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上上演的這場風暴,像個絢麗而詭異的煙花般,盛開在近期有些平淡的香港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
施旎與陳振炎相擁的畫面,跟莊旖榮獲金馬獎影后一起,出現在同一幅版面上。
這對原來春風得意的莊旖來說,無疑是莫大的諷刺。
他活着回來了,卻牽起那個自己現在最痛恨的女人的手,向全世界宣告說,他們訂婚了!而且是從江振輝的手上,把她搶了過來,搶了江振輝的未婚妻,順帶搶了江振輝的訂婚宴。
認識他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會見識到他的高調,他真的被那個叫施旎的女人迷惑到這般地步了嗎?
她太恨當初爲什麼沒能把那個女人給撞死呢,如果當然手腳不是那麼的顫悠,她保證就不會出現那種失誤了。
她承認自己做得還不夠狠,比起江振輝來說,她還自愧不如。他居然這麼會演戲,她的獎盃她應該找機會去送給他——什麼忘不了凌智欣,真是可笑!
想到凌智欣,她臉上泛起一抹陰謀得逞的笑。
真是,一個曾經的名媛現在居然淪落到在地攤上賣雜誌,而且還會露出滿足的笑臉,對着自己從容的點點頭打招呼。
真是出人意外,又讓人快意呀。
“凌智欣,你居然有今天?”當她踩着精緻的高跟鞋,盛氣凌人的走到凌智欣跟前,用嘲諷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她看到凌智欣僵着笑。杵在那發愣的時候,她真的還是笑出了聲,“怎麼不認識我?”
“旖兒?好久不見。”爲什麼還能如此平靜。她凌智欣難道腦子真有問題不成?
望着那一汪淡泊,莊旖心下一梗,竟然也跟愣住了。
只是,很快她的神色又恢復到狡笑,“好久不見,姐,都說你 不如所蹤了很久。原來你是來這裡擺地攤了呀?”
說着,舉目掃視了下四周,“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裡還是貧民窟來着,姐……”
突然,她聽到一聲粗陋的聲音,似乎也在叫“姐!”
一擡頭。就見一個胖胖愣愣的年青男子。走過來,見有陌生人在,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
出來的胖子,正是施旎以前的房東葉太太的兒子——阿有。
阿有一時有些拘謹,傻笑了半天,纔敢擡眼瞅了她一下,這一瞅他裂開了嘴指着莊旖興奮起來,“明……大明星。呵呵呵……”
“他是誰呀?”莊旖 眼底生出一絲厭惡,本能的退了一步。問向凌智欣的語氣更加不屑,“凌智欣,你別告訴我,你這麼久以來,都跟這樣的人生活在一塊?”
凌智欣還是淡淡的望着她,“他是我的弟弟。”
“什麼?”莊旖捂着鼻子,抗拒阿有身上的味道。
阿有雖然智商很低,卻是個很會體恤身邊人的善良孩子,他見莊旖一臉厭惡的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許久才憨憨一笑道,“對不起,姐姐,阿有很笨,聞不出味道,姐姐,阿有這就去洗澡。”
“去吧。”凌智欣目送着他離開的身影。
“他真是你弟弟?”莊旖還是不敢相信。
“旖兒,爸爸跟大哥出事了是嗎?”凌智欣問出這句話時依舊淡淡地。
“他倆出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莊旖像捉到了發泄口,冷冷一笑,“怎麼?很傷心是吧?但你不覺得,這一切都是報應嗎?”
凌智欣目光淺淺的望了她一眼,“怎麼說,他們也是你的親人……”
“親人?哈哈哈!”莊旖發出尖銳的怪笑聲,“我從來——沒有把你們姓凌的任何人當做是親人——相反,我們只是仇人!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人!”
終於見到凌智欣流露出詫異的神色了,莊旖感到很滿意,繼續說:“放心,你的爸爸和哥哥,他們這輩子也別想再踏入香港半步了,哈哈,哈哈!”
“原來你是如此的痛恨我們。”凌智欣眼底有些乾澀,卻沒有要哭的意思,“那就恨吧, 只要你高興就好。”
“我爲什麼要高興,還沒有見你們全都得到報應,我爲什麼要高興?”莊旖拉着她的手反問,眼裡只剩憤恨。
凌智欣突然意識到什麼,“旖兒,媽咪怎麼樣了?”
莊旖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她對我的恩情,我會回報給她的!”
這句話本沒有什麼不妥,凌智欣卻生生打了一個寒戰,一把反拉住莊旖的手,急切的說:“旖兒,一切都是我爸爸的錯,媽咪她可能什麼也不知道的,她其實是真的很疼愛我們……”
“看來,你知道的也不少嘛?”莊旖大刺刺的反問道,“你難道不是因爲江振輝移情別戀才離家出走的?難道還有其他原因?”
