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都被恫嚇了,與老公簡短通完電話的陸夫人即刻旋身回來。
“媽。”蔓蔓把母親攔着,母親身份不一般,擔心出事。
按住女兒的手,陸夫人望向徐詠梅,姿態端莊,臉部平靜,或許是因爲女兒在此地她這個做媽的不能後退,也或許是因爲剛從老公那裡得到了力量,聲音每個字都透出極具的分量:“如果你是正當採訪,我們歡迎。如果你是故意受人指使來抹黑,我們不會怕,也不會就此放過你和你幕後指使的人。你儘管去報道,我們這邊會邀請其它媒體過來做正式採訪。”
眼睛稍睜大,似有些驚異於她的表現,徐詠梅些微抿直嘴脣:“你是,我記得,你是副市長的夫人吧——”
“怎麼?副市長的夫人就不能爲自己女兒謀正當維權了嗎?”一個朗朗女聲自門口響起。
店長已經急忙上前迎接,笑吟吟稱呼:“姚夫人你來了。”
姚爺的媽,姚書記的太太。蔓蔓忙低下腰:“姚阿姨。”
“囡囡,客氣什麼?我告訴你,以前我和你爸媽約好的,要當你乾媽的,我和你媽的感情更不用說了,是一同下鄉共患難的好姐妹。”姚夫人吟吟笑着,端的體態要比陸夫人更傲一些,一雙目光毫不客氣打到徐詠梅身上。
徐詠梅當即能從這個書記夫人身上感受到戎馬生涯的英氣颯爽以及迎面撲來的殺威。
“記者?”冷意,蔑視,從姚夫人微揚的眉角,俯視到徐詠梅。
對這個從中突然殺出來的書記夫人,徐詠梅儼然毫無準備,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是某某週刊記者。”有了姚夫人助陣,陸夫人底氣更足,欲邁前一步。
然被姚夫人伸手攔截,姚夫人笑:“記者嘛。我認得的記者,指頭的十倍都數不來。然,還真記不得有個叫某某週刊的,不知是什麼刊物,市級?省級?你們報社的總編叫什麼?說來聽聽,或許我認得。”
徐詠梅聽出自己這是被耍着玩了,一時惱怒,卻很清楚眼前這個夫人與陸夫人無法對比,說話三分刀子嘴不留情面,明顯比陸夫人更勝一籌,冷冷一笑:“小刊物而已。不認得很是正常。但是小刊物不意味不能報道和揭露事情的真相。媒體的義務無論媒體大小,皆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你這話雖說的沒有錯,但是,媒體爲什麼有大小,有知名不知名之別,這其中區分的要素是什麼?”姚夫人輕輕拋出一句質問。
徐詠梅更爲警惕,半聲不吭。
“就在於事實真相的可信度。你認爲,一份香港大公報,與一份三流黃色小報,市民看了更情願相信誰說的事實?”步步逼人,露出殺氣,書記夫人的威名絕不是可輕視的,“如果你一份三流黃色小報報道的觀點,被所有其它報紙給予質問反詰,你認爲還會有誰相信它?年輕人,有勇氣是好事,但是,你這不是有勇氣,是齷齪,骯髒,機會主義,想以謠言掩蓋真相,是利用輿論做一些害人害己的事情!誰都不可能容得了你!”
