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蓮芳的宅子裡。
趙曜一邊吃着糖炒栗子,一邊跟賀蓮芳聊天。
“還是野栗子炒着好吃。”這栗子是趙曜前幾日特意從山裡面採摘回來的,個頭小小的,特別甜。
賀蓮芳一邊剝栗子,一邊說道:“味道的確不錯。”別的不說,在吃的方面,趙曜真的是非常精通,這點讓賀蓮芳非常佩服。
“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又要長一歲。”趙曜先是非常歡喜自己又要長大一歲,但是很快小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唉,就算過年又長一歲,我還是沒有成年。”
賀蓮芳沒搭理趙曜,專心致志地吃着栗子。
趙曜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怎麼長大這麼慢啊。”
“不想待在京城?”自從趙曜從揚州回來,總是抱怨個不停。
趙曜連連點頭:“不想,非常不想。”雖說京城的氣氛沒有達到劍拔弩張的地步,但是還是瀰漫着危險的氣息,他很不喜歡。“二叔,你有沒有辦法讓我提前去嶺南啊?”
賀蓮芳毫不客氣地潑冷水:“你父皇不可能提前讓你去嶺南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趙曜胯下肩膀,一臉生無可戀地說道:“爲什麼非要等到成年才能封王,就不能提前封王嗎?前朝不是有很多王爺在很小的時候就封王了麼,爲什麼大周就不能有這個規矩?”
“你去問你的父皇。”
“我不想搭理他。”從揚州回來後,趙曜就對皇帝愛答不理的。皇帝要是找他,他就畢恭畢敬,把皇帝氣得不輕。
“怎麼,還氣你父皇把你從揚州叫回來?”賀蓮芳戲謔地問道,“還是氣他之前不管你的死活?”
趙曜沒有回答賀蓮芳這兩個問題。
賀蓮芳:“還是都有?”
趙曜看了看賀蓮芳,旋即語氣淡淡地說道:“都有一點。”理智上,他明白父皇把他扔在金陵不管不問,但是情感上有些不能接受。“我現在不想留在京城,一刻都不想待,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嶺南。”京城的奪嫡氣氛太過濃烈,他不想看到四哥和八哥相互殘殺。“二叔,真的沒有辦法讓我提前去嶺南嗎?”
“你在逃避?”賀蓮芳一針見血地問道。
趙曜被看穿心思,點頭承認道:“嗯,不想看到四哥和八哥爭鋒相對。”
“你不想看到,他們就不爭鋒相對了嗎?”賀蓮芳把手中的栗子殼砸向趙曜的腦袋,“你就應該留在京城,好好地看看你的那些皇兄是怎麼奪嫡的。”
趙曜滿臉不解地說道:“我又不奪嫡,我爲什麼要看啊?”
“就因爲你不奪嫡,所以才更要好好地看着。”
趙曜明白賀蓮芳的意思,但是他不願意看。
“二叔,你那個朋友準備的怎麼樣呢?”之前在揚州的時候,賀蓮芳的朋友特意去見了趙曜,並跟趙曜聊了很久。兩人聊的非常盡興,並且就倭國的事情聊的非常詳細。
“準備不錯,就等着開春出發。”
“二叔,你這個朋友真有意思,不過很難想象你們是朋友,畢竟你們兩個看起來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二叔的那位朋友放蕩不羈,不拘小節。而二叔嚴肅高冷,性格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居然成爲了朋友。
“我救過他,他曾跟我上過戰場。”
“我聽他說了,他還跟我說了你以前很多的事情,說你用兵如神,打過不少勝仗。”趙曜笑着說,“他說你們以前打仗的事情時,表情非常驕傲得意。”
賀蓮芳聽了,想起他們當年打仗的事情,面上不覺露出一抹懷念的神色。
“他是一個將才,可惜因爲我……”
趙曜見賀蓮芳說這句話的時候,雙手不覺地抓緊膝蓋,臉上露出一抹愧疚的神色。
“二叔,我看他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也不要自責。”
賀蓮芳收斂眼中的情緒,神色也恢復了平靜。他目光深深地看向趙曜,看的趙曜頭皮發麻。
“二叔,你這麼看我做什麼,我說錯什麼了嗎?”
賀蓮芳的語氣雲淡風輕:“知道我的身份了。”
聽到賀蓮芳這句話,趙曜微微怔了怔,旋即輕輕地點了點頭:“嗯,猜到了。”
“什麼時候猜到的?”
“很早之前就有猜測,但是不敢肯定,等見到你的那位朋友,我就確定了。”雖然賀蓮芳的那位朋友沒有說賀蓮芳的身份,但是通過他的一些話語,趙曜能推測到賀蓮芳的真實身份。
“爲什麼不問我?”
“你沒跟我說你的身份,我想你是不想我知道,那我問什麼。”趙曜很是貼心地說道。
對於趙曜猜到他身份一事,賀蓮芳一點也不意外。如果直到現在,趙曜還不知道他是誰,賀蓮芳就要懷疑趙曜值不值得他支持呢。
“你現在可以問了。”
“二叔,我都知道你是誰了,我還問什麼。”
賀蓮芳挑眉問道:“你知道多少?”
“關於你以前打仗的事情都知道了。”趙曜說着,就朝賀蓮芳豎起大拇指,滿臉崇拜地說道,“大周戰神賀蓮芳!”
