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廟面前的人羣,全都將目光注視在了那四個人身上,大多數的目光,主要是集中在陳苦身上。
有來自於虯龍府的一些還沒有報名的天驕,不可思議的望着陳苦:
“寶蛟縣的一個泥腿子,何德何能,能被獨孤無二的劍引以爲大敵之一?”
他們這些不遠千里從虯龍府各地趕過來的天驕,之所以要來參加寶蛟縣這麼一個小小的‘鄉試’,所爲的不過是要得宗師的垂青,即便不能收做弟子,能得宗師指點一招半式,也是福氣。
但因天驕到來的人數越來越多,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都是年輕人,頭角崢嶸之輩,心比天高,在自己的家鄉,哪個不是一縣翹楚,府城明星,如今匯聚在一起,誰也不甘心自己就比別人低一頭。
甚至其中不少人心中都有挑戰獨孤無二、裴慶之的想法。
結果,還沒等武試開始,獨孤無二的劍就來了這麼一手,等於直接將他們排除在對手之外,根本就沒有看得起他們。
而看獨孤無二的劍感受到的對手,裴慶之和紅鸞郡主在列,他們都表示理解。
畢竟,裴慶之何等狠人,別看生的身材短小,像是個病癆鬼,那一對大錘,可是將虯龍府的許多老一輩高手都砸的哭爹喊娘。
而紅鸞郡主更是侯門出身,那家傳的蓋世武學‘降龍煉神刀’,主打一個剛猛霸道無敵,內煉精神,外修刀功,是真正意義上‘性命雙修’的正統武學。
當年的漢壽侯關長生,憑着一口大刀,跟隨太祖皇帝打天下,平定天下反王,一刀曾經劈開過銅澆鐵鑄的漢壽城牆,刀氣擴散出去三十丈不絕。
無論是裴慶之還是關紅鸞,都是沒有爭議的青年一代至強者。
可這寶蛟縣的陳苦是哪根蔥?
就憑他曾經殺過柴鐵鋪的四境高手謝七,以及跟自己師傅一起合力擊殺了謝青峰?
三境擊殺四境謝七不算什麼本事。
在場的天驕,有一些自認在符合一些條件的情況下,也可以做到,若不能越境殺敵,算什麼天驕?
憑這,就能讓獨孤堡的那口劍匣忌憚?
但也有人選擇默不作聲,看向了分別走向石碑的四個人。
獨孤無二來到石碑之前,率先出手,其他人根本看不到他施展出了什麼手段,只見自這位年輕劍魔的劍匣當中,陡然爆射出一片劍光,好似一團光芒四射的太陽!
鐺啷鐺啷~
這一刻。
伴隨着獨孤無二的劍氣出鞘,竟然引得在場許多身上佩戴着劍武林中人的兵器,自發而鳴,朝着獨孤無二的方向顫鳴不止,好似遇到了劍中君王。
緊接着。
那光芒內立即呼嘯而出一股無匹劍氣,劍氣當中充斥着一股睥睨絕世的劍意,隱隱可見那團光芒當中有着一道人形劍氣,便朝着石碑上撞擊過去。
嘩啦啦~~
此前有許多天才用盡全力,都沒辦法在石碑上留下一絲半點痕跡,如今在獨孤無二的一劍之下,漫天石粉簌簌飛濺。
旋即,只見獨孤無二面前的劍氣光芒消散,在那石碑的最上方,赫然留下了四個斗大名字。
獨孤無二!
“那真是飛劍?”
陳苦看着獨孤無二施展的劍術,看得清楚,獨孤無二從始至終都沒有去用手拔劍,似只是心神一動,劍匣當中的劍就自顧飛了出去:
“這麼神奇?”
自打他練武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在紀朝國境之內,見識到類似於仙俠玄幻小說當中的飛劍。
這有點超出武人常識範疇了。
呼吸之間,飛劍取人頭。
這一幕,讓陳苦瞬間將對獨孤無二的警惕之心提到了最高,單以剛纔獨孤無二刻字的手段來看,他那劍氣的速度快過扎眼,而這樣的飛劍……他那劍匣當中,似是擁有一共九把。
最關鍵的是,即便是以陳苦的目力,竟然也剛纔沒有辦法透過那團劍氣光芒,看到那柄飛出來劍的樣子。
這時,便聽着關紅鸞望着獨孤無二的手段,輕輕微笑,道:“獨孤堡的劍術傳承千年,所修只在六個字上‘養劍、馭劍、飛劍’,其中的馭劍一層,尤其與神修一脈的‘五境御物’境界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以心神寄託劍上,便可馭劍殺人於無形之中,聽聞獨孤兄如今已經可以一口氣駕御五劍,想來,便是五境高手也可殺了。”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
從關紅鸞口中得出的評價,可殺五境,那便不會有假了。
陳苦也在一旁望着石碑上的那獨孤無二四個大字,心中琢磨:
“馭劍?御物?”