見勢不妙,徐詠梅退到門邊剛想拔腿而逃,門口已被姚夫人帶來的兩個人堵住。
“帶她下去問問,是誰指使的。我看,連她那老闆都不知道她做的事。”姚夫人後面那句話,纔是真正讓徐詠梅臉色當青。
沒有哪家報刊老闆,傻到放任一個手下隨隨便便隻身採訪市長夫人和市長女兒。要揭高官秘密,更需慎重,手中握有重要證據,有了計劃,更重要的是有了後盾保障,纔敢行動。只能說徐詠梅是初出茅廬,私心太重,不知天高地厚,像只無頭蒼蠅撞槍口上。
小兒科般處理了這事後,姚夫人拉好姐妹陸夫人在店裡的待客廳坐下,又招呼蔓蔓坐在自己另一邊。
“你怎麼會來?”陸夫人深知她出現救駕絕對不是巧合,來的是真正剛剛好。
“我和孩子他爸的衣服都有,但是子業和寶兒的禮服都沒有做。子業的那套,我嫌棄舊了些,私底下按照他原有的尺寸,還是在這家店裡重新做了一套。”姚夫人拍着陸夫人的手從細裡道來,“倒真是不知道你和囡囡在這。是在中途突然接到我老公的電話,說是在旁聽見你老公和你說話,需要救援。我急讓司機加速,趕到這兒,剛剛好,幸好是趕上了。”
“我們也沒有想到,這人會尋到這兒來找我們。”陸夫人皺着眉頭,應說,自己和老公全家向來低調,從沒有記者找上麻煩。
“記者做這種活動,都是摸來的,你防都防不住。但我們明人不做暗事,何嘗會怕了他們,你說是不,囡囡?”姚夫人的笑眼,望向了一旁坐的蔓蔓。
蔓蔓對姚爺的媽,印象向來挺好,親切和藹不說,而且看起來是樂於助人,性子甚至是有點像自己的死黨初夏,含個頭回了姚夫人:“是。”
“囡囡性子,就是安靜了些,和你一樣。在路上,我就怕你們兩個性子安靜,吃了虧,一路趕來。話說,就你們兩個來了嗎?陸君沒有陪你們來嗎?”姚夫人左看右看,不見君爺的身影。
“陸君哪有空,你兒子上班,我兒子不用上班嗎?是歡兒陪我們過來的。不過他嫌悶,去洗車了。”陸夫人與姚夫人說話時,表情是忒輕鬆,笑顏不斷,果真是比親姐妹更親的好姐妹。
“這麼說,你兩個兒子不做新衣,就囡囡做了衣服?”姚夫人笑侃陸夫人,“兩個兒子不會說你偏心?”
“本想幫他們新作的,但他們都嫌麻煩,我想着,過年那會兒是剛做了一套,就不幫他們做了。囡囡是沒有辦法,而且是爺爺出的錢,我兒子他們要叫委屈,也只能去和他們爺爺叫。”陸夫人道。
姚夫人就此一拍手,指着她笑起來:“你這個媽,是推卸責任。我都聽子業說了,掉了什麼照片,害得陸君都氣壞了。”
正喝茶的蔓蔓突然聽到姚夫人提及那件敏感的事兒,猛地一咳,嗆水。
“囡囡,你也見到了吧?怎樣?小時候你兩個大哥漂亮不?”
根本沒有想到姚夫人會拿這個開玩笑的蔓蔓,那個囧。
要是說漂亮,被兩個爺知道的話,不是得事後被兩個爺打死。
瞧女兒無法說話的那樣子,陸夫人忙爲其解圍,說姚夫人:“你也真是的,他們兩個都長大了,都多少歲的人了,要成家立業的男子漢了,還被你拿出小時候的醜事在外面說。”
“這有什麼?囡囡不是外人。”姚夫人朝蔓蔓擠眉弄眼的,繼而又問起,“衣服做的怎麼樣了?囡囡打算做什麼樣的衣服,可以給我瞧瞧不?”
