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北辰似乎已經變回了從前的樣子,冷靜,剋制,高瞻遠矚。他把公司裡的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手下的親信們也全都因此而信心倍增,認爲這一戰肯定會是他們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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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看起來都非常好,除了蘇然一直沒有清醒過來。她始終才沉睡,像是童話故事裡的睡美人一樣,無知無覺,任憑葉北辰如何哀求,全都沒有半點作用。
葉北辰把所有的焦慮、不安、自責,絕望……全都深深地壓抑在了心底裡,除了他自己,沒有人可以看得出來。
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少個夜晚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沒有那個小女人陪伴在身邊,葉北辰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已經徹底凍住了,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他在公事上冷酷得近乎無情,手段比從前更加決絕狠厲,取得的戰績也一次比一次好……可是他一點都不快樂。
他甚至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又在鬥爭中取得了多少優勢,他只想知道,他心愛的然然,究竟什麼時候纔可以醒過來。
他每天可以勉強稱得上開心的時間,只有一個小時而已。就是進入ICU病房探望蘇然的那一個小時。
除此之外的二十三個小時,他都是行屍走肉,是設定好了程序的機器,運轉良好,效率頗高,卻沒有半點情緒。
只有那短短的一個小時,他才覺得自己是活着的。
“然然,快點醒來吧。天氣預報說明天會下雪,是江城這邊二十年不遇的大雪哦,你不想看一看麼?”葉北辰坐在蘇然的病牀邊上,對着沉睡中的小女人,不斷地說着話。
蘇然根本沒有反應。她安安靜靜地昏睡着,面色雖然比從前多了幾分血色,卻還是透着明顯的憔悴。
葉北辰看着心中很是難過,重重地嘆息了一聲,卻還是繼續強打精神,跟她說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醫生說過的,要努力讓她燃起求生的慾望才行,葉北辰覺得,多跟她講一點美好的事情,或許會有幫助他。
他違心地撒謊:“然然,你的爸媽其實並沒有死,都搶救回來了,他們都想你,只可惜他們現在不能來見你。你快點努力醒過來,就可以見到他們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葉北辰努力地裝作一切都是真的,用非常輕快地語氣說着,可是心裡頭卻難過到了極點。他也不知道,這樣明顯拙劣的謊言,到底能不能有效果……唉,但願可以有效果吧。
一個小時的探望時間總是那麼的短暫,轉眼,葉北辰又得離開了。他嘆了口氣,一步三回頭地離開ICU病房,心裡默默地祈禱着,希望蘇然馬上就能醒過來。
他每天都會如此祈禱,可惜每天的結果都是失望。
今天,似乎也還是一樣。
葉北辰忙完了一整天的工作,晚上回到公寓裡休息。他一如既往地失眠,在牀上翻來覆去折騰到後半夜兩點多還是睡不着。
真希望那個小女人可以陪在身邊。又是有她在的話,他一定可以安穩入眠的吧?
他的蘇然,他的安神良藥。
窗外的夜空星
光寂寥,葉北辰怔怔地望着出神,思緒不自覺地飄回了很久以前,他在三亞跟蘇然許諾未來的那個夜晚。
那時候,他們多甜蜜啊……誰能料想到,他們後來會經歷如此之多的波折呢?
人生可真是無常。
葉北辰的腦子裡,全都是自己跟蘇然的點點滴滴,甜蜜的場景特別清晰,曾經吵架的那些,卻全都模糊不清。他甚至都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因爲什麼總跟她吵架。他有點後悔,覺得自己要是再珍惜她一點,該有多好呢。
若是一切重來,他一定把她捧在掌心裡,給她最溫柔的寵溺,再也不會讓她傷心哭泣了。
他要讓她成爲這個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只要她還能醒來……
她還能醒麼?
葉北辰不知道。他悶悶地嘆了口氣,坐起來點燃了一支香菸,背靠着牀頭大口大口地抽了起來。其實他並沒有什麼煙癮,只是煩悶的時候,會喜歡用這樣的方式來宣泄情緒。
可是才抽了沒幾口,他就想起來,蘇然似乎很討厭煙味的。以往他每次抽菸的時候,她都會緊緊地皺起眉頭,偶爾還會特別難受地咳嗽。
他的動作僵住了,慢慢地把香菸從自己的嘴邊拿開,在菸灰缸裡碾滅。
她不喜歡的事情,不想再做了。
哪怕她現在並不在他的身邊,他也還是不自覺地想要遵從她的喜好。
這算是什麼?愛情的力量麼?興許是吧。
手機鈴聲突兀地想起,打破了葉北辰的思緒,他皺了皺眉頭,心裡有些煩躁。但是當看清來電顯示的號碼時,瞬間眼前一亮,心裡迸發出了強烈的希望……
那是蘇然的主治醫生的手機號碼!