聽到“江振輝”三個字,莊旖很滿意的在她眼中看到了落寞,可是這份落寞一閃而過,不足以讓自己完全快意。
所以她要讓自己更快意——
“你一定還不知道吧?”莊旖嘴角含笑,目光卻陰沉莫測,“凌智楠爲了你的失蹤,差點跟江振輝對簿公堂,你知道,你曾經癡戀七年了男人怎麼評價你嗎?”
“你不用告訴我這些了,我什麼都已經看開了。”凌智欣居然揚起一抹淡笑。
其實這些她都知道的,她現在擺的地攤上,至今還有那本報道這條八卦的雜誌,而且不止一本。包括近期江振輝在跟施旎的訂婚儀式上,拿自己做擋箭牌這件事。
可是,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都跟她凌智欣再無瓜葛了。她心已經死,死在那場跳樓風波里,現在的她,只想跟母親還有弟弟好好的生活下去,以彌補這十幾年來的骨肉分離。
所以面對莊旖的冷嘲熱諷,她雖然有些吃驚,卻也沒有起太大的波瀾。
曾經最愛的男人以一句話結束他們七年的感情。她最敬重的父兄可以無情無義到殺人放火。
這些足以讓她懂得很多,並以清醒的目光來看待這個肉慾橫流的世界,跟人與人之間千變萬化的關係。
今天的愛人。明天就是行同陌路。
曾經的姐妹,現在又算是什麼呢?
“你還真是偉大呀,如果我是你一定會找他報復的!”莊旖切齒道。
她凝望着莊旖,不帶一絲幽怨。“旖兒。保重!也請你放過媽咪吧。”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進一條小巷子。
身影消失在陰暗的樓道深處。
也就是在這條樓道內,她曾經遇到一個奇怪的男子,他身上的衣着跟氣質都跟這裡的不幸格格不入。卻硬生生的在這裡徘徊了好幾天。
因爲相貌英俊,又長得一雙招喜的桃花眼,很快有不明所以的居民過來跟他搭訕。
這才知道來人居然是來找自己的,不知還好,一知卻把一向波瀾不驚的她,弄得哭笑不得。他可以問人不是。何必這樣守株待兔般的在這裡徘徊幾天。
“我不想打擾你,可是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麻煩淩小姐。”他的嚴肅讓他的桃花眼失色不少。
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男子。不是應該隨時隨地發揮他近乎迷人的彎眼一笑。卻如此鄭重其事的對她說着這樣的話。
她感到很奇怪,也好奇他找她到底是出於什麼。
她不覺得自己還有值得一個陌生人如此尋找的價值,她曾經賴以爲榮的莊凌房產已經倒下了,她的父兄現在都是罪犯。
看出了她的疑惑,來人也不再拐彎抹角,很坦誠的說明來意,他嘴角一彎,目光誠然:“淩小姐,我知道你曾經是江氏集團總裁的未婚妻,你們還曾經有過結婚的打算。”
她安靜的擡眸,眼底不帶一絲情緒,這讓他莫名的一驚。
許久她才道:“是的,你繼續說吧。”
“那你應該非常瞭解他吧。”他突然問得有些艱難。
她目光恬靜得讓人移不開眼,眼前的男子不由得又是一驚,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淡泊如雲的女子。
她聲音輕悠的說:“不,先生,你錯了,我從來都不曾真正瞭解他,七年來,我看到的那個人,只是他的表象——但是我沒有要詆譭他的意思,請您別誤會,我只是不曾瞭解他,僅次而已。”
樓道里靜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來人深深凝望着她,許久才道了一聲,“好的,謝謝你。”
“不客氣。”她淡淡的說。
他突然有些茫然,努力掃視了下四周,也許是他覺得自己找上她很唐突,也許是他覺得這裡髒亂的環境,不適合她曾經名媛的身份。
他居然說出了一句:“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隨時找我。”說着,拿出一張燙金的名片遞給她。
但是,她只是淡然的望了他一眼,始終沒有伸出手去接的意思。
“謝謝,我過得很好,再沒有什麼需要的了。”她說着,目光淡泊如水,看似望着他,卻沒有焦距。
氣氛陡然尷尬起來,他躊躇了好一會,才慢慢地收回名片,準備告辭。
踏下好幾個臺階,他突然迴轉身來,“淩小姐,你日後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我,我叫鄭楚文,是永瑞集團的CEO。”
她站在原地,目光依舊淡然,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他卻一直等着她的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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