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驚天動地的悶雷炸響,躺在牀榻上的年輕人悶哼一聲努力睜開雙眼,模糊視線裡幾個身材纖瘦的女子身影在眼前晃動,清脆好聽的聲音嘰嘰喳喳說着什麼。
房間裡偶爾傳來輕微的交談聲,不一會兒有個鬍鬚亂糟糟的老人家爲他把脈,室外亮堂堂的火光照亮黑黢黢的房間,隱約之間看到帶着妖怪面具的巫師在火堆旁跳着意味不明的舞蹈。
突然發現全身痠軟不聽使喚,腦袋像捱了一悶棍渾渾噩噩的分不清東西南北,突然之間大地劇烈震動起來,站在面前的身影晃的東倒西歪。
他只覺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又不知多去多久,大地顫動的頻率越來越低,世界重歸平靜,混沌的意識也漸漸甦醒過來。
“這是什麼地方?這些都是什麼人?拍戲?穿越?死後的世界?難道我被綁架了嗎?”他腦袋裡亂糟糟的像一團漿糊,依稀記得自己正在徒步穿越戈壁大沙漠,錯誤的選擇由北向南穿越沙漠的路線,行走不到五天就在強烈陽光的照射下迷失方向。
最後的片段好像自己一頭栽倒在沙漠裡,他還記得塔克拉瑪干地獄般的陽光,還有那漫天無際的黃沙,噩夢一般的景象讓他後怕不已。
腦袋裡像幾千只蜜蜂嗡嗡直叫,他仔細的觀察一圈發現室內沒有一個人,心裡悄悄鬆了口氣知道自己並沒有死。
雖然渾身上下提不起一絲力氣,他還是爲自己從被喻爲死亡之海的大沙漠逃過一劫感到高興。
仔細聆聽隱約有吵雜的聲音從外傳來,但是古怪的口音他依然一句聽不懂。
擡頭打量着充滿古風特色的家居,仔細一瞧角落裡的裝飾,差點把他嚇的跳起來,那通體鎏金的仕女燈儼然是一件了不得的國寶。
長信宮燈!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鎏金仕女燈都是那個傳說中的超級寶貝,他記得長信宮燈是出自一位西漢的列侯家裡的寶貝。
莫非我穿越到了漢朝!
陡然間,腦袋裡彷彿打開閘門的河水,奔流的記憶大潮猛地衝進腦海,像幾千根鋼針刺入腦皮層,劇痛讓他渾身打了個激靈,雞皮疙瘩立刻炸起來。
腦袋裡冒出莫名其妙的零碎記憶,從出生一步步成長爲翩翩少年的凌亂記憶碎片充斥腦海。
“我叫曹時,平陽侯曹時,我穿越了!”
這份記憶屬於兩千多年前的一位年輕列侯,而現在所處的時代正是西漢著名的文景之治末期,如今在位的天子就是漢景帝劉啓,而現任太子劉徹。
以他不多的歷史常識,也知道千古帝王漢武帝北伐匈奴拓地千里的壯舉,但這個時代對於他而言太遙遠,遙遠到那個時代的歷史和人物的面目有些模糊不清。
躺在牀上想動都沒力氣,翻查記憶,得知曹時的前身長期居服喪得了疾病。
最奇葩的是明知道得了重病,孝子曹時還依然堅持到守孝三年結束。
等到結束那天,連一步路都沒走,被家僕擡回侯府裡。
回到侯府就纏綿病榻,近兩個月病情越來越重,直到他這個冒牌貨穿越過來前一命嗚呼。
從不多的記憶裡學會上古漢語,儘管小舌顫音多多的令人髮指,但只要能掌握正確的技巧就不是難事,這或許是身體習慣的優勢,並沒有遇到讓人爲難的語言障礙。
過了一會兒,房外有了動靜。
個子小小的侍婢端着東西走進來,看到曹時斜斜的躺在牀榻上發呆,眼睛睜的大大的手裡的杯盞乒乓一聲跌落。
“君侯醒了!”
幾名老人急匆匆的走進來,看到曹時立刻跪坐下來作揖行禮。
方纔見過一面的老頭湊過去爲他把脈,又謹慎的按壓臟腑左右詢問,過了片刻大喜道:“君侯無恙矣!”
