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但使願無悔
夜色朦朧,涼風吹送。在鎮天門的丹石峰頂,依然是丹香四溢,也不知有多少個煉丹師,現在還在深夜煉丹。
“轟!”
偶爾在丹堂深處的某間煉丹室裡,會突然傳來一陣巨響,顯然是裡邊的丹師在煉丹之際,出現了點意外,使得爐中靈材都報廢了。
然而此刻在林軒的煉丹房裡,卻是一片寂靜,他沒有煉丹,也沒有在打坐修行。只是一個人靜靜地站在丹爐前,思考着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這已是他第三天,沒有走出丹堂一步。
雖然混天丹的丹方已成功還原,只是李洪玉卻隨之死去,而在清平江上遇見的漁翁陸九楓,他的那番話,也給了林軒很多懸念和困惑。
意念紛雜,思緒不定,自然也就沒了心情繼續煉丹,只能先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紛雜如麻,剪不斷,理還亂。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我又何苦自尋煩惱。”林軒想了很久,最終還是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煉丹室,朝丹堂之外走去。
夜靜無聲,樹木蒼茫,信步之間,便已走到了慕容琴所在的藥園外。林軒站在園外略一駐足,隨即邁步踏入園內。
藥園裡的夜色,顯得更爲深濃,但在迎面的夜風裡,卻憑空多了幾分沁人心脾的芳香。一些性狀奇異的靈花,在白天時看着樸素無華,而一旦到了深夜,便在夜幕之下妖豔地綻放。花是這般,很多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林軒站在藥園池畔,擡首注視着那間燈火閃爍的草堂,心中不知何故,竟有了一種不太敢見慕容琴的感覺。或許是因爲每次見面不久,便要離開忙碌各種瑣事。也或許是因爲心有所愧,似乎除了一份牽掛外,自己並沒能給予她什麼。
“吱啦!”就在林軒猶豫不決之際,草堂的門卻突然自行打開了,一個窈窕的身影,婷婷地出現在了門口。
“嘿,小林子,大老遠就感覺到你過來了,怎麼就一直站在水池邊呢?”這個音調清脆,卻有些俏皮的語聲悠然響起,飄蕩在寂靜的夜色裡,顯得格外與衆不同。
“我……我還以爲你休息了呢?”林軒頓覺有些不大自然,趕緊笑着答道。
“怎麼了?感覺你好像有心事似的。”慕容琴也不站在屋內,快步走了出來,同林軒一起站在池畔。
“沒什麼,只是偶爾有些雜念罷了。”林軒看着慕容琴,臉上的神色終於有些緩和下來。
“關於李丹師的事,我也已經聽說了,其實你不用想太多的。他既然已經將一身的丹道,都傳授給了你,那你只需繼續把這條道走下去就行了。我相信李丹師的想法,應該也是這樣的。”慕容琴說着伸出手,握住了林軒有些發燙的手掌。
“嗯,我明白的。”林軒點一點頭,似乎還有話說,但隨即卻是欲言又止。
“哈哈,感覺我自己,反倒是你的老師似的,居然一口氣跟你講了這麼多大道理。”慕容琴一看林軒那點頭沉思的模樣,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靨似花,如沐春風,林軒擡首一對上慕容琴的眸子,不由看得一呆,一時有些挪不開眼睛來。
“喂,你還要看多久!犯傻了嗎?”慕容琴面色一紅,擡拳在林軒的腦門上敲了一下。
“啊?啊!不好意思,不過……確實很好看。”林軒也不知爲何,剛回過神來就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好吧,看一眼都能這麼久,說得好像你以後見不到我似的。”慕容琴又是笑着搶白了林軒一句。
“或許……哎……”林軒話說一半,卻又突然頓住,只是輕聲嘆了口氣。
“有話便說,不要老是唉聲嘆氣的。”慕容琴柳眉一橫,有些嬌嗔地催促道。
林軒聽到此言,立刻收起了臉上淺淡的愁容,緩聲問道:“如果有一天,我說如果,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很久都見不到你,或者說是出於一些原因,無法回來見你了。你要記得照顧好自己,實在不行,把我忘了便可。”
“怎麼突然提起這個?說得好像要發生什麼似的。而且,我爲何要忘了你呢?”慕容琴聽罷林軒的話,頓時一愣,不知對方爲何會突發此言。
“啊,不好意思,忽然間想太多了。不過無論如何,我的心底都會裝着你,更不會無端地消失的。只要你心底也有着我,那麼不管有再多的險阻,我都會回到你身邊來。”林軒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確實想得有點多了,他趕緊轉開話題,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哼,既然你這麼能跑,那我以後就不等你了,你跑去了哪裡,我就跟到哪裡。”慕容琴的神色也隨之釋然,半開玩笑地說道。
