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嫣華 網友上傳 二六二 兄弟
二六二:兄弟
家宴畢後,劉長在未央宮中行走。
說起來,他幼時的時候,先帝還住在長樂宮,這未央宮雖在漢九年就修築完畢,但一直沒有人住進來,就難免顯得有點冷寂。後來,先帝晏駕,皇兄登基,他也去國離京,皇兄搬入了這未央宮,作爲日常起居和處理政務的宮室。未央宮也就漸漸繁華富麗起來。他如今走在其中,覺得有些熟悉的感覺,也難免陌生。
“王爺,”前面一個緗衣宮人從假山上下來,展袖拜道,“皇后娘娘正在山上賞雪畫梅,瞧見了淮南王爺,請王爺過來一聚。”
“皇后?”
“阿嫣。”劉長恍惚了一瞬,肅然道,“領路吧。”
他隨着宮人嫋嫋而行,經過一段爬山長廊,繞過轉角,便見一座四角山亭座于山腰之間,匾額之上以八分隸書鐵畫銀鉤的書寫着“蘭亭”二,檐牙高啄,如秀麗山鷹。
亭子四面當風,紫金壺在亭中紅泥火爐之上沸騰,張嫣一身狐裘,手中籠着手爐,站在案前,回過頭來,從亭中望出來,笑道,“阿長。”
“臣弟參見皇后,願皇后長樂未央”
“自家兄弟,不用客氣。”張嫣放下手中畫筆,笑道。
她也是在長樂宮長大的,雖從前與劉盈最爲親近,但和其他諸位皇子都有些交情,和淮南王劉長也算是熟悉的了。
張嫣揚起精緻的下巴,容顏在將暮的天光之下,暈成一種特殊的美豔,“一別經年,沒想到當年的小七也要娶媳婦了。”
劉長亦不甘示弱道,“可不是。記得小時候你還該叫我一聲舅舅呢。到如今,卻是我該叫你一聲皇嫂了。”
二人相視一笑,頃刻間就將多年的分別消弭,彷彿回到了少年時光。
穿着一身硃紅繡鸞襖的大公主揉了揉惺忪的鳳眼,從乳孃的懷中掙出來,邁着結實的小短腿走到了張嫣的身邊,拉扯着母親的衣襬。
過了年,繁陽長公主已經叫三歲,除了不能聽聲,不能說話,她表現的十分早慧,張嫣極好的管制了她的脾性,有嫡長公主的尊貴大氣,但卻少會遷怒下人。是個十分貼心的孩子。
張嫣一笑,抱起劉芷,指着劉長道,“好好,這個是你七皇叔。來,跟阿孃叫,”做正口型,“七,叔。”
劉芷偏了偏頭,抿脣微笑,眸色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樣子。
一絲洞然的神色從劉長的眸中掠過。
他雖遠在淮南,卻也是聽說了繁陽長公主的聾啞之徵的。於是笑道,“大公主吉人天相,雖偶有小恙,但我相信,此生終能會化難呈祥。”
張嫣一笑,“多呈七皇弟吉言。”雲淡風輕。
“……我受太后和你皇兄的意思爲你選妃,想着娶了妃子要過一輩子的人是你。於是找你過來問一問,可有什麼喜歡的人?若是沒有的話,對於未來的淮南王妃,可有什麼想法。”
竟是與之前皇兄問起了同樣的話。劉長心中生笑,卻照舊不在意答道,“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皇后看着選一個就是了。”
“胡說。”張嫣就板了臉,“所謂妻者,齊也,夫妻爲一體,怎麼可以這麼隨便?”
她肅起神情的時候,容光極豔。劉長逆着天光看見,心中微微一愣,忖道,當年的**竟已經是長成這般風華絕代,難怪皇兄迷戀緊了。面神神情也嚴肅起來,斟酌着道,“大凡子女婚事,由父母做主。先帝和齊王兄都已過世,皇后娘娘便是臣的長嫂,所謂長嫂如母,臣自是聽娘娘的。若一定要問臣的意思,臣性子有點野,倒是希望找一個賢淑溫柔的。”
張嫣便端茶道,“如此,我知道了。”
最終的淮南王妃定下的是故什邡肅侯雍齒的**。
什邡肅侯雍齒,亦爲沛郡沛縣人,秦二世二年隨先帝起兵反秦,先帝打敗秦軍後,命雍齒具駐守豐鄉。雍齒經魏國人周巿誘反,叛先帝而自立,此後幾經反覆,最後再次歸附先帝,故爲先帝所不喜。
漢六年,先帝聽從張良的意見,封雍齒爲什邡侯,食邑二千五百戶,位次居五十七。
什邡侯一系素與周呂侯一系及信平侯張氏親近。
定下雍氏爲淮南王妃之後,雍氏往椒房殿謝恩。
雍氏單名一個柯,個性恬淡而溫柔,年方十五,比劉長大了一歲。人如美玉,儀態端莊大方。張嫣看着喜歡,叮囑道:“……日後嫁給了淮南王,當善待夫婿,稟持中饋,延要好好爲夫婿着想。”
雍氏暈生雙頰,展袖再拜道,“。”心中想起進宮之前,長兄什邡侯與自己的深談:
“阿柯,你被定爲淮南王妃,是雍氏的榮幸,也是雍氏的機遇。我雍氏的封侯因果,妹妹你也是知道的,也因此,哥哥如今雖位列侯爵,卻難免有些尷尬。你要知道,陛下爲嫡子繼位,張皇后膝下雖然沒有生下皇子,未央宮中卻還有一位淮陽王。帝系已是穩固。你成昏之後,當勸着王爺親善陛下和太后。你是個聰明的,知道當如何行事,纔對家族和自己都好。”