“給你看有什麼不可以的。”陸夫人說着招來店員取衣服樣本,“說起來,我和她正煩着呢,不知道哪一件比較好。”
取來的兩件衣服版式,皆是旗袍,不同在於,一件爲白色,剪裁設計較爲潮流,一件爲富貴的紫紅色,傳統花樣。
“囡囡自己喜歡哪件?”姚夫人問。
可蔓蔓這時接到了電話,連聲道了句不好意思,走到了角落裡去接。
打電話過來的是林佳靜,因爲父親林文才被電力公司通知提前銷假要提前走,急忙訂了當天機票到達飛機場,在路上告訴蔓蔓一聲。
“小姑丈走的這麼急?”聽到林文才要走,蔓蔓心裡頭忽然落空空的,很是不適。
“蔓蔓姐,我爸和你說幾句。”說着,林佳靜把電話交到父親手裡。
“蔓蔓。”林文才一如既往親切地叫着她的名字。
“小姑丈,你這一走,太急了。”蔓蔓真心話說,“阿衍上次,都說要不開車,和你喝酒。”
“不是生離死別,有的是機會見面。”林文才倒是看的很開,離開前非要和她說幾句話,當然是有些事要交代她。
“嗯,小姑丈你有什麼事交代儘管開聲吧。如果是佳靜的事,這個你放心,只要她在這邊一趟,我都會照顧好她的。”蔓蔓低聲的,慎重地承諾。
“佳靜轉校的事,我知道你會幫她辦好,不然我不會這樣放心走。我擔心的是,佳靜在這邊一個人學習生活,會不會被人帶壞,因此你這個做姐姐的,我只要求你,嚴格看管她教訓她。”林文才語重心長地說。
“小姑丈言重了。佳靜人這麼聰明,不會被人帶壞的。”蔓蔓一笑。
“不管怎樣,這事我一樣交代你爸了。”林文才道。
“我爸——身體近來好嗎?”月牙兒眼微微地眨着,聲音變得低沉。
“你爸還好,他畢竟不止你一個女兒。媛媛的學費,他要想方設法地去籌備。這也是我要和你說的。你爸和許玉娥被法院判決離婚了。”
這個事,可能因老公在部隊,老公幫溫世軒請的律師沒有能聯繫到老公通知,所以連帶她這邊都沒有收到風聲。
“我知道了。”嗓子裡帶出了一種複雜的情感。
當初老公忙着幫溫世軒打這個離婚官司,她沒有阻止,是覺得要尊重父親自己的意見。然而,偶爾,她會擔心,父親老了一個人會不會寂寞。以她瞭解的父親,是絕不會再娶第二個妻子的。
“媛媛孝順不孝順你爸,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孝順你爸的。蔓蔓,以後有了孩子的話,記得帶孩子回去給你爸看看。”林文才一語雙義。
蔓蔓點頭答是。
電話回到林佳靜手裡,兩姐妹又說了幾句話。
“蔓蔓姐,有件事,我是剛從浩雪姐那裡聽來的。說是芸芸姐在京城裡找到了工作,而且,正好是擔任你大嫂的護士。我想來想去,這個事必須先和蔓蔓姐您說說。”林佳靜道。
這小表妹,的確是個機靈的人,不是個讀死書的。就不知道溫浩雪那些人有沒有看出來。
“佳靜,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但是,你自己面對浩雪她們要更謹慎一些。”
蔓蔓這是擔心她。林佳靜感覺心裡暖暖的,答應道:“我都知道的。”
這邊她與林文才父女說話費了些時間,等說完回來,發現兩個夫人都喝了一盅茶的樣子。
“囡囡事兒真多,現在沒有在畫廊工作了,還有活兒?”姚夫人像是捉摸不到她在和誰通話,笑問。
“畫廊的善後工作一直在進行。”蔓蔓算是順着姚夫人給的臺階往下說,“我大學同學初夏的媽從老家過來,打電話打個招呼,就多聊了幾句。”
陸夫人什麼話都沒有說,靜靜地端着茶杯。
姚夫人見狀,又是莫測地一笑:“囡囡,我聽子業說,畫廊燒了,你還要開飯館?”
“嗯,是有這個打算。”
“你哥不同意,你還開?”
月兒眉一皺,姚夫人這話說的真是直接。
姚夫人笑開了,將她的手率直地一抓:“囡囡,別怪我心直口快。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畫廊雖是燒了,但你爺爺,可是有意思想送你個新的,都找好地方了,比你原先的那家地盤要好的多。”
“我要開飯館,不開畫廊了。”蔓蔓卻是斬釘截鐵的。
姚夫人望着她秀氣斯文的臉蛋,驚奇的目光好像是第一次看見她一樣,回頭對向陸夫人:“這孩子性子我以爲像你,現在看起來,真是如子業說的,像陸君。”
蔓蔓是被姚夫人這句話驚到了震到了:她怎麼可能像那個冰山爺呢?!
