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這是魯迅先生說的。
池未鋒作爲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在臉上抹血裝死呢?
晚上買了束花給老媽,又說了通甜言蜜語之後,池媽媽終於雲開月明,而這會他正四仰八叉的躺在牀上,雙手舉着手機懸在距離臉面半尺處,在黑暗的房間中,只有手裡這一方光亮。
看久了眼睛有點澀,池未鋒眨巴眨巴眼睛。他動用了所有還沒睡着的腦細胞刻苦鑽研一個問題——這句“我知道了”到底有什麼意義?
我知道了,你居然心有邪念,等死吧。
我知道了,你竟敢肖想於我,等死吧。
我知道了,你調戲良家婦男,等死吧。
…………
啊啊啊啊爲啥結論都是等死吧?!
池未鋒無聲的吶喊,捏着手機雙手過頭頂像個梭子一樣在牀上用力的翻滾。
完了完了完了啦,明天的太陽一定是我人生最後一次見到了!到底會被車裂還是凌遲給個痛快吧!
嗙!在車裂或凌遲之前,他先從一米二的窄牀上摔了下去。
池家老爹火速的應聲開門,“大半夜的吵個啥睡覺都能從牀上摔下去你是孫猴子麼我們老池家可不姓孫!”一疊聲說完就啪又把門關上了。這點跟池媽媽如出一轍,也不知他倆夫妻臉誰像誰。
誰叫你不讓你兒子換一下這張從高中起就沒動過的牀啊,太小了不利於成長髮育的。
而且也不知道來關心下兒子的傷勢,說不定這就是你見我的最後一面啊,爹!
吐槽是在心裡進行的,池未鋒躺在地板上挺屍,視線正對着被震飛到書桌底下手機。它兀自發着冷淡的白光,跟上司那張恐怖的臉一樣樣。
那一定是地獄的入口!
班總是要去上的。池未鋒在公司底樓的衣帽鏡前扶正領帶,然後默唸着“一個大西瓜,中間切一半,一半送給你,一半送給他”的口訣打了通太極。
好了,去直面慘淡的人生吧。
辦公室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到齊了,左瑞巖還沒有來。池未鋒三兩步竄到自己的位置,端正坐好,大清早就擺出發奮工作的勢頭,其實不時用眼角餘光瞥入口的動靜。
快到點的時候,左瑞巖纔到,他今天也照舊面無表情,西裝筆挺,目不斜視的直通通走進自己辦公室。還在吃早餐閒談的衆人都知道,一天的工作正式開始了。
池未鋒處理着手頭的活,卻跟聽宣的小太監一樣忐忑不安,但一天下來,左瑞巖都沒有召見他。只是午休的時候,一向在頂樓用餐的左瑞巖卻出現在了員工餐廳。衆人差點集體噎着。不過左瑞巖似乎只是打算換換口味,端着餐盤經過池未鋒那桌時也毫不停留。
下午池未鋒不得不硬着頭皮拿個文件進去,他本想轉託同事拿,但是誰願意沒事找事啊。
池未鋒深呼吸三口氣,敲了敲門,裡面響起一聲平板的“進來”。
“左先生,這是客戶意見表……”
左瑞巖頭也沒擡,用手指戳了戳案頭示意他放下,看都沒看他一眼。
池未鋒輕手輕腳的放下東西飛竄而出,靠在關緊的門上喘粗氣。
居然啥都沒發生?
所以現在是打算幹嘛?採用打入冷宮的策略?
一切仍舊是個謎。
不過好歹一天無事,池未鋒不敢鬆懈,等到次日,再次日,再再次日,左瑞巖都沒啥舉措。池未鋒長出一口氣,人家果然大人不計小人過,這事八成過去了吧。
他笑眯眯的想。
不過古來的老祖宗經驗都告訴我們,一旦放鬆警惕,麻煩就來了。
這周沒有加班,池未鋒總算迎來了久違的懶覺。三倍工資雖好,卻好不過早晨睡到自然醒。
星期五下午,他勤快的將一週的工作掃尾,卻突然收到了短信。
那是他以爲業已消失的惡魔的召喚。
左先生:明晚去哪吃飯?
明晚?吃飯?這是要幹嘛?池未鋒的所有腦漿集體蒸發,空空的腦殼裡徒留一個巨大的問號。
這是發錯短信了吧?沉默是金,不要回總是不會出錯的。池未鋒將手機揣進口袋若無其事的繼續收拾。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拎起揹包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前腳才踏進電梯,手機又響了起來。
又來了!左瑞巖的短信依舊簡短卻詭異:你沒意見我就決定了,明晚六點明亞餐廳。
啥?!這下池未鋒的下巴是徹底掉下來了,連發兩條就不可能是發錯吧。
這是最後的晚餐嗎?不用搞這麼盛大吧?到底是想幹嘛?
他看完短信僵硬的擡起頭,在電梯即將關閉的門縫中看到了又一次沒趕上的左瑞巖。二人默默的對視到電梯關嚴實。
左瑞巖依舊錶情淡漠,看不出一點心思。池未鋒卻像被美杜莎盯了一樣徹底石化在電梯裡了。
娘啊,我招誰惹誰都好乾嘛讓我碰上這冰山魔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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