對方突然打過來,是要通知他蘇然醒過來了麼?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葉北辰激動地接起電話,說“喂”的時候,聲音顫抖得不像話。
“葉少,蘇小姐有醒轉的跡象了。”
葉北辰的大腦,在這一瞬間狠狠地空白了幾秒,旋即狂喜起來。他激動地不斷握拳,在房間裡快速地來回踱步,恨不得立刻仰天大笑。
可他卻還努力地壓抑着,不敢高興得太早,生怕這一切都只是鏡花水月,一觸就散。
“我……我現在就過去!”葉北辰激動地說。
“好的。”對方掛斷了電話,葉北辰則是直接從牀上跳下地,飛快地換了一身衣服,匆匆出門,趕去ICU病房。
這一路上,葉北辰都在不斷地懷疑着,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這些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變得無比緩慢,像是電影中無聲放映的慢鏡頭片段,他什麼都聽不見,耳朵裡之後自己粗重的呼吸聲,以及劇烈的心跳聲。
他整個人都在不斷地戰慄,半是興奮,辦事畏懼。
他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又害怕,自己下一次睜眼的時候,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會化爲烏有。
“撲通撲通……”心臟像是要跳出胸腔。
葉北辰跑得跌跌撞撞,才終於在最短
的時間之內,出現在了重症監護病房的門口。
醫護人員們還在裡面做檢查,他現在不能進去。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跳劇烈得讓他覺得心口微微發疼,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句話反覆迴盪着——
她真的會醒來的吧?
時間變得無比緩慢,每一秒鐘,對他來說都是無限的煎熬。他想要找一個人,跟他分擔這份情緒,可是掏出手機,卻不知道可以聯繫什麼人。
原來,那個躺在裡面的小女人,早已在不知不覺當中,變成了他生命當中最最重要的存在。
他的喜怒哀樂,全都只想跟她一人分享。若是不能,那他情願自己憋在心裡,也不願意跟別人分享。
蘇然,求你了,快點醒過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ICU病房的門終於打開了,蘇然被從裡面推出來了。她的眼睛依然緊閉着,安靜得讓葉北辰發慌。
她沒有醒過來。
可是爲什麼,醫生要把她推出來?這是要把她推到哪裡去?!
葉北辰的腦子裡,猛地竄出來一個讓他心驚不已的詞,他嚇得打了個激靈,只覺得渾身冰涼,大腦當中瞬間一片空白。
這幫人……該不會是要把他的然然送到太平間去吧?!
葉北辰瘋了似的揪住醫生的領子,大聲地質問:“你們要幹什麼?你們要把她送哪兒去?”
醫生吃了一驚,但是很快鎮定下來,平靜地解釋道:“蘇小姐的狀況已經穩定下來,不需要繼續呆在ICU了。我們現在把她轉去普通病房。”
葉北辰的心,這才又落回了原來的爲止。
還好還好,不是他想象當中的那種情況……
他趕緊放開醫生,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啊,我剛纔太激動了……”
醫生笑了笑,表示理解。
葉北辰一路跟隨,只覺得恍惚如夢。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情況居然就這麼突然好轉了。
他心愛的小女人,很快就能好起來了吧?
在普通病房裡安頓好了之後,他終於可以有機會碰觸蘇然了。不用再穿什麼討厭的無菌隔離服,他的手指就那麼真真切切地摸到了她的皮膚上。
柔軟,微涼。
這樣的觸感,他竟彷彿已經有一萬年之久沒有感受過了。
葉北辰在這一刻,激動得差點落淚。
“蘇然,我心愛的寶貝,你快點醒過來吧……再給我一次重新寵你的機會,我保證絕對不會再傷害你了。”葉北辰一遍遍地呢喃着,徹夜不眠。
他心中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個小女人馬上就要醒過來了。他要守着,他不能錯過那期盼已久的瞬間。
他一定要成爲她醒來以後,見到的第一個人。
葉北辰從來沒有連續說過這麼多的話,他的嗓子都已經沙啞了,卻還是固執地不肯聽下來休息。他想要讓這個小女人感覺到,這個世界上,依然有人牽掛着她,需要着她……她得回來。
她得順着他的聲音爲線索,從鬼門關那頭,一步一步地走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