這話,連昨晚上回來的老公,都在枕頭上與她說的一模一樣:我們女兒,這脾氣一點都不像你。
當然,老一輩評價蔓蔓這話,沒有貶低她的意思,只是都覺得挺詫異的。
畢竟蔓蔓小時候,剛出生時,給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像團棉花團,可愛,但也脆弱。
陸夫人揉揉眉心:女兒這像極了大兒子的脾氣,她卻是最先察覺到的。
姚夫人開始“同情”起陸夫人了:“要是像你性子,省心些。像陸君,他們兩兄妹應該常幹架吧?”
“是——”陸夫人拖的長長尾音,眼睛不敢擡起來去看女兒。
蔓蔓心裡頭極其無奈的鬱悶,反正,她是不信,自己和那個臭脾氣的哥,說什麼都不可能是像。
說曹操,曹操到。
君爺打電話來說,今天下班終於有點空,開車過來接她,是要履行上次答應她去會見初夏她媽的承諾。
開車趕到製衣店的兩個爺,必定,還有聽說了有人來找茬的事兒。
“歡兒呢?”進衣服店的君爺,劈頭要拿護駕不力的弟弟開刷。
“他去洗車。”陸夫人答大兒子,“剛打了電話回來,說洗完了,往回開,但回來的路上遇到堵車,你別催他,他剛拿駕照的,別一急出了事。”
姚夫人讓他們兩個坐下,讓倒茶給君爺熄火,說:“陸君,你媽說的對,這事不怪歡兒。再說,那人被我讓人抓了起來去審問,現在應該問出來了是誰在幕後指使。”
“還能是誰?”冷眉一挑,一冷哼。
想來不用審都能猜到個一二。
蔓蔓坐一邊,因爲剛與林文才和林佳靜都通了電話,從他們兩人口裡聽到了不少新聞,多少,也能猜到些來龍去脈。
姚子業像母親,不習慣猜,喜歡求證,打了電話給處理徐詠梅的人,問清楚經過,回來說:“這人,說是接到一個以前同行爆料的電話,這同行叫張美美。而且,之前已經在許玉娥那邊先做完採訪了,正準備登稿發表。”
“這種事,肯定不是許玉娥想出來的。”鐵定的冷聲不容置辯。
“許玉娥?”姚夫人貼着兒子耳邊問,“是囡囡那個可恥的養母嗎?”
“是。”姚子業答,狹長的眸望到蔓蔓那張安然的神色,幽幽一抹光無聲掠過。
“真是不要臉的,要好好收拾。”姚夫人替閨蜜陸夫人主張。
自己母親那性子和陸夫人截然不同的。姚子業擔心陸夫人會不會生氣,然而,溫柔的陸夫人似乎在這件事上一反常態,默然贊成。
見時候不早,與初夏有約,在陸歡回來接陸夫人後,蔓蔓坐上了兄長的車。
陸歡火燎火急地一回來,即自動到兄長面前領罪去了。
君爺沒空,只是手掌心在弟弟額門上一拍,道:“媽叫我不怪你,怪不怪你你自己清楚。幸好今天來的是個女的,要是個男的,突然來硬的,你自己想怎麼辦?”
低着頭的陸歡一陣無話。
蔓蔓想爲弟弟說兩聲,道:“他是個孩子,手無寸鐵之力,你能讓他怎麼樣?”
這話讓坐駕駛座上的君爺挑眉,副駕座上的姚爺失笑:“囡囡,歡兒他沒有你想的脆弱,他跆拳道黑帶的。”
真人不可露相。
陸歡愛在她面前賣萌,她真壓根兒沒有想到這方面去。
兩個爺從車前鏡裡見她詫異的模樣兒,都含笑:她,其實很單純。
想來他妹婿蔣大少能看中他妹妹,這點原因也是有的。
冷眸裡的眸色再複雜了,想到自己那未婚妻白家大小姐,這段時間在單位裡不知道又收到了多少人家送來的花。
車子開到杜宇就診的醫院,杜宇經醫生觀察後無礙,打算明天和老婆一大早一塊出院。今天,已經在收拾醫院裡的行當。
蔓蔓他們到達杜宇的病房時,譚母、初夏都在。
一回身,見蔓蔓與兩個儀表堂堂的男子並肩站在一塊兒,譚母撞了撞女兒的肩:“哪個是蔣大少?”
