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
即使不看.神樂也能夠想象到玉笙會變成什麼樣子.想着剛剛她還在和自己說笑.此刻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玉笙由一個妙齡少女變成一個血肉模糊的怪物……
她渾身止不住的顫抖.雖然衡弄文遮上了她的眼睛.但聽到那聲淒厲異常的哀嚎的時候.神樂知道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發生了……
“你放開我.放開我.讓我去救她.讓我去……”
衡弄文像是早就已經料到她會衝上去一樣.將她抱得死死的.可神樂掙扎的厲害.以至於兩人站不穩腳.一齊摔在了地上.衡弄文沒敢放鬆.趁勢將神樂死死的扭押在地上:“已經來不及了.”
他衝她吼.可是神樂根本不聽.用盡力氣想要把他推開.喉嚨裡全是憤怒的低吼.玉笙就在她身邊不遠處哀嚎掙扎.因爲疼痛而四處亂撞.空氣中已經瀰漫開淡淡的血腥味……
她根本聽不出玉笙在喊什麼.她只知道她很痛苦很疼.但這也證明了她還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不應該放棄.她怎麼能夠忍心讓玉笙就這樣香消玉殞.
“你放開我.我求求你……放開我.讓我去救她……”
玉笙的撲騰哀嚎聲已經沒有初時的撕心裂肺.神樂知道玉笙快要撐不住了.可是她又掙不開衡弄文的禁錮.她跪在地上.憤怒的吼聲已經變成了求饒.可是衡弄文依舊鐵石心腸的摁住她.
“不要去.我們挽救不了任何事……”
衡弄文看了一眼還在因爲疼痛而瘋狂撞樹的玉笙.她已經變做了一副恐怖的模樣.渾身潰爛看不出本來面目.她一定還存在着意識.所以她在那樣痛苦的情況下還能控制自己不去靠近神樂和水邊.
躲着神樂是怕傷到了她.也怕嚇到她.躲着水邊是害怕看到自己的影子.嚇到自己.
百花仙靈最注重的便是自己的容顏.沒有美貌她們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這一會兒的功夫.玉笙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也不再亂撞.毫無生氣的靠在樹身上不住痙攣抽搐.她轉過面目全非的臉.渾濁的眼球看向衡弄文.兩行淚水劃過臉頰變做兩道血痕.她艱難的對衡弄文動了動手指.眼裡是祈求的光.她得脣輕顫了兩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殺了她……
衡弄文知道玉笙讓他殺了她.她已經變做了這個樣子.即便能夠依靠神樂的力量繼續苟延殘喘下去.她也要帶着這一身駭人傷疤受盡世人的厭惡唾棄.她曾經是百花韻苑最美的花靈.是天尊親選的下一任百花仙子.讓她以這樣的容顏存活下去比要她死來的還要殘忍.
衡弄文閉上眼睛不去看她祈求的目光.狠狠的將指骨握的發白後他才捏起訣法毫不猶豫的向玉笙打去……
他尊重玉笙的選擇.哪怕以後他要面對的是天下人的唾棄.是神樂的怨恨.他也要這樣做.
當玉笙被那團溫柔的白光吞噬時.衡弄文才失力了一樣放開了神樂.顧不得向衡弄文尋仇.神樂哽咽着幾乎連滾帶爬的撲到玉笙身邊.在剛纔聽不到她的聲音的時候.神樂便知道了一切都完了.她再也無力挽救什麼了.
衡弄文的法訣已經將玉笙還原爲原來的美貌模樣.只是她馬上就要死了.
她虛弱的看了神樂一眼.眉眼便彎作了平日的弧度.感激的看了衡弄文一眼.她卻沒有力氣再說什麼多餘的話.能夠存留的時間太短.她的眼神已經渙散起來.可是她卻不符實際的笑的甜美.
嘴脣動了動.她好像在斷斷續續的唱歌.虛弱綿軟的像是轉瞬即逝的風與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一日不見……”
玉笙的歌停了.眼睛盯着天空.微微擡起的手指像是要觸碰什麼東西.可惜.她什麼都還沒有碰到.身體便化作了點點熒光消散在空氣中.她的臉上還是那樣溫柔的笑……
“天尊……”
神樂一震.看向玉笙的眼睛.可惜她面前空空的.早已經沒有了那傾國傾城的容顏.那聲天尊是玉笙叫的.她爲什麼在臨死前叫出他的名字……
一瞬間神樂什麼都明白了.苦笑着癱坐在地上.原來玉笙是喜歡着慕千潯的.原來她跟到這裡是爲了慕千潯.一日不見如三日兮……
她還只是個孩子而已.什麼錯都沒有.就要這樣消散於天地間……
神樂還記得就在昨天.她還笑顏如花的對她講.如果有一天玉笙也能像姐姐一樣找到一個愛人.或許玉笙要守護的東西就會變了.她要守護的是慕千潯.可是慕千潯還未意識到這個仰慕着他的小小花靈的存在時.玉笙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呵呵.說起來.玉笙和她多像啊.同樣仰慕着一個不該仰慕的人.同樣在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愛意的時候.她們便已經死了……
毀掉自己的是慕千潯.扼殺玉笙的是衡弄文.可自己愛着的是衡弄文.玉笙愛着的卻是慕千潯.多麼奇怪的關係.讓神樂都不知道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是誰.胸中積壓的一腔恨意都不知道應該找誰發泄……
“噗……”神樂急火攻心嘔出一口血.
