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血氣衝雲霄,染了半邊星空。
雖然亦有着劍柄的金黃之色分庭抗禮,但畢竟劍身太長了,血色太濃了,五千年前的那場兩國血戰,直接造就了一個恐怖的族羣,一個只剩白骨的骷髏世界啊。
而身爲那個時代白痕的劍,所謂劍斬百萬血,即便有所誇大,但也絕對差不太遠。
否則,此時,怎能引起如此驚天異象?!
天墜山上,那些恢復神智的散修看着頭頂上那道緩緩上浮的滔天大劍,心中滿是恐懼駭然。可,忽然,他們神情一滯,猛地看向了那柄劍的劍尖之處,那裡,好似,有一抹不一樣的色彩?
白鋒本來便是踏在天墜山頂的血潮之上,此刻這柄大劍從地上升騰而起,自然,也將他帶了起來。
此刻,他立身血紅的劍尖,一襲白衣飄蕩,爲這鮮紅的夜色增添了一分清冷的味道。
他的目光自高空之上風裳消失的方位收了回來,白眼白瞳之中略有閃動,竟流露出一絲可惜的味道。
他爲白鋒,曾煉氣戰煉氣,煉氣戰築基,煉氣戰結丹……除了那個傢伙外,從未一敗。
如今,他結丹,所以,他想試試,元嬰的感覺!
但卻無奈,風裳不打他總不可能強逼着人打不是,所以目光低垂,落在了腳下的劍身之上。
其實,天風三大家所掌握的那個傳言,是正確的,只不過,他們得到的,只是塊殘碑而已。
而缺少了他,白鋒的血!
所以歷往五千年這座山脈多少次被血洗,都不曾有絲毫異樣。
五千年前有人,引劍殺結丹,所向無敵,他爲白痕!
五千年後有人,仗劍走天下,只嘗一敗,他爲白鋒!
感受到了腳下這柄劍傳來的暴虐之意,竟想要脫離他的控制遠飛而走。
白鋒冷眉一皺,一聲道喝,神念傳入劍中,一股決然之意竟勝過了那百萬鮮血。
他徐徐說道:“死,或者生!”
血劍沉默,最終緩緩恢復平靜,同時沾染天幕的金黃與血色,也極速收攏回來。剎那間,這片天地,便恢復成原狀,只是,那縱橫千里的高空之上,有一劍橫漂。
而那一點劍尖之上,有一人迎風而立。
這個場面毫無疑問是很壯觀的,千里長劍,七尺之軀,大到無邊,小至一粟,與那寬大長遠的劍身相比,白鋒的身影實在太過渺小了。
可,此時看來,卻又是那般的高大!
唰!唰!唰!
天風三大宗的反應自然極快,最先察覺到此地變化的自然是最近的洪荒殿老祖的三位老祖,當他們看到只有白鋒一人之後,眼中閃過殺機。
可隨後,另一個方向,便有三道劍光破空而至。
與劍光先後腳到來的,還有西邊的三位白衣宮裝婦人,雖是中年風華,可從眉眼間的風情可以看出,年輕時候必然也是顛倒一個時代的美人。
三方對立,圍繞千里血劍,雖互有戒備,可誰都不願率先開口。
但就在此時,白鋒卻直接御劍而去,留給衆人一個孤冷的背影。
剎時間,這高空之上的九位元嬰級老祖臉色就變了,他們身爲元嬰級別的存在,六國修仙界最上層的那一方人,竟然被一個小小的結丹小輩無視了啊!
尤其是天劍峰的三位老祖,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白鋒竟然連他們也一起無視了啊!
最後自然只是一場不鹹不淡的敘舊,三大宗門並存數千年,誰不瞭解誰的那點兒破事兒啊,真要打起來,沒誰敢說一定穩贏的。
而白鋒佔據先機,早已奪得寶劍,即便洪荒殿與洛河谷的元嬰強者再不滿,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結果。
今夜過後註定很多人會失眠了,好好一個元嬰大典,竟死了將近三分之二的人,甚至若不是最後風裳出手,可能還會全軍覆沒都不一定。
所以那些死去修士的親人朋友,不無黯然落淚者,至於那些活下來的人,則是興奮的睡不着覺,一來活了下來自然儲物袋是滿滿的,二來看到了白鋒御千里大劍橫空的場面,那等場面,幾天幾夜都難以從腦海中抹去啊。
若是讓他們知道白鋒連三大宗門的九位元嬰老祖都不鳥的話,恐怕別說幾天了,就是幾個月也說不定睡不着啊。
但終歸,時光,是要繼續前行的。
對於這次的意外風家表示了沉痛的同情與自責,發下大宏願即便傾家蕩產也要給死去的修者家人應有的補償。
那些家屬自然淚流滿面,一個勁的道謝,畢竟,這事兒,還真怪不得風家。
隨後風家當代家主出面,在天風散修界最虛弱的時候號召組建一個散修聯盟,說散修之所以散,是因爲我們人心散,若是大家齊心協力,那些大宗門怎敢再看低我等?