“都不是。”初夏口氣稍些澀道,“一個是蔓蔓的親哥,另一個是姚爺,與蔓蔓的親哥是鐵哥們。”
譚母感覺這關係挺複雜的,但是,人家究竟是救了自己女兒和女婿,忙給兩個爺搬凳子坐,在女兒給客人倒水時,且拉住蔓蔓的手,左右打量的,說:“蔓蔓,你好像沒有什麼變。”
“阿姨,我那個樣,變不了的。”蔓蔓被譚母看得侷促,低頭笑。
“你老公怎麼沒有來呢?”譚母問。
“他在部隊,要明天才能放假回家。阿姨想見,明天我帶他來見阿姨。”蔓蔓說。
譚母是想見蔣大少多一點,因爲女兒女婿盡誇蔣大少,但不能怠慢兩個恩客,於是要蔓蔓把兩個爺正式引見給她。
“這是我哥,姓陸。”蔓蔓看到始終立在窗前的君爺,連譚母親自搬的凳子都不坐,月兒眉小蹙。
“陸先生好,謝謝你救了我女兒女婿。”譚母是個大方的人,不會在這些小細節上注意,向君爺的方向鞠了個躬。
令蔓蔓囧的是,自己的哥居然若無其事的樣子接受了譚母這樣的重禮。
譚母行完禮起身時,見眼前這男人不僅一句話都沒有說,一張冷冷的面孔配上一雙冰涼的眼珠,像在從高到低地審視她,令人壓力倍增。
可見這男人是在有意端姿態告訴她。
譚母是個識趣的,急忙轉了個方向,朝姚爺答謝。
坐凳上的姚爺忙站起來,扶起譚母:“舉手之勞,不需要言謝。”
姚爺這一句話,讓蔓蔓和其他人又另眼相看了。
姚爺這不是在說不需要謝,而是告訴對方,杜宇他們這些感恩戴德的心情他們是要的。
以後這筆人情債,杜宇他們是欠下的,不可能一句謝字一筆勾銷的。
面對眼前這個笑起來如桃花郎的姚爺,譚母心裡卻是惶惶的:不知道這兩個爺究竟要什麼謝禮?
初夏倒是多少能猜到一些,鼻孔裡一哼。
兩爺可不管她怎麼哼,爺即是要裝大爺,要以此從此要挾你配合,沒的說。
轉下手腕的手錶,君爺向蔓蔓:“時間差不多了,要回家吃飯呢。”
“你們先下去,我和阿姨許久沒有見面了,想說幾句話。”蔓蔓道。
冷眸在她臉上仔細轉了會兒光,含下,轉身,與喝完杯水的姚爺一起先離開。
眼見他們兩個進來,連慰問她師哥的一句話都沒有,蔓蔓意見挺大的,卻不好說話。
躺在病牀上的杜宇,似乎能看出她所想的,先是開了口:“蔓蔓,別誤會。姚上校一直有與我那主治醫生通電話瞭解情況的。”
結果,即是這兩爺在裝樣子。蔓蔓更無語了。
“蔓蔓,你坐。”譚母拉她一塊坐下。
初夏坐老公牀邊,與老公五指交叉,聽她們說話。
譚母道:“我聽初夏說,你想開飯館。”知道蔓蔓夾在中間難做,譚母避開了爺的話題。
“是的,阿姨,我聽初夏說你過來,還想請教你這方面的情況,因爲聽初夏說阿姨你幫過大飯館查賬算賬。”蔓蔓把姿勢變成豎耳傾聽。
“飯館的財務方面我是幹過。如果你想開飯館,前期投資的固定非固定資產,資金回籠等時長預算,我都可以幫你從大到小地粗略計算一下。”譚母說。
聽出譚母這是有意幫自己,蔓蔓更高興了。
譚母要她和女兒別先高興,緊接說:“這開飯館,不是你們想的簡單,只想開小店是一回事,但如果想到後來做大了,前期投入不能少。以你們的資金我想很難辦到。我認爲,你們一方面先摸索着打出名堂來,一方面,要開始尋覓合適的合作資金。”
拉人入股這方面,蔓蔓和初夏有多個想法,再不想只找一個合作人了,而是要找一幫投資者,按股份制來做,進行融資,自己一方則是要佔到絕對的主導地位。當然,這些都是未來飯館做大了有前途再來做的事,現在不急。