此前去夜探城隍廟,誅殺柴鐵鋪馬鳴風的時候,便聽聞過神魂體系,以修精神爲主,尤其是五境‘御物’,是一個大檻,御物之前,不過就是一些只能施展幻術迷惑別人的鬼物罷了,但若達到御物境界,便真的是可以草木竹石,皆可一念爲兵,心神附着其上,動念即刻殺人。
他感受獨孤無二的氣息,在剛纔出劍的時候,氣力也就是通脈,但能夠一口氣駕馭五把劍,說明其精神力,顯然已經達到了五境層次,甚至更高。
“好好好,獨孤無二你這手劍術耍的妙,接下來,來看我的。”
卻見獨孤無二留字之後,那肩抗雙錘的裴慶之,便毫不猶豫,一個踏步,緊接着獨孤無二的身軀,揮動雙錘就朝着石碑轟擊了過去。
他這一起手,在場所有人只感覺大地都晃動了一下,好似被一個巨人踩踏的地面震盪起來。
陳苦則是一瞬間便感覺到了這位被譽爲虯龍府青年一輩第一能打的裴慶之的力道,竟然不在他之下。
“兩龍?三龍?”
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裴慶之揮錘過去的動作,他有如今的四龍之力,那是因爲得了諸物加持,而對方必沒有自己的變化圖,那麼就說明,要麼是對方的根骨,是天生如秦羽先那樣的根骨,要麼,就是修煉了類似於秦羽先‘撼神決’一樣的大力武學。
轟!
所有人也都看着這個虯龍府青年一輩第一猛人揮錘的動作,皆是大驚:
“他這是要將青石碑砸成粉碎嗎?”
裴慶之這一出手,所有人都感覺到從那瘦小的身軀當中爆發出來的可怕神力,不亞於人形暴龍。
錘影拉扯着氣流,一瞬間在原地扯出了一道颶風,轟然砸在了青石碑上。
卻在所有人都覺得那青石碑就要被裴慶之的這一身蓋世神力砸的粉碎之時,恐怖的錘影拉扯着氣流旋即散去。
卻見那青石碑完好無損……
但,下一刻。
卻好似內部如受重擊,從地面處開裂,裂開的紋路,由上至下,竟然在青石碑的表面上勾勒出來了歪歪扭扭的‘裴慶之’三個大字。
每個大字都有一丈大小,真應了他的那句話:‘看誰的字大’。
“嘶!”
看到裴慶之這一手後,在場人羣盡皆吸氣屏息,不可思議,更是無法理解。
出手那般剛猛霸道的錘,感覺能將無堅不摧的青石碑都砸成粉末了,居然把勁力控制的剛剛好,簡直就像是‘莽漢繡花’。
陳苦看的心生凜然,這裴慶之看起來身材瘦小,脾性桀驁,但卻天生神力,心細如髮。
他也擁有不差於對方的神力,可若說要他能將渾身龍力控制的如臂使指,在石碑上裂出自己名字的紋路,絕難做到。
這種擁有一身蓋世神力,卻能將神力控制到這種細微程度的功力,絕對是已經將自身武學和神力兼容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層次。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裴兄施展的應該是‘神通如意勁’,這種本不過是虯龍府洪武會的一門絕學,居然在裴兄手裡,發揮出了不差於蓋世武學的威力。”
關紅鸞撫手點評說道:
“神通如意,勁力能大能小,大則撐天、小則無形,想來當初闖出這門絕學的洪武會前輩,絕不會想到,如意勁到了你的手上,纔算是得逢明主。”
裴慶之此人,天生神力。
天生神力不甚稀奇,在大紀王朝當中,武運昌隆,最不缺的就是天生神力者。
他強大在於天生神力同時,還能將這一身神力運用自如。
這是一種天生的‘宗師’天賦,能夠把一切東西都練得出神入化。
倒也難怪在虯龍府當中,有人將他稱作下一位‘秦羽先’。
一樣的天生神力,一樣擅長使錘,還擁有無師自通的武學天賦。
“你這郡主說話好聽。”裴慶之笑道:“現在該你了,也讓我看看漢壽侯府的‘降龍煉神刀’,是怎樣的手段?”
