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鍾白不禁有些汗顏。
前世他也在體制內待過不斷的時間,很清楚一個省工業廳副廳長想找你嘮嘮意味着什麼。
就算孫光石只是一個剛剛退休的副廳長,影響力可能不如在位時期,但這畢竟是一位曾經的省工業廳副廳長啊!
不誇張的說,如果孫光石下到山平縣考察調研的話,陪同他吃飯的當然是書記和縣長,副職都得靠邊站。
對於山平縣這一級別的人員來說,什麼縣化肥廠的廠長、科長連站在門口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要說鍾白了。
但現在對方卻主動提出要請自己吃飯,還要“好好嘮嘮”?
鍾白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幫助縣化肥廠的大好機會!
基層有很多事情和難處,站在基層的層面是非常難以解決的,但若是有上層領導重視的話,那結果就完全不同。
很有可能你基層求爺爺告奶奶的四處奔波,折騰個半年一年都沒結果的事兒,上層領導一句話當天就可以給你解決,你還別不信。
因爲以前鍾白就親身經歷過很多次,當然,只不過他自己是作爲上層領導的那一方而已。
至少不說別的,就拿楚廠長臨走之前讓自己找工業廳的什麼老同學要內部資料這事兒來說,找那人和找眼前這位剛剛退休不久的副廳長辦事兒,可能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局面。
想到這兒,鍾白立刻點頭道:“那就多謝孫副廳長的好意了!”
孫明石擺擺手道:“我說過已經退休了,就不要再叫官職,聽得怪彆扭的,我不喜歡年輕人這樣,你以後就叫我孫伯伯好了!”
鍾白也不矯情,立刻點頭笑道:“那就謝謝孫伯伯了!”
兩人來到天和苑餐廳,天才剛剛擦黑,正好趕上晚飯時間。
孫明石以前沒少來這裡用餐,點了好幾道這裡的樣板菜,看着桌上的香酥雞、黃魚豆腐羹、木瓜燉雪蛤、豉汁蒸排骨,鍾白差點沒感動得落淚。
麻蛋還是自己已經習慣了縣化肥廠的伙食團太久的緣故啊!如今看着這些有模有樣的宴席菜,鍾白竟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
“別客氣,這些都是好菜,多吃點別浪費了。”孫光石倒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像極了一位真正愛護子侄的老伯伯。
“是孫伯伯太破費了。”鍾白感嘆道:“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化肥廠技術員而已,居然在這兒吃山珍海味,想想就有些不合適。”
這倒不是假話,鍾白內心真有一些這方面的感覺。
如果放在前世,這種級別的用餐他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但現在不一樣,這會兒可是物質沒那麼豐富的1981年啊!
不誇張的說,自己現在面前這桌菜,還真是副廳級的水平。
“你可別說什麼不合適,我孫光石向來欣賞有水平又有想法的年輕人,小鐘你絕對算一個。”想了想孫明石還補充了一句:“你這麼優秀的人才,廠里居然都不給提個科長,我看這事兒就離譜!回頭我給平陽地區打個招呼,得把你弄到省廳來才行。”
“別別,孫伯伯,我還是紮根基層的好,這是我一直以來的想法。”鍾白一聽對方要調動自己,馬上擺手拒絕道:“咱們還是聊聊專業的事兒比較好。”
他現在還不想進入天河省工業廳是有原因的,倒不是說這地方他看不上,事實上作爲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來說,能從縣裡直接到省廳工作,那簡直是做夢都夢不到的好事。
但此刻鐘白除了想要履行自己的承諾,幫助縣化肥廠走出困境之外,在縣裡還有一點好,那就是比較自由,約束較少,能夠在很多事情上大膽的實現自己的想法。
就拿賣蛤蟆鏡這事兒來說吧,如果你是一個小廠青年做做副業估計也沒啥,但如果你是省工業廳的一名正式幹部還做這個,那恐怕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嘛對不對。
“哈哈,有你這樣安心紮根基層的年輕人已經不多咯。不過待在山平我總覺得浪費人才……”孫光石挑了一筷子石斑魚之後才說道:“那咱們就先不聊這個,說說那個硫磷鍶鋁礦石的事兒。”
“嗯,您請講。”鍾白正巴不得對方轉換話題呢。
孫光石饒有興致的問道:“昨天在火車上聽你大致形容了一下這個硫磷鍶鋁礦石,我今天也聯繫了一下相關部門瞭解,這東西有很大的戰略價值啊,很值得深入研究開發。”
這個論調鍾白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之前童四方也是這個說法。
但童四方畢竟是非常專業的人,而孫光石是一位領導,按理來說對這麼專業的問題應該沒有那麼細緻深入的認識才對。
而孫光石一開口就說出了“戰略價值”,看來對方的嗅覺的確非常敏銳,不愧是那種又懂技術、又有戰略眼光的領導。
鍾白只好耐心的將之前對童四方的說辭又完完整整的對孫光石說了一遍,說完之後,孫光石久久沒有回答,而是靜靜的在思考着什麼。
過了好半晌,孫光石纔開口道:“小鐘,聽完你剛纔的論述,我覺得你的分析很正確。的確,這硫磷鍶鋁礦石如果真如你描述的那樣,現階段投入太多反而收不到什麼效果。不過,我覺得雖然不能像童教授說那樣全面作爲課題鋪開,但也是有必要投入一些人員和資金關注它的嘛。”
說到這裡,孫光石突然又一拍自己腦門兒,啞然失笑道:“呵呵,瞧瞧我這記性,老是把自己還當成在位的時候,現在這些已經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了,只不過是個人想法而已。”
聽了這番誇讚就連鍾白都有點不好意思,只好紅着臉低頭喝了一口白酒。
呵呵,不得不說,這位孫副廳長嗅覺還真的挺敏銳的,連自己前世的身份都猜了個基本準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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