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庚午日,侯府的準備工作逐漸收尾,正好趕上女孩們的乞巧節,曹時就着令讓侯府上下女子沐休一日慶祝這一年一度的女兒節,衛君孺是貼身侍奉的御婢也難得放了一個短假,在獨門獨戶的衛家小院裡穿針引線縫製大紅色的嫁衣。
年紀小小的衛子夫拿着針線縫了幾針,瞥見二姐衛少兒翹起嘴巴哼着小曲,轉過身在衛君孺耳邊輕聲耳語幾句,姐妹倆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衛少兒耳聰目明,稍有動靜放下針線活與衛子夫打鬧成一團:“好你個子夫,又在我背後亂嚼舌根,又在說我什麼吶?”
“沒有沒有,我只是說二姐整日裡過的好愉快,嘴巴含着笑容好像吃了蜜糖似的。”衛子夫怕被撓癢,被衛少兒撓幾下就連連呼救,衛君孺見三妹笑的眼淚都流出來覺得有趣,放下嫁衣大大方方的欣賞姐妹倆打鬧。
二女互相撓了一會兒也累了,氣喘吁吁的分開戰場,衛子夫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好阿姐,你有了好郎君過的好歡喜,我和大姐好羨慕你啊!”
“哪有啊!我婚配還要等上一年,爲了嫁給霍家郎君去不成京師,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好可惜呢。”衛少兒忍不住望着窗外一彎斜月高掛夜空,不由的觸景傷情:“都說乞巧節古來是女兒節,我們每日穿針引線做衣裳,要在這一晚拿出來曬給牽牛織女乞願覓得好郎君,我從三歲開始縫衣乞願,等了十年才遇到霍家郎君,這就是我最後一個乞巧節了。”
古稱乞巧節又被稱作女兒節,傳說烏鵲填河成橋而渡織女,自古是未出嫁的女子所過的節日,節日習俗是這一天閨閣裡尚未出嫁的女子曬經書及衣裳,向雙星乞願和穿針乞巧。
衛君孺暗歎妹妹彷彿一夜之間長大成人,笑着說道:“京師有什麼好的,還不就是人多地方大,聽君侯說都城還沒有侯國幾分大,人口比侯國多一倍還要多,這麼狹小的地方擁擠在一起過的也不安穩。”
一個小男孩從屋外跑過來:“阿姐阿姐,聽說長安有一個好大的獵場,我能不能跟着君侯去狩獵。”
衛子夫轉過臉笑道:“阿青,你不是去練俯臥撐了嗎?是誰說過不做完三十個俯臥撐不進屋的,好羞羞。”
“我馬上做完給阿姐看,還差八個,七,六……”衛青憋紅了臉蛋氣喘吁吁的伏在地上,侯府上下都知道君侯對衛家人高看一眼,人們善意的以爲君侯寵幸衛君孺,所以愛屋及烏對衛家人好了許多。
只有衛家人自己才知道君侯的想法並非如此。
且不說衛君孺至今完璧之身連肌膚之親都沒有過,單是對衛家幾兄妹一視同仁的重視態度就能察覺到不太一樣,君侯親自爲衛青制定飲食休息訓練計劃,詳盡到規定他每天的作息用餐時間表,用心如此就連衛君孺自己也搞不清楚君侯的本意。
衛君孺看着弟弟做完最後八個俯臥撐,笑着說道:“好了好了,君侯說阿青還小,不宜拔苗助長,訓練要節制不要累壞了身子。”
“阿姐,今天在西邊打獵時還獵到一隻山雉,君侯又賞我一把小弓,箭矢二壺,現在我已經有三把弓了。”衛青變魔術似的拿出一把做工精緻的小弓,這是一把典型的騎兵用角弓,兩隻箭壺裡整整齊齊的插滿漂亮的雁翎箭。
衛子夫眨眨眼識得雁翎箭的模樣:“阿姐看那箭矢的羽毛,像不像阿公(衛平)收藏的那一壺箭矢,被二兄拿去馬邑用就再也沒見過。”
“這叫雁翎箭,我在君侯的書房裡見過,一壺雁翎箭至少要二百錢,質量上乘的可以賣到五百錢,看這尾羽鮮豔箭桿筆直一定是上乘雁翎箭。”衛君孺在君侯身側侍奉日久,眼光和見識比遺忘開闊不少,兩位兄長長期不在家就靠她在家中作主。
衛子夫眨眨眼說道:“好貴,阿公當年那壺箭還是砍了吳國一個什麼人的首級得到的賞賜,阿青只是獵到一隻山雉,君侯就賞賜一把弓兩壺箭,我們衛家的恩寵日盛,阿姐行事要多多小心,不能讓君侯感到爲難和困擾。”
“嗯,我也正有此意。”
衛君孺若有所思地看着妹妹衛子夫,小小年紀活潑可愛長的也極爲不凡,侯府裡好幾戶人家已經瞄上嬌俏的三妹,只是一直沒有得手罷了。
