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落辰的房間裡,顧傾看着眼前的女人,沿着牀沿坐下,伸手爲她搭脈,過了一會兒道:“她的身體沒什麼大礙,只是很多時候經歷太多的人,需要休息調整。”
“我知道。”司落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回應,又道:“顧傾,謝謝你曾經去保護千彤。”
“謝我?其實……應該謝的人是我。”
司落辰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雖然我是受沈略的要求去保護一個人,就是千彤。她的母親對於沈略而言很重要,因爲……”顧傾眉頭皺起,微微頓了頓。
“因爲像伊琳的母親?”司落辰接話道。
“對。”顧傾點頭應道:“我們衆人之中,嵐最疼沈略,還將自己所學傳授給她。對於沈略而言嵐是那一世僅留下的親人。”
司落辰的心驟然一沉,既然如此。也就是……沈略親手將她的親人變成了骸骨。
她到底承受了多少?
這樣的女人,當真讓人又愛又恨。
“不過那時,我沒辦法忘記我心裡的人。想來你已經知道,我並非真的顧傾。”顧傾嘴角抿着無奈的笑意,道。
司落辰頭輕點回應。
“我沒想到我會愛上我要代替的人,但是喜歡一個人真的很難控制。我忘不了她,甚至……有的時候會忘記自己真正是誰。與其說,是我在保護千彤,不如說是千彤及時拯救了我。”顧傾目光掃過向千彤,回看司落辰,笑笑道:“至於那些事,讓你誤會的,還希望你能原諒。是因爲你讓沈略有些頭疼了,所以她想逗一逗你,要理解活了這麼久無聊的老太婆。”
“噢?”司落辰嘴角也聽聞過,沒想到她會讓沈略這樣的女人頭疼。
“她說你很有天賦,對很多事一點就透,看問題總是能看到重點。想來,就算沒有她,因爲你母親還有你們姐妹倆,烏夫人都很難對你們有威脅。沈略和我說過,你母親其實想魚死網破換你們姐妹倆安生。”顧傾回憶着沈略曾經的那些話,細細道來。
司落辰眉頭斂起,有些不懂,她只是知道在這件事情是母親對她有所隱瞞,具體的事事後都沒有說過。對於她任性的離開,也給了足夠的包容。至於父親那邊更是好說的讓她不太相信,不過因爲向千彤的身體,纔沒有細想。
被顧傾這麼一說,反倒有些好奇。
“說來話長,你母親早就懷疑向文天有所目的才接近司家,這是女人的直覺。至於她當時帶走了伊康,目的是想讓伊家的人找到她,她擔心烏夫人會對你下手……所以她想借此代替你,並且做了最後的準備,服毒自殺。”顧傾道。
司落辰皺眉。
“只是沒想到你身體裡有烏夫人要的東西,更沒想到你自己去了伊家,好在我提前趕去,用沈略找來的三個替死鬼救了他們,不然……”顧傾嘆氣。
沒想到在這之中發生了這麼多的牽扯,如果不是有一個人在暗中支撐,她們會怎麼樣?
更沒想到,那個一向嚴肅的母親會這樣,對此心裡多多少少有些觸動。
如果……
“其實有一些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如果我沒有去找千彤,還會發生這些事嗎?”這是司落辰這幾年一直思考的問題。
顧傾嘆了一聲,正色道:“會。”
司落辰眉目微微斂起,雖然這個答案她早就知道了。
“這一切都是烏夫人設計好的,讓你去的人是少柯。但是那個時候控制她的人,正是烏夫人。沈略早就猜到了,所以……她在你去之前,就利用許家的關係去了美國。而顧傾父親的死也是如此……許家也好,伊家也好還有你們司家,都是烏夫人的棋子。只是那個時候出現了一些問題,她沒想到許森會醒。”顧傾道。
“他們的婚約?”不提司落辰差點忘記了。
“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當時的許大老闆,就是許泰知道沈略不是普通人,從第一次救她就猜到了。那雙眸的色彩不是一個孩子應該有的。但是……他爲了留住沈略,想着讓她和許森結合也是一件好事,當時也問的委婉。但沈略的回答是‘我會保護許家唯一的希望,因爲這個希望也不會離開許家,除非許家換老闆。’只是這句話,在許泰耳裡,變成了另外的一件事。”顧傾無奈的搖頭笑笑。
聽到這些話,司落辰不知爲什麼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她在爲王少柯感到開心,原來這一切都是爲了她。
甚至明白這句話的用意。
所謂唯一的希望,就是王少柯。換老闆,既然王少柯已經是許家的老闆,那麼她是不是許家的人,已經不重要了。
可是……當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司落辰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她開始心疼沈略這個女人。
如果王少柯知道,這個女人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她會怎麼做?
