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一輛麪包車進入南境叢林,在一處寺廟前停下。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將一副擔架擡進寺廟。裡面出來一個僧人將他們引入偏殿之中。
佛堂裡檀香嫋嫋,和尚誦經聲和着木魚、鈡磬在殿內環繞。一個女子端坐在佛堂蒲團上,微垂雙目。
溫巖阿爸的朋友道陀走上佛堂,對着女子,雙手合十深深施禮。
那女子披着黑色的長髮,頭戴銀質髮箍,對襟銀牙鑲邊緊身上衣,絳紅銀色邊短筒裙,胸前掛着南紅珠串的瓔珞。端莊的面容,宛如大殿上供奉的菩薩一般,和善溫婉、端莊典雅。
見來人,女子輕啓星眸,擡頭打量來人,微微頷首,又示意讓道陀和醫護人員迴避。
她走到擔架前屈身,將被單下人的手拿起,診脈後,微微一笑,輕啓朱脣朗聲道:“這樣洪大的脈搏,只怕是陽壽將盡之兆,不救也罷,是不是邱先生?”
邱克拂去臉上的被單,用手槍指着女子。對着黑洞洞的槍,這女子似乎並不怕,緩緩起身,依舊坐回到蒲團上:“打死我,就沒有了解藥。你還敢開槍嗎?你有沒聞到一絲像麝香的氣味,不需一分鐘,便會中我的迷香,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不信你試試,還能說得出話嗎?”
“瑪蘿!幸會!”邱克沉聲道。
他舉着手槍對準瑪蘿,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見過瑪芮,瑪薇和瑪莎在暗殺我的時候,已被我殺死。現在除了瑪蘿,五朵金花中還能有誰?”
瑪蘿微微一笑,輕輕搖搖迷人的腦袋,擊掌讚歎道:“百聞不如一見,邱先生果然不一般。難怪玄小姐對閣下始終網開一面,真是英雄惜英雄。”
“是嗎?”
“玄小姐是女中豪傑,邱先生是當下的蓋世英雄。”
“過獎!”
“只可惜,邱先生不肯接受玄小姐的美意,你此番來怕是有來無回。”
“瑪蘿,這是佛寺,我不想殺戮太重。對你我也網開一面,不取你性命,只要把解藥給我。”
“邱先生,這麼自信。”
“我們可以試試看。”
邱克話音剛落,瑪蘿飛起一腳踢掉邱克的手槍,一柄銀色的匕首當胸刺過來,邱克反躬仰身避過。
偏殿殺氣流轉,剎那間兩人同時出手,瑪蘿持刀出招狠辣。邱克將其掀翻在地,瑪蘿的筒裙撕裂,露出修長白皙的長腿,她輪腿劈向邱克,被邱克捉住往前一拉,瑪蘿揮手一刀,邱克躲避,瑪蘿起身再戰。
邱克尋機打落瑪蘿手中的刀,瑪蘿一記四兩撥千斤將他打翻在地。邱克搶身撿起地上的手槍,仰身對準飛撲過來的瑪蘿。
“夠了!”阮之玄帶人從偏殿後走出來。
邱克用槍抵住瑪蘿的頭。其實,他也在賭,自己和瑪蘿的性命皆在阮之玄一念之間。
他朗聲跟阮之玄打招呼:“玄小姐別來無恙?”
“邱克,你敢隻身犯險,我佩服你。你不要亂來,院子裡的人,難道不想要他們活命了嗎?”
“玄小姐,我只要解藥,不會傷害瑪蘿。”
阮之玄微微一笑,感慨道:“我以爲邱先生是鐵石心腸,想不到你也會憐香惜玉。
這次引誘你來,我只當是探囊取物。想不到你居然有迷香的解藥。是了,一定是瑪茉給你的。
罷了罷了!這就是天意。天不絕你,我自不強求。解藥你帶走,瑪茉是我培養的人,我志在你不在她。這局,我認輸!咱們後會有期!”
阮之玄示意,瑪芮走過去,將解藥遞給邱克。
邱克用槍抵着瑪蘿的頭說:“玄小姐,可否請瑪蘿送我們一程?”
