶着心滿意足的表情。
對此，北澄實並沒有表示什麼，只是對他點了點頭。
接着便站在廚臺之後，目送着對方離開。
與此同時。
提示音在北澄實的耳邊響起。
【用戶已經完成練習要求‘給人帶來幸福的料理’。】
下一秒鐘。
北澄實面前餐館裡面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漸漸虛化。
身上的廚師服與頭巾也發生變化。
甚至連他剛剛纔擦拭乾淨的菜刀也直接消散在空氣之中。
“終於結束了！”
北澄實捂住了腦袋，重重地吐了口氣。
他現在滿臉咬牙切齒，甚至有些氣急敗壞。
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坑貨人生體驗遊戲給拆了。
這玩意兒是真的邪門兒！
老實講吧。
前面廚藝的八項基礎練習對於北澄實來講其實不算什麼。
畢竟他也有一定的料理底子，再加上本身的學習能力很強。
即使系統判定得十分嚴格。
但他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完成了這八項基礎練習。
可讓北澄實沒有想到的是。
練習完基礎只是噩夢開始的地方。
接下來是‘實境練習’。
作爲主廚的北澄實需要按照系統提示。
在這個料理小館中，做出一份讓食客幸福並且感到心滿意足的料理。
而也就是這個‘幸福的料理’，差點沒讓北澄實當場破防。
主要是真的過於逆天了。
這些食客都是人生體驗遊戲隨機生成的形象。
一開始的北澄實並不在意。
畢竟他的手藝經過基礎練習的鍛鍊，完全可以媲美一流廚師了。
做出讓這些隨機NPC滿足的菜色還不是簡簡單單？
懷抱着這種想法。
北澄實開始了自己的坐牢之旅——是真的坐牢。
因爲你永遠無法想象上門吃飯的人是什麼樣的神經病。
他們給北澄實打差評的理由包括但不限於——
“大將做出的飯菜味道實在太好了，老實說，有點噁心。”
“味道確實很好，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飯菜，但是怎麼說呢不是我想象中的味道。”
“味道很好啊，但總覺得大將沒有往裡面傾注‘愛’這個元素，好吃的飯菜也顯得冷冰冰的。”
“.”北澄實。
不是？哥們兒？
你們要不要聽聽伱們在說什麼？
飯菜味道太好了，有點噁心？
味道好爲什麼會覺得噁心啊？！你是蛆嗎？只吃爛肉？
不是你想象中的味道？
可你自己不都說了味道很好嗎？
還有最下面那個。
你是最離譜的！
什麼叫做沒有傾注‘愛’這個元素啊？還飯菜冷冰冰的？我給你上的是壽喜燒！
行，下次你再過來吃飯，我給你上魔鬼辣度，保證讓你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北澄實是真的差點沒繃住。
好幾次想直接把手裡的菜刀甩到這些莫名其妙挑刺的食客腦袋上。
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老一輩料理人的手藝！
實在是太逆天了。
關鍵是這些隨機食客都是由人生體驗遊戲這邪門玩意生成的。
北澄實完全有理由把這些所謂的食客意見看作人生體驗遊戲對他的意見。
當場就想把這邪門兒遊戲給拆解了，讓他滾去禍害下一個天朝穿越者。
總之。
經歷了一開始的滿臉莫名其妙、破防再到最後的調整心態，重新開始挑戰。
北澄實確實經歷了一段讓人看了都辛酸的心路歷程。
但他最後還是重新振作起來，開始認真分析——主要是不振作起來不行，總不能一輩子被關在意識空間裡吧？
就這樣，北澄實開始總結這些逆天食客們給出的想法與體驗。
其中有一條評價吸引了北澄實的注意。
那條評價十分簡單，叫做‘沒有家的溫度。’
粗看過去。
這條評價也是沒頭沒尾的，有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
但北澄實摸了摸下巴，有了一個想法。
或許人生體驗遊戲要求的‘幸福’的料理，並非只是要求味道很好。
而是更深層次的，去了解這些食客們的需求，去了解藏在他們記憶當中的那些溫馨美好的味道。
有了這樣的想法。
北澄實便立馬付諸實踐。
不止是停於廚臺之上的料理。
他也開始傾聽起上門的食客們的閒談。
被叫做泰宏的上班族男人雖然喜歡玉子燒，但他卻不喜歡玉子燒帶着的甜口。
被稱爲里美的服裝店女人很喜歡吃天朝的麻婆豆腐，但又不喜歡太高的辣度。
除此之外還有早穗、良一
每人都有每人的愛好與想法。
北澄實開始注意起這些食客的想法，最終盯上了那個名叫川上的老人。
他經常在北澄實的小店中談及以前與妻子生活的時候。
他的妻子最喜歡吃的料理便是豬肉生薑燒。
焦香的豬肉與洋蔥混合。
妻子的音容相貌.