“初夏現在懷孕了,杜宇,醫生的話你都聽見了,接下來半年到一年的時間你都不能太勞累。蔓蔓,你一個人也不能太拼。如果你們擔心浪費時間,我在這裡的時候,能幫你們先物色地盤店面裝修等開張前要準備的事情。”譚母說。
有譚母在這裡幫忙,蔓蔓和初夏都覺得是如虎添翼,心裡安了大半。
“蔓蔓,初夏都有消息了,你和你老公雖然剛結婚不久,可有消息不?”譚母不像女兒女婿糊塗,今天看蔓蔓來到,衣服尤其是褲子穿的寬鬆,都能瞄出點端倪。
老一輩瞞不了,蔓蔓點了點頭。
“吖!”初夏驚叫,然後匆匆到蔓蔓面前,伸出一隻指頭彈死黨的額頭,“你居然不告訴我!有沒有你這樣的,我第一天就告訴你了!”
雖是罵話埋怨的話,話聲裡面的驚訝和喜悅卻是無法形容。
“那天說是有的時候,剛好是畫廊被燒的那晚。”蔓蔓支支吾吾,說出其中個由。
聽是這樣,初夏默了,其他人皆無話。
過了一陣,譚母打破僵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不需要總惦記以往的事。”
“那個縱火的倒是挺有能耐的,把自己燒死了以爲可以一勞永逸了。”初夏怒齒,縱火犯雷母的身份,她這兩天才知道,怒得她一把火想燒監獄,最好把那個作惡多端的雷文斌一塊燒死送去雷母身邊。
“初夏,這事兒,你可不要再插手了。”對上回的事心有餘悸的杜宇,命令老婆收斂些。
初夏怒氣衝衝坐下,然不說話。
蔓蔓知道這事的幕後黑手陸家肯定在追查,一樣不知怎麼開聲。
譚母看看他們三個,雖然她說蔓蔓沒變,但實際在感覺上,三個年輕人均是變了許多的,可能連他們自己都沒有察覺出來。也是,京城不比其它城市,人多事雜,京中權貴特別的多特別的集中,只要是有點牽扯的,都會陷進這個泥沼裡。
“蔓蔓,你現在離開你爸,到你親生爸媽身邊了,還習慣嗎?”從以前就知道蔓蔓有個好爸爸溫世軒的譚母,拍着蔓蔓的手問。
這話,讓她聯想起徐詠梅的質問了。如果徐詠梅把這個事鬧大鬧出來,擺到公衆面前,不說她會被不解的公衆如何吐口水,說不定的是,陸家就此再饒不了溫家和溫世軒。
許玉娥其實在做的是飛蛾撲火的事,可是,愚昧的許玉娥渾然不覺。
……
想努力把這事以大化小的陸夫人,也是這麼個體諒女兒的想法。
但是,在姚夫人的人利用徐詠梅釣張美美現身時,自流產風波一直躲在國外的張美美,自以爲聰明,沒有上對方的當,馬上打電話洋洋得意向金美辰炫耀:
“徐詠梅傻的,被人抓住,想出賣我討功勞,結果被我拆穿了。她之前做好的採訪稿都在我這裡,我這就先發制人,不能登週刊,改一改詞兒,登上網絡讓所有人圍觀去。”
金美辰也覺得陸家不可能到國外抓張美美,拍手叫好,並且給張美美出個更餿的主意,說:“將徐詠梅化名被抓的事,也透露出去。改個標題,高官以勢壓人,爲維護自己喪盡天良的女兒,意圖殺人滅口,瞞天過海。”
兩個人意見一拍即合。
沒過多久,張美美匿名發佈的新聞登上國內各大論壇。
標題微聳,很快吸引到了數千數萬的遊客前來閱覽,點擊率上飆,各式各樣的議論聲層涌而出。
金美辰坐在電腦面前,只要看到那一條條罵蔓蔓的評論,心頭舒暢,只覺許久以來的那口惡氣總算髮出去了。
然而,這個快樂維持不到十分鐘,在張美美髮布的帖子下,很快出現了另一個帖子,以更聳的標題引人注目,見是:栽贓不成意圖抹黑的某女,是個喜歡尋花問柳且打胎數次逃到國外的高幹女。
