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學濤點點頭，往屋裡掃視了一圈，卻是沒有妮子的半點跡象，想了想，好半天才終於開口，“叔，妮子……人呢？我想跟她說說話哩！”
“呃……妮子……”
妮子爹臉上表情有些難堪，吞吞吐吐的，難以開口。
這會兒，屋外頭一陣篤篤的腳步從背後傳來。
“妮子沒在家，你就別白費心思了！”
林學濤一扭頭，看見妮子娘神情嚴肅地瞪着自己，看上去餘怒未消。
“那……她去哪兒了？我去找……”
“找啥呀！實話跟你說了吧！妮子沒在村子裡，她去了遠房姨媽家，沿海城裡，打算在那兒打份工，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就咋個兒動的身。林學濤，我看你就死了這份心吧！”
妮子娘快人快話，話說得直截了當。
“噢……妮子去外地了……”
林學濤喃喃地重複了句。一瞬間，心裡悵然若失。
想起曾經跟妮子的山盟海誓，可在現實的無情打擊面前，竟然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這次，妮子算是傷透了心，連聲招呼也沒跟自己打，就出遠門了……
林學濤懷着複雜的心情走在回林家老屋的路上。腳底下，那輛載重單車的輪子有氣無力的晃晃悠悠滾動着，懶洋洋地朝着林家老屋的方向接近。
這會兒，他不知道回家該怎麼跟父母交待，曾經親熱得就像是家裡一員的妮子，就這麼不聲不響離開了，爹孃最後一絲希望宣告破滅，對於老兩口來說，這樣的打擊能接受嗎？
可最終林學濤娘還是把情況從兒子嘴裡追問到了。當聽說妮子離家出去之後時，林學濤孃的神情也是落寞萬分，憂傷之餘，倒也算是一個徹底的了斷，最終塵埃落定。
林學濤娘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老伴，可紙終究包不住火，不久後，林國慶還是知道了這個消息。他一聲也沒吭，只是悶悶地吧嗒嗒抽着銅煙桿子，彷彿在回憶着當初家裡有個兒媳婦忙進忙出的幸福時光……
幾天後，林學濤回了趟村小學，張羅着學生搬遷進新教學樓的事。可到了學校，左看右看沒有見着秦嵐的人影，找到羅月，一問究竟，才得知秦嵐離校外出去了，而且，自打跟妮子那次意外的見面之後，就再也沒有給上過課了。
林學濤聽了，心裡不禁有些難受，他知道因爲妮子，自己跟秦嵐的事兒傳得滿城風雨的，現在，秦嵐覺得自己再也沒法面對班上的學生們。
“校長，秦老師……要離開學校了呢！”
看着林學濤陷入沉思中，羅月忍不住小聲地說。
林學濤點點頭，“我已經知道了！”
“說實在的，大傢伙都捨不得她，不光是學校裡的學生們，這兒的村民們，就連我跟
張磊兩個沒來學校多久，都不想她離開。咱們學校沒有比秦老師更認真負責，更有才華的老師了！她要是離開了，我真是不敢想像教學工作會做得怎麼樣……校長，你就不能勸勸她麼！”
林學濤輕輕地嘆了口氣，搖搖頭，“羅月，不瞞你說，向來都是秦嵐給我出主意，勸我，當我的軍師，還沒有我勸她的時候呢！既然她已經決定了的事，就說明一定是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了！我也無能爲力……”
羅月聽了，滿心失望地低下頭去。
末了，羅月猶豫了好一陣子，終於鼓起勇氣說，“林校長，其實……你跟秦老師的事兒，大家都沒覺得有啥不光彩的！真的，在咱們大家眼裡，甚至學生娃娃們眼裡，你跟秦嵐早就是天生的一對，感情的事，沒有什麼道理可說，你也別太自責了，怪只怪你跟妮子認識太早，跟秦嵐認識太晚哩！”
林學濤聽了，輕輕地笑笑，不置可否，徑直一人朝着舊校舍的東頭教師宿舍走了過去。
秦嵐的宿舍房門關着，透過玻璃窗子，林學濤可以看到裡面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每一本書都打包收取起來，行李箱也放到了書桌上，裡面裝得滿滿的，看樣子秦嵐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一切都顯示着秦嵐即將離開的景象。
林學濤的心裡忽然有些莫名的焦急起來，彷彿害怕一樣寶貴的東西就要失去般。
秦嵐還沒有回來，但林學濤決定守候在這兒，一直等到她出現……
