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爺大體知道,他爸肯定是趁他們不在時,和當班醫生了解到真實情況了。
姚爺和高大帥在一旁站着,是第一次看見陸爸這樣嚴肅的樣說君爺,心頭不禁跟着緊張。
“爸。”君爺開口,“我,其實,也不知道——”
“不知道?”
“是,不知道。”君爺答的十分肯定。
陸爸吃驚地看着自己兒子:“你不問問她嗎!”
君爺默聲。
“你怎麼可以不問她!”陸爸瞪着兒子,很生氣,十分憤怒,他這個兒子是個傻瓜嗎,“她是誰?是不是你老婆?平常倒也算了。肋骨都斷了兩根,你居然沒有問她!”
陸爸的聲音大到嚇人。陸夫人想,幸好是包子是被東子帶去到東子他們那兒房間去玩了,不然這會兒都得被自己爺爺嚇死。
陸夫人走了過來,拉拉陸爸的袖口。
“真是的!”陸爸甩開她的手,警告道,“誰都不許爲他辯解爲他說話!”
陸家的家風實屬嚴厲,做錯事的人,誰都不許求一句情。
陸夫人站在了旁邊,糾結着衣襬,忍不住開了口:“你罵陸君幹什麼!你自己不問她?!”
“媽——”君爺皺了皺眉頭。
陸爸感覺到自己夫人無理取鬧,轉過頭來對陸夫人說:“這事兒我怎麼可能問她?當然是必須由陸君先問。我們問她,豈不是說明陸君很不關心她,又由我們來問她。”
丈夫這話是沒有錯。可是,陸夫人感覺哪兒委屈。
她是想不明白了。他們陸家哪點對兒媳婦不好了。爲什麼兒媳婦要瞞着他們這樣重大的事。
君爺握住了母親的肩膀,對姚爺使了個眼色。
姚爺立馬走過來,溫柔地對陸夫人說:“乾媽,我帶你去外面轉一圈。讓陸君和乾爸談一談。”
陸夫人隨姚爺走時,不忘給丈夫落下狠話:“不要忘記了。我們以前虧欠兒子的女兒的,會少!”
陸爸狠狠地皺了眉頭。以前,他們做父母的,因爲自己的緣故,讓大兒子和女兒都受了委屈。陸夫人這話是一點都沒錯的。他這個兒子因爲他不知道自小吃了多少苦頭。
“媽,我沒事。”君爺推母親出門,交代姚爺照顧好。
陸夫人看了眼兒子與老公一樣硬邦邦的臉,無言地垂下眼簾。
君爺輕巧地關上門。
高大帥這時琢磨着爲君爺說上句話,對陸爸說:“伯父,陸君他不是,不是什麼都沒有做。我和他在一塊,最清楚。”
“他做了什麼我都知道。”陸爸道,“他這人個性,是我兒子難道我還不清楚?可是,有些事情,只說不做是不行的。”說完,陸爸又對向自己兒子,苦口婆心:“你爸我,也不算甜言蜜語的人吧。但是,偶爾哄老婆兩句是應該的。你敢說你周圍兄弟沒有一個哄過老婆的嗎?”
君爺像是一幅悉心領會的模樣。
陸爸對他這樣子卻沒眼看:“當然你這個性格,說起來,你媽說的沒錯,都是你小時候,我們給你造成的。”
“爸,我從來沒有怨過你和媽。小時候經歷雖然苦,但是我和子業都認爲,沒有那段過去,沒有今天的我們。”
陸爸坐了下來,情緒好像平復了,說:“你接下來怎麼打算?”