“顧傾,你也累了一天一夜。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房間雖然沒有,但是客廳的沙發也可以暫時將就一下。”司落辰起身,從櫃子裡拿出被子和枕頭。
“也行。倒是你,也休息一下吧,不知她會怎麼做。”顧傾一臉倦容的伸了個懶腰,道。
“很多事,都需要時間。”
……
房間內王少柯雙手合十拄着下巴,雙眸直直的盯着牀上的女人,那包藥就在那兒。
腦子裡一直迴轉着那些事,那些從小到大出現在身邊很重要的人,最後又消失的身影。
隨後嘴角微微勾起。
原來她的世界一直都有她的存在。
何德何能,是幾生修來的福氣才能遇見她?如果不是她……她的人生會怎麼樣?
什麼叫給她心跳。
明明是因爲她的出現,讓王少柯的人生有了改變纔是。
傻,到底是誰傻?
沈略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睛緩緩睜開,看着眼前眼底泛紅的女人,喚道:“少柯,累不累?”
王少柯用手揉了揉眼睛,道:“我不累,看着你就不累。”
蒼白的嘴角微微勾起,雖然已經完全沒了力氣,但還是看的出這笑容的幸福,輕嘆道:“傻姑娘。”
——傻姑娘。
——真是個傻姑娘。
——嗯,知道了,傻姑娘。
——你這個傻姑娘。
王少柯聽見這三個字,雙眸的淚就再也控制不住的流淌,握住沈略的手背抵在嘴角:“我是傻,是傻……”
王少柯的反應讓沈略有些不懂。
“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沈略。當初……不是因爲害怕你傷害落辰而警惕你。而是……我怕你會像當年的她們一樣,會忽然的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沈略目光一沉,眉頭微皺的看向她。
“是嗎?”
王少柯點頭,正色道:“所以……我不要你死。”
怎麼捨得這樣執着的女人就這麼離開,她還沒給她一個未來,沒給過她幸福。想和她永遠在一起,想生生世世不分開,想用全部去疼惜她,愛惜她……
想將那些承受過的痛苦,都用幸福來撫平。
王少柯不甘心,就這樣讓她離開。
不甘心……
“不死?”沈略笑笑應道:“好,那……就不死。”
……
夜幕降臨,紐約的機場外出現了兩個細高的身影。二人沒有帶太多的行李,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司落辰的公寓。
可是趕到公寓裡的時候,發現房間裡只剩下司落辰和房間裡的向千彤。
“司學姐,略姐她?”伊琳問。
司落辰看着站在她身後的身影,一張倦容的臉有些驚訝,好在經歷這些不開心的事情裡,有一個值得開心的事。
伊琳等到了要等的人。
“沈略被顧傾和少柯帶走了。去了哪裡,我也不知道。”司落辰迴應道。
“帶走了?”閻冰問。
“是的,是沈略決定的事。沒想到你們會趕來,要不要進來坐坐?”司落辰將門拉開,道。
二人看的出司落辰的疲憊,伊琳道:“不了,附近有酒店隨意訂一間就好了。司學姐你要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再來看你。”
司落辰笑笑道:“那也好,明天見。”
伊琳和閻冰走後,司落辰便回到了房間裡,開起檯燈看着新買的書籍。用鋼筆記錄着書中喜歡的內容,並且將寫好的東西,保存在一個盒子裡,閒來無事的時候會看一看。
無意中看了一眼時間,零點十分。
是了。
她又老了一歲,可是身後的人依舊未醒。
放下筆起身去洗漱,花灑下的司落辰整個人沁在水汽中。頭迎着水,嘴角在微微顫抖,眼淚早已順着水流便了全身。
……
不知道過了多久司落辰才走出浴室,穿着睡衣來到廚房熱了一杯熱牛奶,握在手裡,筆直的身影坐在客廳裡。
腦子裡回想着沈略說的話,生日願望還是不要浪費的好。
生日願望嗎?
她若醒來,便是自己最大的願望。
閉上眼安靜地去聽窗外那風捲沙塵的聲音。
直到一雙溫暖的手臂輕輕環住司落辰的肩膀……
司落辰先是一怔,隨後眉頭微微皺起,眼底的淚控制不住的流暢。
這個溫度,這股淡淡的味道,還有這種感覺。
“落辰,生日快樂。”耳邊的輕聲細語,讓司落辰的肩膀微微顫抖。
放下手裡已經冷了的牛奶,轉過身看着這個女人,繞過沙發緊緊地擁她入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醒來。”
擁抱緊到不能再緊。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好像去了好多地方,可是我害怕越走越遠……所以,我回來了。”向千彤低眉淺笑,眸子裡泛着溫柔的光,道。
“那我也要罰你,讓你貪玩。”
雖然這麼說,司落辰嘴角卻微微顫抖着,眼淚已經控制不住的流淌。
眼前的女人將一切都看在眼裡,擡起不太有力的手,拭去她的眼淚,嘴角勾起:“讓你等了這麼久,很抱歉。”
這個笑容對於司落辰而言是最珍貴的生日禮物。
“落辰要怎麼罰我?”
“罰你,一輩子都陪着我,不再離開。”
“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