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好幾個人，走了很多錯路，林海好不容易纔找到位於校園偏僻角落的一間平房，門口掛着一塊略顯破敗的木牌：水下考古研究所——上川石。
他上前輕輕敲了下門：“請問有人在嗎？”
過了會，沒人迴應，林海加大了力度，還是沒人迴應，他輕輕拉了下，門沒鎖，於是就輕輕走了進去。
裡面沒有分隔房間，就是一整間，林海感覺自己來到了某個雜貨倉庫。
地上堆滿無數破爛木頭，碎瓷爛磚，也就最後面有一艘小型漁船能夠勉強看出個完整形狀，不過桅杆和船帆應該是後來補上去的，看上去很新。
“你找誰？”一個女人的聲音從某個角落裡傳來。
林海嚇了一跳，仔細一看，原來對方穿着灰色的帆布工裝，蹲在一堆差不多同樣顏色的木塊邊上，正擡着頭看着自己，略顯方正的臉上滿是疑惑，不過見林海沒有馬上回答，這時慢慢轉成惱火了。
“對不起，我是來找上川教授的，請問他在哪裡？”林海急忙鞠躬說道。
“教授可沒空見你！”女人藏在鏡片背後的眼中閃過戲謔的光，神情更加嚴肅，“這裡可是學術重地，你怎麼能這樣隨意闖進來呢？”
“是我冒犯了，對不起。”林海苦笑着，“之前打過電話，可沒人接，我只能直接過來了。”
“這裡電話線被我拉掉了。”女人起身從旁邊一個小桌子上拿起一杯咖啡，慢慢喝了一口，“做研究的人，做研究的地方，是絕不允許外人隨意干擾的。你出去！”
碰到如此不留情面的人，林海有些生氣了：“你是誰？我找上川教授有要事，我的朋友同時也是他的朋友，昨晚應該聯繫過他告知此事的。”
“出去吧！你這種只關心聖德太子的人，教授是沒空理會你的。”女人放下杯子，蹲下來繼續擺弄起那堆破爛。
現在流通的一萬日元紙幣上印着聖德太子像，女人這樣說，是指責林海是個只愛錢的俗人。2000年後，RB人說到錢，就說福澤諭吉了，那時的一萬日元紙幣上會換成這個明治時期大思想家、大教育家大政治家的像。
林海忽然笑了，他終於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搞錯了，上川井不是男的，應該就是眼前這個女的。日語和中文口語都不分男女的，有時候就容易搞錯，爲此民國時還弄了個“伊”來特指女性。
昨晚澤田美喜打電話給上川井時，一定也告訴了她，林海是準備把船拍賣的，這個女學究於是不爽了。
“如果不關心聖德太子，又如何有實力進行研究呢？”林海走過去也蹲下來，忍住笑意說，“您去哈佛留學，難道沒要獎學金？”
女人猛地擡頭，往上推了下眼睛，厲聲說：“我的獎學金是我憑自己努力學習得到的，爲什麼要放棄？”
林海瞥了眼她筆直光滑的鼻樑，把目光轉向旁邊的垃圾上，臉上露出笑容，“那我的聖德太子也是靠自己拼命才賺回來的啊，你爲何瞧不起我呢？”
“還有，這種破爛有什麼必要研究，這塊木頭不會早到上世紀，不過是漁船上的擋風板罷了。”他一把奪過女人手上的木板，隨手扔掉，又隨意撿起一塊碎瓷片，看都沒看就馬上放下，“這個是華夏清末民初的民窯瓷，華夏現在到處都是，沒用！”
“你，你......”女人氣得哆嗦，鏡片上面都快冒火了。
“看看這些吧，這纔是你這樣一位年輕貌美又有才華的哈佛博士生、東大教授應該研究的......”林海掏出十幾張照片，甩到她旁邊的小桌上。
女人氣呼呼拿起來，看了一眼，立刻愣住了，然後迅速翻看着，突然她將照片往桌上一拍，衝過來一把抓住林海的帆布工裝的領子。
“你幹什麼？”林海差點把她一腳踹飛，還好對方是個女人，他忍住了下意識地反應。
“快帶我去，我要看實物！”女人咬牙切齒地說，“你不是早知道我是誰了麼，混蛋！”
她拖着林海就往外走，林海急忙說：“慢些，你難道不帶工具嗎？”
半個小時後，一輛紅色甲殼蟲在林蔭道上疾馳而來，快到鐵門時猛地停下，上川井姿態優美地走下車，吼道：“快點開門，快搬工具！”
“來了來了。”林海打開車門，長長吐了口氣，晃晃依然有些眩暈的腦袋。這個女教授竟然是個飆車族，一路狂奔，簡直嚇壞了他，還好他體質過人，換其他人肯定玩完。
林海從後備箱拎出來一個大包裹，上去打開大鐵門，上川井再次搶着衝進去。
“喂，裡面還有個門呢。”林海在後面喊，“我說有朋友或家人坐過你車嗎？”
“他們都有司機開車，不需要我！”上川井冷冰冰說，“你走路怎麼像鴨子這麼慢啊，能不能像個男人那樣——快點！”
“男人可不能快啊，再說，鴨子說不定更持久。”林海心裡帶着小小惡意嘀咕着，打開了左側倉庫的門。
上川井再次第一個衝了進去，接着是片刻的安靜，林海靠在門口，掏出上次威爾送的好彩煙，點了一根，美美吸了一口。
“混蛋啊！你就是這麼放置這些出水文物的啊？”上川井旋風般衝了出來，一把打掉他嘴上的香菸，再次拉住他的領子。
“咳咳，我說上川教授，您能不能仔細觀察下再來批評我啊。有你這麼性格衝動，做事毛躁的考古學教授的嗎？”林海手掌往外輕輕一翻，上川一連倒退了三四步，看了眼林海，轉身進去。
十分鐘後，她走出來，步子還是很快，但已經沒有那麼大聲，她向林海微微低頭，“對不起，林海先生，是我太魯莽了，沉船保存得還是很完美的。”
“我沒聽見啊，上川教授您說什麼呢？”林海左手夾着新點的煙，右手小指掏了下耳朵。
“我說對不起！”上川井猛地湊到他耳朵邊，大吼道，“混蛋，你再不進來幫忙，這些文物很快就全毀了。”
“這麼大聲幹嗎呢？不過貌似她嘴脣碰到我耳垂了，怎麼感覺像觸了電啊。”林海捂了下轟鳴的耳朵，嘀咕着跟着她高挑的背影進了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