“問題的癥結只在一個人身上。”君爺面不改色,胸有成竹,“我會隨他再回白家村一趟,探明究竟。”
陸爸一眯眼:“看來你有了線索。”
君爺點頭。
陸夫人坐在旅館下面的大廳裡,並沒有出去轉一圈。姚爺不知道從何說起。
婆媳關係向來是難題。有蔣母和蔓蔓那種從一開始勢不兩立的。也有趙夫人和蔣梅那樣,保持一定距離,不能說不好也不能說很好。當然,要說哪對婆媳關係最好。當屬他自己老婆沈佳音和他媽姚夫人了。這兩人是第一眼看對了彼此,親如親生母女。百年難遇的婆媳關係。
要說常見的婆媳關係,不是他母親和老婆這種,是蔣母和蔓蔓,或是趙夫人和蔣梅。
特殊的,則要算陸夫人和白露了。
跟在旁邊看了這麼久,姚爺是知道君爺這個兄弟該有多難做。別說陸夫人從來沒有說過自己兒媳婦一句壞話,但是,一直以來,他和君爺都能感覺到這其中的關係是如履薄冰。
陸夫人是知道,自己兒媳婦樣樣好,外面個個誇。所以,她如果說兒媳婦哪句話不好了,她絕對是瘋了纔會去說。但是,當兒子因爲兒媳婦被罵時,她這心裡頭難受。
兒子是母親的心頭肉。
她這個大兒子從小有多苦,她清楚。
一顆眼淚,從她淚眶裡落下來時,都毫不知覺。姚爺遞給她一張紙巾,她連忙接過在自己臉上擦一擦。
想當初,家裡長輩決定他兒子勢必是要娶白家的大小姐時,她在家裡處於劣勢的地位並沒有發言權。其實,她打從心底是不贊成的。
娶個人人看重的千金,大美人,不是給她兒子背上背上包袱嗎。
娶老婆,首先推選的標準是賢惠。兒媳婦美不美,不是最重要的。其實有些婆婆,就挺討厭自己兒媳長得太漂亮早晚會給自己兒子找麻煩。陸夫人就屬於這種想法。
姚爺看着陸夫人把擦完的紙巾抓成了紙團子,哎,嘆聲氣:“乾媽,乾爸不會真的罵陸君的。”
“我知道。”老公說到底和她一樣心疼兒子,覺得對不起兒子。有她放的那句狠話之後,想必陸爸也不敢真罵。
“乾媽還顧慮什麼?”姚爺細聲問。
陸夫人站起來,對他說:“你多心了。”
“乾媽——”姚爺追着她,怕她又闖進門裡打斷君爺和陸爸的對話。
陸夫人望了他一眼,神情從容冷靜:“徵徵到時間睡覺了,我去抱他回房間。”
那晚上,包子沒有能如願和姥爺一起睡,很惋惜。到了第二天早上,聽爸爸說要和姥爺進村拿媽媽的行李,立馬舉起小手,包子想跟着去看姥爺的房子。
君爺沒有反對,白建業見狀也就不好反對了。
醫院裡有白隊看着病人。
君爺讓高大帥弄了輛摩托車,抱了兒子上車。
白建業騎着自己的小單車。
四個人,爲三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子,朝白家村出發了。
包子坐在爸爸和高叔叔中間,第一次坐摩托車,包子感覺好刺激。涼涼的風在他兩隻小耳朵邊吹着。車子在崎嶇的山路上艱難行走。高大帥不敢開快,車上有孩子。
白建業更是一路騎在他們後面生怕外孫子一不小心摔下來。他心口跳啊跳,直到摩托車安全抵達了村裡,心窩裡才落下了塊大石頭。
沒有通知萬家,沒有通知其它白家村人,因爲沒有必要,他們只是回來拿行李馬上就走沒有時間在這兒逗留。
君爺主要是要找那天白露放在牀尾的那雙雨鞋。幾步他躍上了樓梯。白建業和高大帥在樓下。
小包子蹬蹬蹬,尾隨爸爸的腳步。
到了房間門口,君爺轉了轉門把,是鎖了。於是,回頭摸下兒子腦袋說:“在這裡等着。爸爸去拿鑰匙。”
白建業把備用鑰匙給了萬家,自己是存了一套鑰匙帶在身上的,見君爺要給了君爺,說:“你看看有沒有東西丟了?那一家人走時來這裡拿過行李。”
君爺點了頭。
雖然,這家裡,沒有什麼特別值錢的東西,真正值錢的,恐怕陳巧麗那些人也不會有欣賞的眼光。比如白建業擺在茶几上那套大師做的汝窖,陳巧麗一家連正眼看過它們的心思都沒有,因爲不識貨。
陳巧麗一家,只認得金銀財寶。偏偏,這些是白建業所最嫌棄的,家裡怎麼可能有。
懷着這樣的心思,君爺想,想都沒有想過白露放在牀尾的那雙雨鞋會被人偷。
人家偷一雙廉價的雨鞋做什麼?