先帝諸位皇子中,齊王劉肥爲外婦之子,年紀長於其餘諸位皇子,婚事爲先帝決定,娶妻甚早;陛下登基之後,趙隱王枉死,代王劉恆去國之後,代王劉恆懼怕呂后控制他的婚事,薄太后生怕太后控制他的姻緣,於是先下手爲強,爲十二歲的代王迎娶代地豪強杜氏之女爲妃,爲的是容易掌控代地,但也是得罪了呂后,賜下了一衆宮人,如今代王府中,代王后杜氏接連喪子,內帷不豫,隱有亂象;太后卻是吸取了代王一事教訓,一手掌控了趙王劉友,樑王劉恢的婚事,樑王后爲親善呂氏出身。趙王后是根本出身於呂氏族人。
在這樣的境況下,淮南王自請上書,請陛下爲他擇配王妃,淮南一系本就與陛下親善,此後就是代表投誠。自己以這樣的背景選爲淮南王妃,已經是別無選擇,只有令淮南國親附於朝廷,才能穩固自己的地位。
念及此,雍氏瞧着張皇后的目光就顯得親善孺慕,“多謝皇后娘娘教誨。”
大漢制度,藩王平日不得離開國境,需得皇帝召見才能入朝,如無特旨,在長安待的時間不能超過三個月。
因着淮南王即將大婚,劉盈特意下旨讓劉長在長安成婚之後,方攜着淮南王妃回封地。
夏六月,淮南王迎王妃雍氏於邸。
第二日,劉長帶着王妃進長樂宮拜見。呂后在長樂宮鳴鹿臺設下家宴,張嫣作陪。席上和樂融融,呂后對雍氏的背景還算滿意,笑着吩咐道,“……若長兒這個皮猴兒有啥犯渾的地方,你只管告訴我,我給你做主。”
雍氏受寵若驚,連忙起身束手應了。一旁,劉長卻用不滿的語氣埋怨道,“母后說什麼呢?我是那樣的人麼。”
呂后就被逗的哈哈大笑起來。
呂后年事已高,宴席散了,便自回寢殿休息。劉盈起身道,“七皇弟,跟着朕過來。”
劉長連忙起身應了,隨劉盈去了宣室殿。
雍氏獨自立於鳴鹿臺上,手足無措。
張嫣便笑道,“陛下與淮南王兄弟情深,多年未見,淮南王轉瞬就要回封國,這才聚着一聚,王妃不如陪我回椒房殿,待淮南王出宮的時候,再隨皇弟一同回去。”
雍氏鬆了一口氣,“願隨皇后所言。”
步輦經過兩宮之間複道,回到未央宮。
“阿柯此去淮南,山長水遠,當一路珍重。”
雍氏欠身,恭敬答道,“多謝皇后娘娘。”面容嬌俏,有初爲人婦的嬌羞,也有着初爲王妃的春風得意與對長安家人的不捨。
“你可曾去過淮南?”
“不曾。”
雍氏欠身,恭敬答道,“臣妾出身的時候,阿翁已經封侯,臣妾一直生長在長安,從未出過長安城。”
“淮南是個好地方。”張嫣笑道,“當年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英布謀反,陛下奉先帝意出征淮南,英布覆滅之後,先帝便將淮南分封給了七皇弟。”
“陛下英明。”
“英明什麼呀?”張嫣瞧着雍氏,咯咯笑道,“當年我和太后在長安,可是爲他擔足了心。他自己都說,那一仗打的極險,不過萬幸最後終究勝了。”
她說起劉盈的時候,眉眼含情,態極嬌媚,雍氏怔怔的看了,心中竟興起一股羨慕之情,忍不住道,“說起來,臣妾少年時在閨中就是聽過娘娘的美名的。”
“哦?”張嫣失笑,捋了捋鬢邊髮絲,“怎麼說?”
雍氏斂眉屏目,“皇后娘娘少年早慧,與陛下琴瑟相和,輔佐陛下,安邦定國,自然是美名遠揚的。”
張嫣脣角微揚。她自然知道雍氏是刻意討好,所言多有美化,但無論如何,這樣的話聽着,還是很讓人愉悅的。只是卻又不知道從心底哪裡升起一股悵惘之情。她與劉盈之間,能夠走到今日,當真是極不容易。
儀仗前面傳來些微嘈雜聲,只一瞬,便平靜下去。
張嫣微微蹙眉,問道,“怎麼回事?”
石楠上前,不一會兒便回來道,“是大公主身邊的宮人白果來尋娘娘。”
張嫣怔了怔,臉色就微微變了。
一旁,雍氏察言觀色,忙道,“殿下,臣妾嫁,淮南王邸中還有一些事情,想先行告去收拾一下。”
“也好。”張嫣矜持笑道,
“阿柯婚,我不好多打攪。待你行過回門之禮,隨淮南王返回封地之前,我挑一個日子,邀你到椒房殿,好好的聚一聚。”
白果被領上來,伏拜在地,“奴婢參見皇后殿下。”
張嫣皺了皺眉,問道,“大公主那邊出了什麼事,要不要緊?”
“回娘娘,奴婢伺候大公主,是桑娘讓奴婢過來稟報皇后娘娘,今晨大公主逛麒麟殿北邊的梅花林,不知怎的,撞上了淮陽王……”
還記得淮陽王是誰吧?咳,是劉弘同學。
兄弟既是指劉盈和劉長,也是指劉弘和劉芷,因爲妹妹有女弟的稱呼。所以也可以說兄弟呀
大漢嫣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