衛少兒拿着針線斜睨一眼:“子夫又多心啦!君侯對咱們衛家人好是因爲姊姊受寵幸,我是因爲有霍家郎君捨不得放手,子夫以後也要好生學會打扮,再長大幾歲指不定會被君侯收爲媵妾,將來侯府裡的人見到我們衛家都要謙恭的行禮。”
“可是子夫覺得君侯不太喜歡我。”衛子夫對着鏡子看了有看,有些遲疑不定。
她對自己的相貌比較有信心,他們三姐妹長相有七八分類似,但個人氣質卻截然不同,大姐衛君孺柔美如一朵安靜的海棠花,甚少時間會顯露出外柔內剛的一面,二姐就像一朵熱情爛漫的丁香花,她是姐妹裡年紀最小也是最活潑的,就像大紅牡丹奼紫嫣紅。
或許是大紅大紫的不符合列侯們追求清靜淡雅的個人追求,又或者曹時對一個相貌七八分相似,年紀又小喜歡說話的衛子夫有些忌諱,總之對她客氣有餘而寵愛不足,就像對待她二姐衛少兒的樣子,明擺着就是不太喜歡的樣子。
衛君孺笑着搖搖頭,身爲君侯侍奉的御婢多少能猜到,漂亮的女孩侯府裡就有不少,即便侯府沒有到府外也是一抓一大把,姐妹倆同如侯府爲御婢的可能性無限接近零,而且,君侯對衛子夫本身的存在就比較忌諱,有意無意的關心衛家似乎有更深沉的利益訴求。
想了想,衛子夫取出一隻匣子,匣子慢慢打開衛家兩姐妹呆愣不動,衛青湊過來嗅了嗅:“哇!好香的味道,搽在身上一定很好聞,今天是乞巧節,阿姐要不要搽一點。”
“阿青別鬧。”衛君孺遞給三妹,衛子夫立刻就明白了,姐姐是要把這香粉盒送給她。
“姊姊。”
衛君孺笑着搖搖頭:“這次門大夫召孟返鄉只捎帶來二兄的家信兩篇,聽商隊裡說二兄是主動請求留守在馬邑沒有回來,想來也是爲了不辜負君侯對衛家的期望,大兄爲了報答君侯住在礦山上一個月只回來一次,聽說君侯打算在新年提拔大兄做礦場家監,我們姊妹也不能落在後面。”
“阿姐怎麼說,我就怎麼做。”衛青舉起小手握緊拳頭,幾姐妹看他滑稽的樣子咯咯笑起來。
笑過一場,衛少兒滿腹憂愁地嘆息道:“你們都尋得機會報答君侯,可我一個待嫁女子又該怎麼樣回報君侯的恩德呢?霍家郎君承蒙君侯的恩典以弱冠之年當上侯國丞,雖然古有十二歲甘羅拜相,可是甘羅是呂不韋家的門客纔有機會拜相,霍家郎君還要依仗君侯的威名在侯國裡站穩腳跟,報答恩德還不知道要過多久。”
衛君孺說道:“少兒不必憂心,你的霍家郎君通過君侯的考驗,得到侯府上下的一致認可簡拔侯國丞,憑着君侯的手段用不了幾年就可以躋身侯令長,霍家郎君爭氣點說不定將來能做到二千石的高官。”
“借姊姊吉言,他日霍家郎君若能躋身二千石重臣之列,我就爲君侯立一座曹公社。”衛少兒歡喜地說道。
衛青不高興地嘟囔道:“阿姐,君侯身體很好,不要立祠。”
姐妹三人又笑起來,前有欒布爲燕相,因爲品行作爲令人稱讚,所以燕齊之間爲其立欒公社,這也是有史以來第一座生祠,衛少兒主張立曹公祠雖然有點扯遠了,但是心意和主張非常得體,即便是再三提醒姐姐小心的衛子夫,對於這個提議也沒有什麼好反對的。
乞巧節過去,曹時留在侯府的時間就已屈指可數,經過日以繼夜的盤點清理登記造冊,侯府資產的計算和分配被最終定下來,陳叔帶着不到三分之一的家僕以及少量家吏留守侯府老宅,樊它廣與大部分家吏僕役跟隨大隊人馬前往京師。
陽信公主府的僕人每天不斷的派來催促上路,尤其在最近幾天即將啓程前派來的僕人越發密集,時隔多日不見的公主府家令胡遂趕到侯府,親自帶着一支百十多號人組成的搬家隊伍前來協助。
大車小車拉起長長的隊伍,從侯府一直通往汾河西岸的渡口,胡遂對着十幾艘艨艟護衛下的幾艘大船洋洋得意:“君侯請看,這是公主殿下從天子處求得的恩典,天子得知君侯遷入京師特批准樓船將軍麾下的幾艘運兵的大船來爲君侯搬遷傢什,此船雖不及樓船威武雄大,但行走在大河上的船隻沒有一艘能比的上。”
“有勞公主掛心。”曹時瞥向停泊在渡口外的漢代舟船,幾艘划槳快船護衛者二層高的大船,看制式到有點像超大號的畫舫,區別無非是有幾張隨風張幔的白帆,使舟疾泛泛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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