那雙農民下田作業時穿的雨鞋,市面價值不超過幾十塊錢,還是被人穿過的。
毫無懸念,君爺用鑰匙打開了門,和兒子走進了房間裡。他大步往前走,直走到牀尾處,眼睛找了牀尾一遍:
什麼都沒有?!
君爺愣了下,可以說從來沒有這樣震驚過。
連一雙雨鞋都偷的小偷!
什麼人能幹出這種蠢事?
會不會是自己急錯了,或許老婆不是把雨鞋放在這裡。
君爺從沒有這樣焦急地在室內徘徊搜索。面積不夠十平米的小房間,可視面積有限。一雙雨鞋怎麼藏,也不可能藏到地板下。或許是在牀下。當他彎下腰,趴到地上往牀底下查看時,小包子陪着他一塊往牀底看了一圈,嘟囔:“什麼都沒有。——爸爸,你找什麼?”
“不用找了。”君爺已經百分百肯定,有個愚蠢至極的小偷,將他老婆的雨鞋偷走了。
說這個小偷愚蠢之極,是因爲小偷可能不知道,他偷的這雙雨鞋,道不定是把危險轉移到自己身上了,屬於引火燒身。
包子不明白爸爸的話,但是,知道這次來是給媽媽收拾行李的。於是包子走過去衣櫃,給媽媽拿衣服。拉開抽屜,就是包子,都看出抽屜被人翻過了,驚喊一聲:“小偷!”
高大帥在樓下也察覺了。在他進廚房的時候,或許普通人沒有察覺的跡象,被他這個有經驗的人員一瞧,馬上瞧出了端倪。有人在廚房裡踩死了一隻蟑螂,或許是無意中踩死的。
一般人,踩死蟑螂,肯定會抓起來放進垃圾桶裡。
但是,只有專心致志在這個廚房裡幹其它事的人,會沒有注意到這個情況。
高大帥眯眯眼,看着廚房上面的櫃門,有打開過沒有完全合攏的痕跡。
這個來到白家的小偷倒也細心,把白家的廚房可能內內外外都搜乾淨了。
如此專業的小偷,不像是來白家找金銀財寶的。
高大帥摸摸鼻子,走出去想告訴君爺情況。或許君爺在上面也察覺了什麼都說不定。
這時候,白建業從自己房間裡走了出來。高大帥能親眼看到他向來悠然淡然的表情上出現了一絲波動。
“伯父,是不是——”高大帥正要問他是不是他房間裡也被偷東西了。
白建業卻是忽然收拾起了表情,像是以往一樣問他:“有什麼事嗎?”
高大帥一陣無語。
樓上,君爺往行李袋裡塞好了老婆的東西,拉上拉鍊,提着走出門。小包子跟在爸爸後面,嘴裡不停唸叨:“爸爸不報警嗎?姥爺家裡被人偷東西了。”
“不是值錢的東西。”君爺這話是告訴兒子誰都不要說。
小包子懷疑地看了眼父親:不值錢的東西?那麼,爲什麼爸爸一開始找不到東西時表情那樣緊張?
他們父子倆從樓上走下來時,白建業的目光一直看着包子。
白建業那樣執着於包子的視線,都讓其他人內心裡感到微微的吃驚。
“收拾好東西了,爸。”君爺說。
“嗯,走吧。”白建業第一個往門外走,好像對這個地方一點都不留戀似的。
衆人只想着,他或許是擔心仍在住院的女兒。
到了門外,白建業推起自己的自行車,忽然間,一隻手捂在了自己胸口上。
君爺立馬放下手裡的行李袋,大步過去伸手扶住老丈人:“爸,我扶你到旁邊坐會兒。”
高大帥扶住了白建業手裡的自行車。
白建業放開了車把,吸口氣,被君爺扶着。高大帥搬來了一張椅子,白建業緩慢坐了下來。
包子都被嚇懵了,一張小臉呆呆的。
在高大帥奉君爺的命令去村衛生所拿藥時,白建業在他們兩個人忙活的時候,卻注意到小包子,伸出手,招呼孩子:“過來,徵徵。”
包子立刻跑過去。
白建業伸出的手把孩子一抱,摟進自己懷裡。
君爺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手指一直在顫抖,像秋風落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