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前,清晨。晚夏的風難得清涼,拂過小院上方,院後的參天古槐樹葉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藤椅上的年輕男子睡得正香,卻沒有絲毫的鼾聲,看起來身體機能調節得極好,只是熟睡中的人卻眉頭緊蹙,顯然有些心結連睡夢中都不能放下。
穿着一身男裝的齊褒姒悄然從正堂裡走出來,腳步聲極輕,似乎生怕驚醒了在小院裡睡了一夜的男人。今夜她睡得很好,沒有做惡夢,也沒有三番五次地從夢中驚醒,幾乎是一覺睡到天亮。蹲在藤製躺椅旁仔細端詳着眼前剛剛認識不到四十八小時的男人,她覺得自己有些好笑,竟然莫名其妙地對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男人產生了好感。
她仔細盯着年輕男子看了許久,將寫好的字條放在竹桌上,最後輕輕將蓋在他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站起身走向那扇桃木院門,緩緩地輕聲開門,沒發出任何一丁點地聲音。又走到昨晚輕聲哼歌的小橋頭,東方漸紅,天邊的雲彩倒映在碧綠se的河面上,此情此景,讓她突然有種想住下來不再奔波勞碌的衝動。
她在這兒站了足足小半個鐘頭,她纔拿出手機,開機,隨後近百條短信幾乎在同一時間擠入她的手機,都是中國電信未接來電的提示,從昨晚凌晨開始,到現在六個鐘頭,那人每五分鐘撥一次電話,總共七十三條短信。她看着那個熟悉的號碼,猶豫了一下,電話毫無懸念地響了。她摁了接聽鍵,電話放在耳邊,卻沒有說話。
“媛媛你在哪兒,我來接你。”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嘶啞,顯然一夜未睡,jing神萎靡,就算此刻打通了一夜未開機的電話,他已經累得提不起任何的興致。
齊褒姒冷冷道:“不用了,我自己解決。”
“媛媛,你別這樣好不好?我打了你一夜的電話。”
齊褒姒眼睛微紅道:“前天晚上我打你電話的時候爲什麼不接?”
“媛媛,你也知道,素青身體不好,你再多給我一點時間……”
“高峰,我們在一起多少年了?”
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不語。
齊褒姒苦笑:“如果從高中時開始算,快十年了吧?你那時候說,等大學畢業了就娶我,可是結婚戒指戴在你老闆的女兒手上。你不怪你,我知道你爬到現在這個位置很難,可是,現在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媛媛,你再給我點時間,兩年,不,一年,就一年可以嗎?一年時間,我肯定處理好我和素青的婚姻關係,還有,我自己名下的公司也漸漸有了起se……媛媛,這麼多年都堅持下來了,再等一年也不行嗎?”
“我軟弱無助的時候你在哪兒?我被人欺負的時候你在哪兒?我被拉去陪人喝酒的時候你又在哪兒?”齊褒姒幾乎是哭喊着喊出這句話,隨後緩緩在小橋頭的石墩邊緩緩蹲下,放聲大哭。
“媛媛,告訴我你在哪兒,我來接你。”電話那頭的男人儘量用最溫柔的語氣道,“別哭了,待會兒見面後,我帶你去吃蘇州最好吃的小籠包。”
一雙溫暖的大手突然出現在齊禍水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她微微抖動的後背,動作輕柔地從她手上接過那隻jing致的手機,卻也不掛掉,只對電話那頭的男人緩緩道:“你最好還是別來了。”
電話那頭的男人明顯愣了一下,隨後jing惕道:“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美妞兒昨晚住在我家。”李大刁民衝梨花帶雨的女人擠了擠眼睛,神情促狹。
“你是誰?你到底是什麼人?媛媛昨晚怎麼會跟你在一起?”電話那頭的人急了。
李雲道笑道:“可不光是昨晚,前天晚上我們也在一起哩,對吧,我美麗的齊女神。”李雲道又故意衝齊褒姒做了個鬼臉,氣得齊禍水恨恨地掉過頭去擦眼淚。
“你……”叫高峰的男人喘着粗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你到底是誰?”
李雲道笑道:“你可以叫我爹,也可以叫我爺。”蹲在李雲道身邊嗅着鼻子的齊禍水居然被他這句話逗得笑了起來,嗔怪地在某刁民肩膀上輕打了一下。
高峰吼道:“我cao**筆的,你敢告訴我你是誰,我找人廢了你。”
“嘖嘖嘖!”蹲在石墩旁的李大刁民撓了撓後背的癢癢,活脫脫一個山裡刁民的形象,“剛剛我就覺得你不是個男人,這會兒我就更懷疑了,你丫的長了雞*巴沒?你媽生出你這麼個不男不女的孬種,怎麼還好意思見人呢?唉,我真爲你媽感到不值。”李雲道的言語雖然粗俗了點,聽得齊大禍水俏臉通紅,但偏生這個時候,這種原本聽起來不堪入耳的言語,竟然讓她覺得如此貼心。上一刻依舊冰涼的心此刻彷彿被人硬生生地注入一絲暖意,讓她彷徨不知所措。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可以跟你談談嗎?”高峰似乎也發現在言語上自己是鬥不過電話那頭的人,改變了策略,先挖出這傢伙的身份現說,如果不是那種上得了檯面的,先直接在江南找人廢了他再說。
李雲道笑道:“你二百五啊?”李大刁民頓了頓,看了一眼真撲閃着大眼睛看着他的齊褒姒,突然認真道,“你叫高峰是吧?姓高的,你聽好了,從現在開始,齊媛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了,我不管你們是高中的初戀還是大學的情人,你一拖家帶口的,能給人家啥?聽兄弟一句勸,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最好立馬麻溜兒地給我離開蘇州。這樣吧,今兒中午之前,你要是還在江南的地面上露臉,後果自負!”