關紅鸞微微一笑,也不搭話,只在腰間的寶囊當中取出了一柄小刀,也不上前,只遠遠站在距離石碑十幾丈外的地方,便見手中小刀,竟然激射出去一道長達四十米的刀氣,被她捏住小刀,以刀代筆,遙隔十幾丈,不多時,就在石碑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關紅鸞,三個字,寫的規規矩矩,簪花小楷,極具靈韻,顯得很有女子秀氣。
一衆人再次被這位小郡主的手段驚到。
尤其是陳苦,他雖化作的五色孔雀,每日都在看着關紅鸞練刀,但每次看到對方施展着‘四十米刀氣’的手段,還是覺得歎服,只可惜的是,他雖然化作五色孔雀學到了對方的刀法,但這激射出刀氣的‘降龍煉神刀內功’,卻是並未有所獲得。
石碑前,三位青年至強者,各顯神通。
最後,所有人的目光,紛紛看向了陳苦。
“閣下,還不留名嗎?”獨孤無二盯着陳苦問道。
裴慶之也扛着大錘,嘿嘿笑着,他這三個人,用的都是招牌手段,巧勁、威風、場面,奇技,各有不同。
他也想看這寶蛟縣的本地土著,怎麼就讓獨孤無二的劍察覺到威脅了?
關紅鸞也好奇審視的看向了陳苦。
陳苦心中一嘆,他本不想在這種武試剛開場的時候,就顯露自己的手段,結果都怪那獨孤無二把自己架在了這裡。
再回頭看向尤其是寶蛟縣的武人對自己的期待眼神,他隱隱察覺到了自己這個時候,好似已經成爲寶蛟縣本地武人心裡頭的某些支柱了。
“陳少掌櫃,別跌份兒啊!”
“這裡是寶蛟縣,你這是站在自己家鄉的土地上,可千萬別讓這些外鄉人奪走了所有風頭。”
“說的是!陳少掌櫃,你要替咱們寶蛟縣武林爭口氣!”
“別輸給他們!”
有人開口,便引起一大片的共鳴,因爲今天在這裡的許多人裡面,也有不少原本從寶蛟縣各個鄉鎮裡過來要參加今年武試的人。
他們爲了這次武試,也足足備考了一年。
結果面對今年不同以往的報名考覈方式,在石碑留名這一環,就被擋在了門外,只能眼睜睜看着屬於自己寶蛟縣一年二十名的武生名額,被這些虯龍府各地的外鄉天驕,全都搶佔奪走。
內心說不怨氣,是不可能的。
就在這麼一種情況下,他們發現寶蛟縣還有一個人能夠去那些高貴的天驕爭一爭,正是他們寶蛟縣的第一青年強者,不用多說,一下子就同仇敵愾起來,下意識的就要爲陳苦鼓勁加油。
而寶蛟縣當地武人的這些言論,不可避免也引起了虯龍府各地外鄉天才們的冷嘲熱諷。
“這些個鄉下土包子!”
“鄉巴佬!”
“真沒見識。”
“瞎了心的想屁吃呢!”
……
陳苦並沒理會自己本鄉人和外鄉人的聲音,只是在獨孤無二、裴慶之和紅鸞郡主的注視下,緩緩走到了石碑前。
這一舉動,讓其他三人都有些意外。
因爲並沒有看到陳苦拿出兵器。
“你不用兵器……”裴慶之剛想喊道。
畢竟,在以武道修行爲主的紀朝,幾乎奉行一個公認的道理,那便是‘越修爲艱深之人,便越需要一把神兵利器。’
卻見,
陳苦直接面對着石碑,伸出了自己的手指,落在了石碑上。
手指按動。
簌簌……
便有石粉落下。
沒有什麼煙火氣。
卻是不多時,他的名字就被留在了碑文上。
陳苦,兩個字並不大。
沒有像裴慶之一樣將名字鋪滿了整個石碑,也沒有像獨孤無二一樣,每個字都如若斗大……
他的字不過巴掌大小。
但是當陳苦收手之後,所有人便見到,陳苦兩個字的深度和力度,竟然比獨孤無二用劍氣刻出來的還要深,入石三寸。
武廟門口,頓時安靜一片,只有人們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