曹時勉強聽懂這幾句話,守在室外的奴僕們大喜過望,連忙向那老頭作揖致謝,小婢女扶起他灌下渾濁的藥飲。
不過片刻,曹時覺得頭腦有點發沉,慢慢陷入沉睡。
半睡半醒的渡過幾天,曹時的精神頭越來越好,已經可以做起來和婢女們簡單交談。
通過和婢女的不斷交流,他也在慢慢熟悉這個遙遠的時代,同時也漸漸摸清自己這副身體的身世。
平陽侯曹時。
曾祖父是大漢開國功臣曹參,讓人意外的是這個身體的主人已經結婚了,而且是個15歲就有三年婚齡的小男孩。
是的,他還是個男孩,老婆陽信公主現在還是個15歲的小女孩,小兩口結婚幾年還沒圓房。
不圓房的理由非常簡單,守孝。
母親病重期間,曹時和陽信公主匆忙完婚。
緊接着母親不幸去世,曹時要扶着棺木回鄉守孝三年,兩口子就分隔兩地一直延續到現在。
陽信公主的名字挺陌生,她還有另一個鼎鼎大名的稱號。
平陽公主。
“平陽侯曹時,莫非肥皂劇裡那個夭壽死跑龍套的?爲什麼我就這麼倒黴?”曹時一臉晦氣。
侍婢還告訴他至關重要的消息,去年四月樑孝王劉武病死,到七月又遇到日食的天象,天子決定改元重新記錄新的元號。
在位的天子叫劉啓,大漢帝國第四位皇帝,他已經當了十幾年皇帝,這是第二次改元,今年應該是漢景帝后元元年。
最近幾天關中側近連續不斷髮生大地震,天子命各郡太守緊急救治災民,京師裡傳來的消息也是人心惶惶。
“後元元年,這麼說來漢武帝劉徹再過一年半就要繼位當皇帝了。”曹時的心裡忽然生出一絲緊張,漢武帝是一位大有爲之君王,治國期間以中央集權、獨尊儒術以及發動匈奴戰爭爲名,中後期以殘暴嗜殺而聞名,他很害怕自己沒有病死也會被那個強大的皇帝殺死。
曹時不記得平陽侯一族是什麼時候完蛋的,但是他還記得漢武帝時代親手把所有的功臣列侯一起解決掉,當這位千古一帝駕崩之時,所謂的列侯功臣集團已經變成一股青煙隨着這位“大有爲之君王”一起榮升天國了。
想到這兒,曹時感到渾身發寒。
這時候,室外傳來的爭執聲。
“胡家令不要爲難在下,君侯身體不適的確不能會客,陽信公主有什麼吩咐就請直說,在下會在待君侯病癒之後轉告之。”
“陳家丞,你知道知道我是公主府的人,我家公主命我來拜見君侯問安,你不要擋住去路,若違了公主的諭令,你吃罪不起!”
一道放肆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曹時知道姓胡的是陽信公主府家令,他和陽信公主雖然早已成婚,但因爲爲母守孝所以夫妻長期相隔兩地,這個胡家令就負責傳遞兩地的消息,在他的記憶裡他對侯府家僕很不尊重。
“陽信公主叫閣下問候我家君侯,胡家令不要拿着公主的名頭嚇唬人,惹出禍端我們不好過,你也吃罪不起。”
“說的好,休叫他人以爲侯府人怕事!”
爭吵聲越發激烈,雙方爭執不下被趕來的一位老人喝止:“爾等在做什麼?驚擾了君侯休養無人擔待的起,還不速速退下。”
爭論的聲調陡然降低下去漸漸的恢復寂靜無聲,過了一會兒鬚髮皆白的老人躡足走進來,看到曹時炯炯有神的雙眼先是一驚,旋即大喜道:“泰一神保佑,君侯面色紅潤,看來寒症已然大好矣!”
曹時認得這老人,他是侍奉三代家主的老人,輕聲詢問:“陳叔,方纔吵嚷之聲是怎麼回事?”
名叫陳叔的老人嘆了口氣道:“公主府家令胡遂幾次三番催促君侯儘快回返京師,與侯府的奴僕發生了點口角,老僕已將他先行打發到驛館去,想來這幾日是不敢來侯府來打擾君侯休養身體。”
“陳叔,我的病已經好了,不用擔心。”曹時撐起半個身軀笑道:“你看,我已經可以坐起來了。”
“君侯萬萬不可起來,馮醫工說君侯至少需要過十日方可出外行走,這十日裡不能受了邪風。”六十多歲的老人家像個彈簧蹦起來攔住他,神情莊重着急的不得了,曹時覺得好笑就順着老人家的意思躺下來。
陳叔想起身告退被曹時攔住,老人家看君侯氣色不錯才安心跪坐下來說道起侯府事物,陳叔年紀大了嘴有點碎,囉囉嗦嗦把這幾個月平陽侯國發生的大小事物說了個遍,這正好隨了曹時的心願,他正爲兩眼一抹黑的新生活感到苦惱。
最讓他在意的仍是生命健康和安全,二世爲人更讓他體會到生命的寶貴世界的美好,上天如果給他一次機會重來,他絕對不會再去塔克拉瑪干作死,於其好青春可不能白白的葬送在黃土之下,還不如過一輩子太平生活。
他的觀點恰恰也是陳叔非常高興的,平陽侯正宗一脈三代單傳,按照漢朝的繼承法只有列侯的兄弟、嫡子、庶子、孺子可以繼承,距離曹時最近的一支還要數曾祖父曹參遺留下來的庶子,按照漢律是不具備合法繼承權的。
曹時是曹家正宗的嫡子嫡孫,一旦他有個三長兩短又沒有留下後嗣,平陽侯國就會被天子沒收入國庫所有,那就徹底完蛋了。
“君侯前幾日病的厲害,侯府上下尋了許多醫工都治不好,幸好齊國的馮醫工遊方至河東,被老僕請來醫治君侯,沒幾天就把君侯治好了,說起來這位馮醫工還是倉公高徒,據說是娶了倉公的女兒得授真傳。”
曹時好奇地問道:“倉公?他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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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通假字爲列、通。所以徹侯,改稱列侯、通侯沒問題,漢代官方記錄是三個名字混着用,劉徹當皇帝后爲避諱改稱列侯、通侯。新書期間不容易,求收藏,求推薦,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