“嗯?怎麼聽起來,有點像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意思?”林軒盯着慕容琴的眼眸,故意裝愣充傻似地說道。
“哈哈,莫非你自認是雞犬啦?咦,那我豈不是……”慕容琴剛想大笑,卻又似想起了什麼,臉頰頓時有些泛紅。
“是什麼呢?”林軒非但沒有見好就收,反倒是進一步追問道。
“去死!”慕容琴一聲嬌喝,揮拳便往林軒腦門上敲。
“哎呀……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幹嘛!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嗎?”林軒忙不迭地躲閃,一個不注意,險些一腳踩進水池子裡。
夜涼風靜,兩人卻是在小池邊,你追我趕地打鬧起來,一時笑聲與求饒聲,此起彼伏,響徹夜空。
“喂,小林子,你聽說了嗎?最近在無涯山脈的西海邊,有一個名爲夏家的小家族被人屠殺了,而且有一把很厲害的劍,也被人搶走了?”追逐了許久,慕容清忽然想起了白天聽聞的一件事,信口便說了出來。
“哦?什麼時候的事?知道是什麼人乾的嗎?”林軒停下腳步,頗爲好奇地問道。
“就在前兩天發生的,至於是何人所爲,現在雲海宗的人也還在嚴查,不過至今仍沒有太多線索。據說夏家所在的那處山谷,整個的都被鮮血染得透紅,沒有一樣東西是活着的,實在是太可怕了。”慕容琴說起此事,似乎心中也有些害怕。
“整個山谷都被血洗?所有的生機都被取走?”林軒眉頭一皺,心底升起了種極爲不祥的預感,卻又感覺似乎不太可能,他隨即笑道:“哎,你也不要太聽信這些以訛傳訛的怪事,或許這其中有很多東西,都被人誇大了呢。”
“想想也是,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可怕的殺人手段,或許只是一些人拿來吹噓的段子而已吧。”慕容琴軒然一笑,頓時將有些沉悶的氣氛消除。
只是林軒的目光,卻不知何時已轉向了遠處,透過蔥蘢的藥園,看着山外無盡的茫茫夜色。
真的不可能存在嗎?真的只是傳聞而已嗎?還是說……
在古凌山主峰蘭薊峰,高大雄偉的凌雲殿,宛如臥虎盤踞於蘭薊峰頂,而在大殿之內的氛圍,卻是顯得頗爲沉悶壓抑。
殿中坐着的,儼然是鎮天門各峰各殿的首座長老,以及掌門真人軒轅戚。
“諸位長老,關於血染夏家之事,你們怎麼看?”軒轅戚環視衆人,沉聲問道,面容之中,透着一宗之主所特有的大氣沉穩。
“根據雲海宗傳出的情報,前去殺人取劍的邪修,只有區區二人,而且修爲分別是築基初期和練氣中期。夏家雖然實力微弱,但以這二人的修爲,卻能把整個夏家血洗,此事聽來着實有些不可思議。”在聽完軒轅戚的陳述後,丹石峰首座周霞首先開口,臉上兀自有些驚疑之色。
“情報是無誤的,昨日我已再一次派屠柏去空香谷確認過,那裡的場景,的確顯得很是詭異。”軒轅戚微一搖頭,繼續說道。
“假如情報真的無誤,那隻能說明這二人的殺人之術,實在是很強。此魔如此暴虐兇殘,若假以時日,恐怕會成大患吶!”上陽峰首座邱金福也開口道,但他心中更多的,卻是擔憂。
“距離上一次‘誅魔道煉’,時間已經過了三百多年,想不到這麼久不曾清理,這羣邪魔又開始猖獗起來了!掌門,我提議聯合其餘的三大名門,再次啓動‘誅魔道煉’,對各州的妖邪魔修進行一次清除!”刑堂長老葛莊性烈如火,忍不住大聲提議道。
“葛長老,‘誅魔道煉’雖是強力之舉,不過對於宗門而言,損耗卻頗爲巨大。我記得上次的‘誅魔道煉’,雖然清除了大量邪修,但我鎮天門也折損了不下百名弟子,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丹石峰首座周霞搖一搖頭,顯然不贊同葛莊的提議。
“那你覺得,就應該讓這些妖邪繼續發展下去,直到其死灰復燃,轉回來威脅我名門正道的根基嗎?”葛莊素來疾惡如仇,對於邪修的態度一向都是狠辣絕情,他當即反問周霞道。
“邪修自然是要殺,但以我之見,與其重啓‘誅魔道煉’,不如直接出一筆巨量的靈石,委託滅殺任務給‘無門’,交給那些專門的殺手去辦理。”周霞略一停頓,不急不躁地道出了心中所想。
“哼,區區無門,不過是做些人頭生意的二流商販,什麼時候輪得到來涉足我四大名門的事務了。如今夏家之亡,雖歸雲海宗管,但誰能確保那些妖邪不會得寸進尺,殺到古凌山腳下來!如今若不親手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豈不顯得我鎮天門有些孱弱無能!”葛莊聽罷周霞之言,言辭更是顯得激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