心口處,猛地被抓緊。金美辰瞪足了兩隻眼珠如十萬瓦的電燈泡。
標題下面的內容,張貼出了張美美的圖片,包括張美美假扮蔓蔓被醫院監控器照下來的照片,證據鐵噹噹的不說,最該死的是,在之後增添的錄音附件裡面,傳出張美美驚慌招供的聲音:是有人指使我做的,那個人看她妯娌不順眼——
坐在椅子上的金美辰兩腳往上一蹬,椅子後翻,整個人往後摔在了地上,不會兒,小腹傳出一陣絞痛。這可把她嚇得,一通電話哭爹苦娘打到了方醫生和汪芸芸的手機。
方醫生端的是大架子,沒有那麼快到,汪芸芸倒是急打車趕了過來。
蔣飛本在單位加班,誰讓他現在失去了金父的勢力保護,必須兢兢戰戰地從早幹到晚,還不能邀功。接到汪芸芸在路上的電話說他媳婦可能流產,他腦袋一懵,緊接飛也似地趕回家開門。
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的金美辰,望到他回來,兩眼婆娑:“對不起。”
汪芸芸也到了,忙指揮他將孕婦抱上牀仔細先躺着。
蔣飛在屋裡急得團團轉,因爲這事根本瞞不住,很快,他媳婦即將流產的消息,傳遍了左鄰右舍,到了母親父親耳朵裡。
蔣母蔣父不顧吃了半截的晚飯,打了車跑過來:這可是他們期盼了不知多久的孫子,說什麼都不能這樣沒了。
方醫生在這時候變狡猾了,在電話裡說在外出差,不能趕回來,讓他們先把孕婦送就近醫院找其他醫生。
蔣母找蔣父商量:“你看,不如找阿衍,讓他說蔓蔓,讓蔓蔓找君爺找個好醫生出馬。”
“這怎麼可能!”蔣父對蔣母胡亂出的主意怒目。
金美辰之前得罪陸家那麼深,君爺不收拾金美辰已經是很好了。
“爸!”蔣飛知道如果這個孩子沒了,說不定以後自己和媳婦都不用翻身了,兩膝蓋猛地朝蔣父跪下,“那是你孫子啊,你再怨美辰也好,不能對你孫子見死不救!阿衍和蔓蔓也是,既是蔣家的人,能對蔣家未來的子孫見死不救嗎!你不走這一趟試試,你這不是害死他們在外做不了人嗎?”
蔣飛這話,卻是把蔣父震住了。
蔣梅這時候方接到消息從單位趕回來,進門未來得及喘口氣,說:“我找了我們家主任,趕緊先送大嫂到我們單位去吧。”
躺在牀上的金美辰這會兒想清楚了,抓張美美的不用說,肯定是陸家的人。陸家既然害了她要流產,她定是要把陸家人一塊拖着給她孩子陪葬的。所以,定是要拉君爺下水。轉頭對蔣母和蔣飛哭嚎:“我之前和二姐單位的主任有積怨,不能去。二姐如果體諒我,應該知道的,之前我去二姐那家單位那麼久,肚子裡都沒有消息。”
蔣梅聽了她這話,氣得翻白眼:她這是好心被狗咬了的說,好不容易求了主任願意放棄前嫌給金美辰看。
蔣母見蔣父不肯鬆口,忙和大兒子蔣飛一塊上蔣衍的家。
蔣梅和蔣父一塊坐在凳子上嘆氣。
汪芸芸見他們這家人,真是傻得夠嗆。金美辰這一摔,倒不真是會流產。但是,如果他們再這樣慌慌張張的,使勁兒折騰孕婦的情緒,說不定金美辰真是要流產了。不過,看他們這家子的樣子,不是會信她的話,她也懶得開聲了,在旁看熱鬧。
今晚上,蔣衍從部隊裡回來,蔓蔓小媳婦已經先幫老公在家裡收拾好了衣服,被弟弟歡兒暫拎到了陸家給他們倆夫妻安排好的屋子。
“阿衍,你累了?”見老公回來時一臉疲倦的樣子,將手貼到老公額頭上摸摸。
哪知老公一轉臉,避開了她伸來的手,然後急急忙忙先走進了上回已經住過的岳父岳母安排的房子。
老公像是躲着自己?