孩子們在腳邊來來回回的奔跑。
懸掛在房檐下。
風鈴叮鈴鈴響動。
那是川上老人年輕時最美好的回憶。
摸清楚了川上老人的想法。
北澄實當即爲川上老人制作了一頓豬肉生薑燒。
覺得這一次總算是穩了。
但他做出來的豬肉生薑燒卻沒有得到川上老人的稱讚。
對方反而有些失望。
這就讓北澄實有些詫異了。
因爲他做出來的豬肉生薑燒按道理來講應該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纔對。
怎麼最後還是失敗呢？
他開始思考，開始摸索。
最後終於明白了。
川上老人與妻子相處的那個年代並沒有美乃滋以及七味粉之類的調料。
他的妻子用的就只是很純粹的料理手藝。
爲他烹飪了一頓又一頓飯菜。
想明白了這一點。
北澄實再次出手。
這一次並沒有向之前那樣。
添加許多多餘的材料。
只是以最樸實無華的手藝，爲對方做出了最樸素的豬肉生薑燒。
而這一次的川上老人沒有流露出任何失望的神情。
他只是以最純粹的模樣。
最單純的吃相。
去享受着他做出來的料理。
結束之後還給北澄實的小店來了第一個‘好評’。
而這就是所謂的——
“能給人帶來幸福的料理。”
北澄實搖頭，有些感嘆。
怎麼說呢。
有些事情確實得做了廚師才知道。
能夠讓人幸福的並不是料理。
而是人們心中深藏的、美好的回憶。
這個邪門人生體驗遊戲大概是想表達這個意思。
但是——
“就算你把話說得這麼漂亮，也完全改變不了我想拆了你的想法！”
感嘆的表情消散。
北澄實直接把手裡面握住還沒有消失尖頭菜刀丟向系統那行【讓用戶獲得幸福人生】字幕上面。
他這次一共在‘練習空間’裡待了3607個小時。
換算成時間足足一百五十天。
其中北澄實大概在2000小時的時候，就已經將八項基礎練習給熟練掌握了。
後面的1607個小時簡直就是純純的垃圾時間。
這邪門貨是真逆天。
明明一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情。
就這麼喜歡當謎語人是吧？
讓他白白在這裡面待了1607個小時。
他現在嚴重懷疑這什麼‘練習空間’就是人生體驗遊戲專門用來折磨人的——是真的折磨。
稍微發呆一會兒，掛機懲罰就來了。
要不是邪門遊戲幫忙維持精神。
換作任何一個正常人進來估計都得‘發瘋’。
畢竟之前看見那什麼‘幸福料理’的時候，北澄實是真的差點覺得自己出不去了。
但不管北澄實再怎麼發牢騷。
《小小食堂》的練習課程到這裡也已經結束了。
這一點，從旁邊跳出來的遊戲提示便能夠清楚明白。
【用戶已經完成《小小食堂》主廚所有練習課程，半分鐘後退出練習空間。】
【恭喜用戶完成特殊劇本《小小食堂》練習模式體驗。】
【人生體驗遊戲評分中。】
【系統評估：98分——料理是給人們帶來幸福的東西，而你已經是一位能夠給別人帶來幸福的廚師了。】
【你獲得了天賦‘廚藝（幸福）’】
“98分？”
剛剛出了人生體驗遊戲的北澄實眨了眨眼睛，有一點意外。
不得不說。
這一次的評分是真的高。
不過高也有高的理由。
一想到自己在人生體驗遊戲裡‘坐牢’那麼久。
就覺得這分數高得一點都不奇怪。
只不過.
“廚藝（幸福）？這是什麼玩意兒？”
沒想到進入練習模式之後還有意外收穫。
北澄實來了精神。
趁着距離退出練習空間還有一點時間。
他擡起手指，點開了‘廚藝（幸福）’的詳細解釋。
【廚藝（幸福）：無數次嘗試，無數次失敗，無數次來自食客的惡評，但你都沒有放棄，爲了食客們的幸福，你積極聽取意見，認真反思技巧，最終成爲了能夠給別人帶來幸福的廚師——你做的飯菜現在能夠爲人帶來幸福的感覺。】
“.”北澄實。
他有點沉默。
主要是這什麼廚藝（幸福），後面的註釋有點搞人心態的意思。
他倒是也想放棄。
但是放棄了可就出不去了。
毫無辦法，只能拼了命努力。
至於爲了食客的幸福？
好幾次他差點沒掏刀了。
還幸福？
無語凝噎一會兒。
北澄實將目光落在了註釋的最後一行字眼。
“我做的飯菜能夠爲人帶來幸福的感覺？”
這什麼玩意兒？
下藥料理？
北澄實皺起眉毛，不太懂人生體驗遊戲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算了。
北澄實擡起腦袋。
半分鐘的倒計時還是挺快的。
他將註釋讀得差不多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
意識再度陷入黑暗。
這一次北澄實有一種正在坐電梯上升的感覺。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
他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稍微拍了拍腦袋，從牀上起身。
北澄實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很好。
《小小食堂》所需的廚藝，他也拿到手了。
接下來，就是等待《小小食堂》正式開拍了。
只不過在那之前.
“有點想試試這個廚藝（幸福）有什麼作用啊。”
北澄實走出房間。
看着坐在暖爐邊注視着電視機，用雪白手掌撐着精緻側臉的北澄有波。
北澄實摸着下巴，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第一章！
去洗澡！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