在所有人都心懷感激的情況下,這事自然順理成章就定下來了,只不過先前呼聲很高的風上峰不知爲何沒有再露過面,而是把一切事情都交給了風家當代家主,以及……風家的少家主!
十數天過後,散修聯盟的大體章程都被確認,暫時組成了以風趙古三大家族爲首,共十個來自不同家族的長老爲首的高層組織。
隨後,各路散修逐漸散去,具體事宜,還是需要具體商議的。
不過短短半月時間,繁榮至極人潮洶涌的天風坊市之內,竟變得無比空闊起來,站在街尾看去,竟只有寥寥幾人的身影。
這次天墜山的“意外”,對於天風散修界來說,真的是太傷了。
天殺並沒有離去,他本來就是要替水魅影物色雙修人選才到這裡的,自然要仔細觀察。
可這觀察來觀察去,他卻硬是沒找到一個配得上水魅影的人誒。
唔,冒似風家那位少主不錯,可惜太年輕了,修爲也太弱;白鋒其實是最好的人選,但水大大卻壓不住啊。
雖然天殺一直都和水魅影看不對眼,但在這件事上,他還是極爲替水魅影着想的。
這些天,他自然是住在古漠這裡,偶爾也去趙天秋那裡串個門,喝兩盅小酒增進增進感情。那貨近來春風得意,因爲是散修界少有的煉丹師,所以竟被推選爲了聯盟的丹會副會長啊。
不過面對天殺的時候自然不可能有傲氣的,反而愈加親切,每次和他喝酒都要叫上幾個家族後輩相隨,不喝趴下不準走啊。
可關鍵是,你妹喲,你叫的後輩都是小女生,這把老子灌醉了是想幹啥啊?
嚇的他是奪路而逃啊!
這天,天殺和古漠在古漠名下的那間酒樓喝酒,話說他對古漠其實是有一分歉疚的心思的,說好的幫他當上他古家家主之位卻還沒做到,讓他拜風裳爲師的事也黃了,似乎……自己這次來好像就是蹭了幾天的酒誒?
不過古漠自然是沒有這個想法,能結識天殺,對於他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榮幸。
此時,在天殺和古漠喝着小酒聊着小天談論着趙家哪個丫頭的屁股大好生養的時候,一個白衣星眸的瀟灑青年,從門外走來,敲了敲桌子,笑眯眯的問道:“拼個桌,可好?”
古漠愕然,本想站起身主動招待,隨後對方只是一個煉氣,可論身份,卻絕不是他能比的啊。
但最後卻是沒動,當然也不會吭聲,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個青年不可能是問他。
而也不出他所料,天殺看了這個青年一眼,捻起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裡說道:“這天風都是你家的,你說可以,難道我能說不行?”
風行一滯,陽光般的笑容有些尷尬了,不由苦笑說道:“當然不行。”
隨後坐下,可話是這麼說,他身爲如今天風散修界聲名最盛之人,風家的少家主,卻是沒有什麼驕傲的心思,那句話也好似只是朋友間的一句玩笑話罷了。
看到天殺不招待他,他倒是自顧自的自個兒倒上了酒吃起了花生米了。
一旁古漠苦笑,得,兩位大神在此,他還是有多遠滾多遠吧。
天殺和風行沒有說話,一個撐着下巴慵懶的看着大門口,一個饒有意味的嚼着花生米看向窗子的位置。
兩人,各自皆在想着各自的事,可實則,卻又是想着同樣的事。
如今應該可以說是一年之前了吧,在天殺離開蒼木坊市,遊覽天風,而又未至荒漠坊市之前,遇到了一個傻里傻氣的少年。
兩人打了一架,他覺得對方還不錯,所以就勉爲其難的收了他做小弟,從此一路闖天涯。
可最後,在荒漠坊市他即將一人面對整個坊市之時,那個傻里傻氣的傢伙,卻突然退卻了。
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天殺自然不可能有什麼憤怒,只是,還是有些失望啊。
如今,那個少年,搖身一變,已成爲天風散修界,聲名最盛的人了。
相信在未來不久之後,這種盛名,會更加浩大!
“風裳前輩突破元嬰,應該有你的一份功勞吧?”良久之後,天殺突然說道。
“嗯。”風行點頭,說道:“陰風秘境中,我沿着老祖留下的密道到達丹藥閣,得到了一顆凝嬰丹。”
然後又是許久的沉默,天殺一直待在這座坊市,除了替水魅影物色雙修人選外,其實,也未嘗沒有等風行的想法。
本來有些事情是想問的,例如半個月前的那場無形坑殺,你有沒有份?
但忽然又有些乏味,即便問出個結果,又能如何呢?
修仙路遠,有些事情有些人,不過相逢一笑。
所以他站起身來,指了指不遠處的古漠說道:“這是我朋友,以後有什麼好關照的,儘管找他。”
風行笑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