“神樂.”
神樂眼裡氤氳着濃濃的恨意.嘴角掛着一絲血跡.她緩緩的歪頭看向衡弄文:“你殺了玉笙.你把玉笙殺了……你爲什麼要殺她……”
衡弄文沉默了.他早知道神樂會這樣.可是能有什麼辦法.玉笙是他害死的.神樂怪他也是應該的.
他想安慰一下神樂.畢竟這樣下去於事無補.可是神樂卻固執的將他推開.恨恨的看着他道:“你和慕千潯一樣.都是殘忍的殺人兇手.”
知道神樂的脾氣.衡弄文也不想再和她解釋.如今這種情況.任何解釋都會演變爲永無休止的爭吵.
他寒着臉一語不發的轉身將那株神農草用帕子包着收入囊中.神樂看着他事不關己的態度.怒火一下燒到了頭頂.她瘋子一樣的撲過去抓着衡弄文的衣領.目眥欲裂:“衡弄文.你一點都不愧疚嗎.要是你早一點告訴我們神農草有毒.早一點讓我救她.或許她就不會死.”
衡弄文一點都沒有反抗.任憑她衝自己發泄:“神樂.你不用這樣傷心.馬上你就可以重生.可以忘掉這一切傷心的事.”
“衡弄文.我不要.我不要重生.就因爲我一個人.害死了這麼多不應該死的人.我還有什麼資格乞求活着.”瞪了他一眼.她又道:“還有你.你害死了玉笙.你也沒有資格活的這樣自在.”
“隨便你怎麼想.”絲毫沒有憐惜的.衡弄文便把衣服從神樂的手裡扯了出來:“你總是這樣.糾結於過去的錯誤.而放棄未來的希望.玉笙的死已經成爲了事實.慕千潯難道沒有教過你.沒有意義的事情就不應該再繼續下去.如果你真的想爲這件事情.找到一個解決方法讓自己心安理得.一.殺了我.二.跟我回去.利用神農鼎重生.忘掉這一切重新開始.”
他冷漠地看了一眼呆站着的神樂.便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你真的以爲我不敢殺你.”神樂在身後喊.
衡弄文不爲所動.連腳步都不願爲她停留:“你可以試試.”
衡弄文真的就那樣肆無忌憚地離開了她的視線.神樂癱在地上苦笑.毫無疑問.她怎麼可能真的殺衡弄文.她甚至連傷他的勇氣都沒有.
其實她知道.這件事情其實和衡弄文一點關係都沒有.要錯.錯的也應該是她自己.她不該帶玉笙來雲山.不該明明知道這雲山中有危險的東西.還是隨着她的性子跟着她來這片水域.更不應該莽撞的讓她去取神農草……
可是.要不是因爲那個人.玉笙本該是天庭中一個無憂無慮快樂的小花靈.她不可能來到弱水之濱.更不可能這樣慘遭橫死.
慕千潯.我殺不了衡弄文.難道還動不了你嗎.
神樂緊了緊拳頭.便衝回了匯合地.她知道自己是在無理取鬧.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已經快要因爲玉笙的死自責的崩潰掉.急切的需要找一個突破口來發泄自己的一腔怨氣.人總是這樣可笑.解決不了就要給自己找一個逃避的理由.
她幾乎是瞬移至慕千潯面前的.什麼也沒說.她就直接甩給了慕千潯一個耳光來說明自己此次的來意.
慕千潯平白捱了她一個耳光.眸裡氤氳着火氣卻沒有爆發.而其他人卻早已經因爲震驚而沸騰了.但對方是神樂.天尊都沒有表示什麼.他們又怎麼敢輕舉妄動.只好一面閉聲靜氣的靜觀其變.另一面擔心着兩人如果打起來.他們會受到怎樣的波及.
水靈卻不怕她.她知道神樂不敢.她不敢殺任何人.她衝上去攔在慕千潯身前對神樂怒目而視:“神樂.你瘋了嗎.”
“呵呵.白水靈……”神樂冷笑:“我沒瘋.我要是瘋了就不會知道來報仇了.”
“報仇.”
“玉笙死了……玉笙和你一樣喜歡着慕千潯.可是她死了……”神樂說不上是冷笑還是苦笑.讓她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可是水靈卻一點也笑不起來.
“你說什麼.玉笙喜歡天尊.而且……她死了.”水靈笑了.不相信道:“你還說你沒瘋.玉笙剛剛還好好的在這裡.這一會兒你就說她死了.還說什麼她喜歡天尊.她不過一個孩子.她知道什麼是喜歡……”
人就是這樣自私.尤其是水靈這樣目的性極強的人.即便此刻她們的同伴死了.她所關心的依舊是自己多了個情敵.不過還好.那個情敵已經死了.神樂甚至能夠隔着水靈那張僞善的面孔看到她的內心在笑.她又少了一個競爭者.
神樂冷笑.纔不讓她那麼得意.明明自己那麼傷心.她們憑什麼可以事不關己的笑的開心.
“白水靈.你看到了沒有.淺雪的下場.我的下場.絨團兒的下場.花嬈的下場.玉笙的下場.每個和慕千潯沾上關係的人都會不得好死.而陷的最深的你.絕對會比我們慘烈千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