聽到“戰神”兩個字,賀蓮芳的神色有些恍惚,接着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我現在就是一個廢人。” “二叔,雖然你現在雙腿不方便,但是這不能掩蓋你以前在戰場上的豐功偉績。”
賀蓮芳冷哼一聲,“以前……還是算了。”
趙曜知道雙腿廢掉是賀蓮芳的心結,不是他能解開的。
賀蓮芳收起自我厭棄的情緒,似笑非笑地凝視着趙曜:“你就不想知道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父皇把你關在這的。”不用去調查,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誰把曾經的戰神關在這裡。再說,這世上也只有皇帝纔有本事把曾經的戰神軟禁在這裡。
賀蓮芳不意外趙曜知道。他又問道:“知道我爲什麼會被關在這嗎?”
“怕你謀反。”
趙曜的這個回答讓賀蓮芳有些訝異。
“二叔,我能猜到不奇怪好麼。”趙曜被賀蓮芳驚詫的表情逗笑了,“你當年可是赫赫威名的戰神。按理說,以你曾經立下的戰功,你也不該淪落到被軟禁在這處宅子的下場,所以你一定做了什麼事情讓我父皇畏懼,我父皇看在你曾經爲大周立下汗馬功勞的面上,捨不得殺了你,只能把你關起來。”
“你既然知道我想要謀反,爲何還接近我?”
“二叔,雖然我不知道你和我父皇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我知道你不會造反。”趙曜的語氣非常篤定,“你要是造反,當年就不會爲大周拼死拼活地打仗。”
賀蓮芳冷笑道:“那可不一定。”
趙曜意味深長地說道:“二叔,看在我大伯的面上,你也不會造反。”
賀蓮芳聞言,心頭狠狠一震,臉上露出驚愕的神色。
“你怎麼知道,趙正跟你說了?”
趙曜微微搖了下頭:“沒有,父皇從來沒有跟我說你和他之間的事情。但是,父皇曾經跟我說過大伯的事情。”他說着,伸手指了指嘴角上的一個酒窩,“我這個酒窩和大伯的一模一樣,所以二叔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纔會那麼吃驚。”
賀蓮芳沒有說話,因爲趙曜猜中了。
“你以前是大伯手下的大將軍,大伯出事後,你就恨上我父皇。”趙曜語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以爲是我父皇害死了大伯。”
賀蓮芳沒想到趙曜竟然能猜到這麼多的事情。
“二叔,不是我爲父皇說話,父皇他是絕不可能害死大伯的。”趙曜又說道,“父皇巴不得大伯能好好活着,這樣他就不用做皇帝。”就父皇那個不着調的性子,他能做皇帝,純屬逼不得已。
賀蓮芳冷冷地說道:“你還真是他的好兒子。”
“我沒有爲我父皇開解。”趙曜看了一眼臉色冰冷的賀蓮芳,試探性地開口,“其實,二叔你心裡一直都清楚。”
他的話剛說完,就收到賀蓮芳一個凌厲如刀的眼神。
趙曜討好地對賀蓮芳笑了笑,接着連忙轉移話題說:“二叔,你給我介紹的那個三叔,是鄭太尉吧。”
“他跟你坦白了?”賀蓮芳的第一反應就是鄭溪林跟趙曜坦白了他的身份。
“沒有,三叔從頭到尾都沒有跟我說的他的身份。”趙曜撇了撇嘴說,“你們不說,我就不知道麼。”他再遲鈍,這麼多年也該猜到了。
“還真是小看你了。”賀蓮芳對於趙曜猜出他的身份,一點也不意外。但是,趙曜能猜到鄭溪林的身份,這讓他很意外。“得知我們的身份,你心裡有何感想?”
“二叔,你和三叔教導我圖什麼?”這個問題,趙曜其實早就想問,但是之前因爲沒有挑明身份,他不好問。今天賀蓮芳挑明瞭身份,趙曜便問了出來。“你們一個曾經的戰神,一個曾經的太尉,不會無緣無故地教導我吧,你們有什麼目的?”
賀蓮芳瞥了一眼趙曜,輕描淡寫地問道:“你覺得呢?”
“你們跟我父皇是不是有什麼協議?”趙曜不覺得自己有魅力到讓一個戰神和一個太尉悉心輔導他。
“你覺得我們和你父皇之間能有什麼協議?”賀蓮芳冷着臉反問,“你認爲我和你父皇之間能有什麼契約?”
趙曜聽了,滿臉狐疑地望着賀蓮芳。
“你們真的沒跟我父皇達成什麼協議嗎?”
“我幫你,是看在你大伯的面上。”賀蓮芳面不改色地說謊,“你長大成年封王后要去封地,管理一個地方,不學點治國政策怎麼行,這就是鄭溪林在信裡教你的緣故。”
趙曜挑高眉頭,一臉不信:“就這麼簡單?”
賀蓮芳好笑道:“怎麼,你該不會以爲我們幫你,是想讓你去奪嫡吧?”
趙曜還真是這麼想的,“難道不是嗎?”
“我和鄭溪林有讓你去奪嫡嗎?”
趙曜仔細地想了想,旋即搖搖頭說:“沒有。”
賀蓮芳毫不客氣地嘲笑趙曜:“我們可沒有閒情助你奪嫡。”
趙曜:是他想多了?
趙曜:是我自作多情呢?
賀蓮芳: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