“可以,瑪蘿技不如人,便就此打住,好好的代我送邱先生他們出去。”
“是!玄小姐。”
邱克和瑪蘿出了偏殿,走到院子,代衛他們已被阮之玄的人控制起來。
“玄小姐,命送他們離開。”瑪蘿朗聲道。
桑坤只得命人給代衛他們鬆綁。
代衛幾人迅速上車,邱克押着瑪蘿隨後上去,汽車發動轟的一聲離去。
望着他們的車輛漸漸消失,瑪芮不解的問:“玄小姐,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道亦有道。來日方長!”
阮之玄雲山霧繞的話,令瑪芮他們搞不清狀況。玄小姐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他們是懂得的。
這幾次與邱克較量,阮之玄感覺對手的確強悍。今日就算將邱克置於死地,那也是魚死網破,反倒讓唐世繹坐收漁翁之利。她及時收手,就想讓他和唐世繹纏鬥,將來無論誰贏誰輸,她都樂享其成。
阮之玄冷冷一笑,她何時只爭一時之輸贏過。許久沒碰到如此有趣的對手了,棋逢對手,貓捉老鼠的遊戲,纔剛開始。
邱克一行走到邊境線大橋,他沒有放瑪蘿回去,先讓代衛他們帶着解藥回醫院,給杜一茉解毒。
阮之玄手下的馬仔,長槍短炮對着邱克,虎視眈眈。
在江岸的另一頭,姜明帶人嚴陣以待,盯着邱克這邊的動靜。兩邊氣氛緊張,充滿了硝/煙味,稍有不慎一觸即發。
大橋上,瑪蘿憑欄佇立,耳邊幾縷髮梢隨風輕擺,拂過幽深的明眸,眼中閃爍着勾魂攝魄的光芒。
“邱先生,是不相信玄小姐?”瑪蘿看着邱克,微微笑道。
“我賭的就是玄小姐對你的器重!”
瑪蘿何等聰慧,聽出了他的話外音。微微一笑,把話題轉開:“瑪茉,前世修得怎樣的福,今生能有幸,得你這樣的一位有心人,真是‘對月行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瑪蘿嘴角流露着迷人的微笑,神情安靜祥和,像是與邱克在橋上,望着如畫的江景談風流雅事。
她看邱克的眼睛,就像能鑽進他的心裡,一眼就能把他內心的秘密看穿。
“瑪茉,本可以不是瑪茉。”邱克說。
“可以講講她的故事嗎?我們有的是時間。”瑪蘿問。
邱克在江邊跟瑪蘿周旋消磨時間,他在等代衛的消息。
“叮鈴鈴!”代衛打來電話。
“克參,杜一茉已醒。”
“明白。”邱克簡短的回答,掛掉了電話。
姜明這邊準備隨時接應邱克。
在江對岸,阮之玄的人將槍口對準邱克,在他旁邊的瑪蘿靜靜地站在橋邊,邱克在聽電話的同時,用槍頂着瑪蘿走到橋中間。
瑪蘿微笑着,用軟糯的話音對邱克一臉嚴肅,“邱先生,回去請帶話給瑪茉:玄小姐問候她!”
邱克想起曾經瑪薇對他也這樣說過,他看了一眼瑪蘿,皺了皺眉。不知道杜一茉現在是什麼情況,他擡手看了下表,姜明正焦急地向他這邊觀望。
雙方背後各自的人嚴陣以待,倘若交火,在開闊的橋面,邱克和瑪蘿都會被雙方密集的子彈打成篩子。而這又是兩邊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出於謹慎,他們兩個人又都不願將自己的背留給對方。
最後瑪蘿微微一笑,她看出邱克急於離開,湊到他近前低聲耳語:“邱先生,你該走了,我們來日方長!?”
邱克微微牽動下嘴角,將手裡槍的子彈悉數退出,揚手扔進江裡,盯着瑪蘿慢慢退後,轉身往橋的另一頭走去。
瑪蘿微笑着,望着邱克挺拔瀟灑的背影,不可思議地一搖頭,眼中充滿了欣賞的目光。隨後,她也轉身往回走,嘴裡用粵語悠然哼唱道:
人生路,快樂少年郎
路里風霜,風霜撲面幹
紅塵裡,美夢有幾多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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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隨人茫茫……
直至走到橋頭,瑪蘿再次回頭相望,邱克已經坐上來接他的車,絕塵而去。
她禁不住低聲也道了句:“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