“你……”高峰直接氣笑了,“你丫知道我是誰嗎?”
李雲道笑道:“你敢把你的車牌號報給我嗎?”
高峰出了機場後在上海租的車,也是一時被李雲道的話刺激得上火,直接將車牌號報了出來:“滬a13u44,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麼的。”
李雲道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叫李雲道,市公安局宣傳處的,你不是想找人廢了嗎?我也等着。”說完,李大刁民掛了電話,將手機還給齊禍水,齊褒姒接過電話就想往小河裡扔,卻被李雲道一把拉住。
“你幹嘛?”李雲道又一把把手機搶了過來。
“扔了,省得他總煩我。”
李大刁民心疼地撫了撫手機:“這得好幾千吧?扔了多可惜啊?頂死換個號兒唄!不過你放心,過了今兒中午,他再還敢留在江南的話,我保證他以後想打電話都沒手。”
齊禍水哭笑不得地看着李雲道:“你是jing察,又不是黑社會。”
李雲道似笑非笑道:“沒聽說過黑即白,白即是黑嗎?”
雙眼仍舊通紅卻已經明顯情緒好了許多的齊褒姒搖頭:“別給你添麻煩了,而且他老婆家裡在蘇浙一帶很有些背景。”
“哦?很有些背景?”李雲道笑了笑,“電話再借我用用。”
李雲道記憶力非常好,編了條短信,羣發了幾個人,落款名是“李雲道”,不到三分鐘,剛剛發去的號碼無一例外地回了短信過來,李雲道看都沒看,直接將短信記錄刪除了,又把手機甩給齊褒姒,“走,回家吃早飯。”
一身男裝打扮卻哭得淚痕交錯的齊褒姒擡頭仰視已經站起身的男人:“有小籠包吃嗎?”
李雲道笑道:“有,管飽!”
原本還哽咽的齊禍水嫣然一笑:“好。”
她伸手,他很大方地牽起她的手,這一刻,她的世界裡沒有明星,沒有背叛,沒有傷感,也沒有眼淚,只有這個叫李雲道的男人。
走到桃花樹下的時候,他突然問:“要不然,踢爆他的卵蛋好不好?”
齊禍水說:“會不會太殘忍了?”
李雲道說:“他不想做個男人,就別做了。”
齊禍水說:“他是窮怕了。”
李雲道說:“我也窮怕了。”
齊禍水笑得傾國傾城道:“你和他,骨子裡是不一樣的。”
李雲道笑得意味深長道:“我和他,長短粗細都不一樣。”
齊禍水臉上頓時騰起兩朵紅雲,不知爲何,她腦中突然出現了酒店洗手間裡的那羞人一幕,這撓人心的傢伙喲……
早餐是ri小熊出去跑步時捎回來的江南“仙味閣”的小籠包,據說這小籠包店是一衆道士開的,裡裡外外打理店面的也都是一些年歲不算大的小道士,口味清淡,但香氣濃郁,也不知道是不是清晨哭累了的緣故,齊褒姒竟然就着清晨她自己偷偷煮好的清粥,一口氣吃了兩籠。
等喝完一杯牛nai的時候,齊褒姒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卻偷偷看向李雲道。
李大刁民大手一揮:“接吧!”
齊褒姒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卻傳來高峰哆嗦着的慘叫聲:“媛媛,媛媛,救命,我再也不敢了,媛媛,求求你,看在我們好了這麼多年的份上,讓他放過我吧,啊……”又是一聲慘叫傳來。
原以爲自己會很揪心的齊褒姒卻很冷靜地將手機遞給李雲道:“差不多就好了,別給你帶來太大的麻煩。”
李雲道接過電話,笑道:“喂,孫子,咋樣?還要找誰廢了我嗎?”
“爹,爺爺,祖宗,我求求你了,讓他們放過我吧,求求你了……”
李雲道說:“把電話給他們領頭兒的。”
一個熟悉的男聲從電話裡傳來:“三哥,我是賴遠。”
李雲道笑道:“大早上的,辛苦你了。”
“給三哥辦事兒,弟兄們都樂着呢!”賴遠恭敬道。
“差不多就可以了。”
賴遠道:“這傢伙敢跟三哥搶女人,肥了他的膽兒了!我手下正好兩個兄弟好龍陽癖,這小子長得細皮嫩肉的,倒是真便宜了那倆兒兔崽子。”
李雲道失笑:“爆菊了?”
賴遠笑道:“都錄下來了,孃的,以後再敢在三哥面前蹦躂,直接把錄相放網上去。”
李雲道心道還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笑了笑道:“辛苦你了,中午讓弟兄們去‘石頭記’聚聚,跟藍姨說掛在我的帳上。”
“好咧,三哥請吃飯,弟兄們先謝過了。”
掛了電話,就看到對面白小熊和齊禍水盯着自己,李雲道不解:“看我幹嘛?”
白小熊苦笑道:“一個北少就夠bei jing城的衙內們喝一壺了,現在又多了您這位,您要是回了bei jing城,那幫狗崽子不出三個月見了您的面一準兒繞着走。”
李雲道沒注意白小熊用的“回了bei jing城”,但齊褒姒卻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