蔓蔓從未試過被老公這樣待過,一怔,心裡莫名的慌,緊跟其後,悄聲道:“阿衍,你是不是覺得我爸我媽這樣安排不好?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回家裡住。”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聲音太小,以至於老公沒有聽見。蔣衍是一步邁到房間裡頭,站在門口和她說:“我餓了,你煮點東西吧。”
感覺就是想打發她?
蔓蔓愣怔着,見老公進了門裡後,把門一關,反鎖了。
蔣母和蔣飛去到蔣衍的房子抓不到人,一問鄰舍,說是搬到陸家去住了。兩個人,又像救火隊火速奔到了陸家。
兩人爲了這個蔣家大孫子,是豁出去了。
走到門邊的蔓蔓,剛想伸手關上門,忽見蔣母氣沖沖衝上樓梯,閃都閃不及,蔣母和幾步追上來的蔣飛,齊齊兩隻手往她門上一推,巨大的衝力推着她往後撞到了牆上。
加上蔣飛踢門嘭的一聲響。
陸家住的這幢大樓可不比其它住樓,幾乎都是高文化水平知書達理的人,平常各家各戶都是安安靜靜的。
這一聲巨響,樓層上上下下都驚動了。
蔣衍從門裡衝出來,看到一邊站着自己的媽和大哥,另一邊媳婦坐在地上不知怎麼回事好像摔了一跤,兩眼頓直。
結果蔣母還攔着他不讓他走過去扶蔓蔓。
“阿衍,快,快叫君爺,你大嫂在家裡摔了一跤,孩子都快沒了!”蔣母使勁兒拽着小兒子的衣袖,嚷着,完全沒有看到蔓蔓和小兒子的樣子,眼裡只有那個信誓旦旦要給她生孫子的大兒媳。
以前,要不是蔣父和蔣梅一直給他做思想工作,他早就沒法容忍蔣母了。現在,到了這個地步,蔣母眼裡仍只有孫子沒有他媳婦,蔣衍忍無可忍了,那手用力將攔住自己的蔣母一推。
蔣母摔倒。
蔣飛見狀,一愣之後,對弟弟揮起了拳頭:“你這個沒良心的,是打算對我的孩子見死不救是不是!”
若是往常,蔣飛這拳頭不在話下,肯定被他狠揍回去。然今天他是發燒了生病了,不然不會一進門躲着媳婦和孩子。
頭暈眼花時,躲過了頭,但肩膀被實在地捱了一拳。
見老公被打,蔓蔓着急地撿了眼鏡扶着牆邊站起來:“阿衍——”
蔣飛早就想揍人了,但最想揍的不是弟弟,而是和金美辰一樣,是弟弟的媳婦。要不是橫出來這個弟媳和弟媳的孃家給弟弟撐腰,弟弟有今天永遠爬到他頭上的日子嗎?
趁着這個亂局,揮起來的拳頭,對準蔓蔓那副醜陋的大眼鏡。
月牙兒眼眯緊,躲那拳頭的會兒,卻見蔣飛身後是一影子一閃。
只感到後領忽然被一揪,脖子被勒緊,蔣飛一嚇,拳頭離開蔓蔓面前的剎那,碩大的個頭離開了地面,驚得他大叫一聲:“媽!”
蔣母擡頭,與其他人驚詫萬分地看着,大兒子如飛人一樣飛了出去然後撞到了牆上,緊接頭是直落到地板上,當場頭破血流。
啊——蔣母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