傍晚，學生放學了，校園裡陸陸續續的清靜了下來，夜幕降臨之後，連羅月和張磊也離開了。諾大的校園，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林學濤一個人獨自坐在東頭宿舍的臺階上，安靜地等待着。目光不時朝着校門口張望，卻被越來越濃重的夜色阻擋得越來越近……
最後，他終於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
擡起頭，秦嵐的身影剛好映入眼簾。
見到林學濤，秦嵐先是一愣，繼而明白了過來，知道他已經在這兒等候了許久。
短短几天的分別，竟然如同過了一個世紀。看着眼前有些憔悴的秦嵐，林學濤的心裡不禁隱隱生疼。
“學濤，你不該來找我的……”
秦嵐臉上初見林學濤時那份欣喜一閃而過，很快就換成了一副冷漠的神情。
“對不起，秦嵐，那天晚上……是我失約了！”
林學濤一開口，神色就有些尷尬。
秦嵐使勁地搖搖頭，“不！不怪你！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註定吧！要道歉的應該是我纔對，拆散了你跟燕妮的喜事……”
秦嵐這話說出來，讓林學濤的心中涼了半截。彷彿兩人之間原有那份默契與彼此的吸引，在經歷了悔婚風波之後，也被沖淡了……這樣的結果，讓林學濤懊惱不已。
秦嵐徑直開了門，扔下林學濤獨自一個人靜靜地站在臺階下，沉默不語。
“學濤，回去吧！讓旁人看見咱們在這兒可不好，你是村裡的名人，將來還要在村裡樹立威信的。我倒是……要離開了……”
說到這兒，秦嵐的聲音低了下去，彷彿自己也不願面對這樣的結果。
接着打開門，邁了進去。就在秦嵐要順手把房門帶上的瞬間，林學濤衝上前去拉住了秦嵐的手，似乎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秦嵐，你說過……如果我願意的話，咱們可以一起去省城……是真的嗎？”
秦嵐低下頭，沉默了，半晌，幽幽地苦笑着說：“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再說了，你也不可能放棄這裡的一切不是麼！”
秦嵐的話，讓林學濤一時語塞。內心中，他確實根本就沒有考慮清楚，剛纔的問話，就跟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秦嵐脫口而出的話一樣，只不過是一時感情的衝動罷了。
就在林學濤沉思的當兒，秦嵐已經把手從他的掌心裡抽了出來，走屋裡，轉過身，緩緩地關上了門。
隨着咔嚓一聲脆響，面前秦嵐的那扇門徹底地關上了。
林學濤如夢初醒，下意識地揚起一隻手，想要去敲它，然而揚在半空中，卻定住了。
他還能跟秦嵐說些什麼呢！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該幫的也已經做了！他不想把妮子已經離開村子的事告訴秦嵐，他知道，越是那樣，秦嵐越是不敢接納自己……
林學濤怔怔地立在臺階上，直到秦嵐房間裡從窗子外透出的燈光也啪地一聲熄滅。
一牆之隔，兩顆心在做着無言的交涉……
林學濤回到了自己家裡，沒有再去學校。
幾天後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林學濤獨自一人坐在林家老屋的臺階上。眼望着禾場的盡頭，目光怔怔地盯視着。這會兒，樹上的知了一聲聲不知疲倦地叫喚着，夏風輕柔地拂過，一切都像極了幾年前那個炎熱的夏天午後……
整個村子裡安靜得出奇，彷彿人們都已經集體外出，只留下林學濤獨守空城般……
片刻之後，遠遠的，大禾場的邊上，一個魁梧的男人的身影緩緩地走來，雙手插在褲兜裡，若有所思的。一點也不像他平時大模大樣的走路架勢。
走到臺階旁，來人朝林學濤的臉上望了望，一幅很不理解，又欲言又止的模樣。
“人送走了？”
“走了哩！”
“去的人多不？”
“多着哩！全村的家長們都去了，依依不捨的，好多學生娃娃們都哭了，哇哇的，秦嵐愣是哄了好半天，答應回村子看他們，才消停下來……哎……我說濤子，你真就這麼忍得下心，不去送送秦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