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麼?白氏,你知道什麼?!”符長寧氣極了。
“我不知道!”白氏聲音更加尖銳的回了過去,“你們什麼都不肯同我說!什麼都不肯!公主殿下您是!陛下也是!可是你們不說,我如何能知道——”說着,竟是“嚶嚶”的哭了起來。
符長寧頓時倒退了兩步,有些無措,“你……”她咬了咬嘴脣,“阿嫂,並非我們不想同你說,而實在是——
無法說出口啊。
怎麼說?要怎麼說?難道要同她說,她的丈夫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一個了嗎?難道要說,那些說“喜歡她”的人,都並不是她的親兄長符長安,而是另外一個心裡扭曲的人嗎?那是喜歡嗎?那是嗎?!
符長寧看着哭泣的白氏,一時之間心亂如麻。
突然地,外面響起了朝鼓。那鼓聲就像是沉悶的天邊的雷,一下又以下的重擊在人的心尖兒上。
符長寧和白氏都知道,這鼓聲意味着,城破了。
白氏的哭聲戛然而止。
符長寧轉過頭看過去。
只見白氏,妝容尚還沒哭花,但這個時候,她眼圈通紅,雙目無神的望着天邊響鼓的地方,竟是突然一絲聲息也無了。
“城破了……”白氏喃喃說。
符長寧心中不忍,但她還是對白氏輕聲說道,“是的,城破了,阿嫂。”
白氏脣角微微綻開一絲笑。
符長寧看着天邊烏壓壓的雲,卻知道這會兒沈從景大概快要來了。於是再等不及看白氏,將嬋衣和嬛衣留在了白氏身邊,叫她們二人千萬看好了白氏,這才腳步匆匆的就朝着城樓走去。
果然,她到的時候,已經是大軍壓境了。
宮門底下,是烏壓壓的玄衣鐵騎,其中最顯眼的,就是沈從景金黃色的王帳了。他一身銀白色的盔甲,高高的坐在高頭大馬上,那張符長寧幾乎是日思夜想的臉,此時就那麼肅然的緊繃着,一眨不眨的望着城樓——符長安所站之處。
或者說,是祁烈所站之處。
沈從景早已聽
聞符長寧所說了,他知道,這個符長安,可能並不是自己妻子的兄長,他的軀殼之內,可能另有其人。但是他還是不能就此射殺了這個人,因爲他還佔用着符長安的身體。
這個時候,沈從景命人擊鼓,問話,“可降?”
這個時候,外面天光已經很亮了,一絲絲清冽的風吹過來,將符長安的發吹拂起來。符長安冷冷笑道,“寧死不降。”
符長寧咬了一下嘴巴,她四下看看,在不遠看到了青衣司的人的身影,這才放心大膽的邁開步伐,走上了城樓。
“阿兄……”城樓上面的風很大,符長寧登上去的時候,滿耳朵裡灌得都是呼嘯的風聲。但是很奇怪,人一旦站了上去,所有的風卻又都消失不見了。
她就站在符長安的身後,看着下面烏壓壓的鐵甲士兵,對符長安說,“阿兄,降了吧。”
她知道,這個時候,主導符長安的身體的,仍舊是祁烈。
果然,祁烈在見到她以後,驀地轉過身,冷冷笑道,“降?”點頭,“先帝后,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
符長寧知道,祁烈這是在激起底下天嵐國將士的怒氣,但是她絲毫不畏懼。就這麼直直的看着祁烈,翻來覆去,就是那麼一句話,“阿兄,降了吧。”
卻見符長寧微微沉下臉,眼裡閃過一絲陰桀神色,突然就快如閃電的暴怒出手,將一旁將士的劍抽了出來,一把將符長寧拽到懷裡,橫劍在她脖頸之上,對着高臺下的沈從景微微笑道,“是還我城郭,還是要你皇后的屍首?”
沈從景抓着佩劍的手一下子收緊了。他的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但是他的臉上卻依舊繃得肅然,“放開皇后。”
符長安微微笑道,“退兵五百里。”
沈從景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他明明知道,這是符長寧的計,是爲了要讓符長安全身而退的計策,但他眼看着高臺之上那緋衣身影,和她細嫩脖頸上橫着的一柄長劍,卻仍舊止不住懸心和憤怒。
終於,他按照和符長寧商議好的,隱忍的點了點
頭,揮了揮手,“退——”
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道銀光卷夾着風聲,是一旁一直看着符長寧眼帶仇恨的士兵趁着這個機會,拔出劍就一下銳不可當的朝着符長寧破風刺去,隨之伴着一聲充滿恨意的大叫,“不能放過建蒙的皇后!”
沈從景看着那縱身朝符長寧刺撲過去的身影,目眥欲裂,幾乎就要飛身下馬躍上城樓,但比他更快的,是本來脅迫着符長寧的符長安。只見符長安那雙只會彈琴的手此時快如閃電的抓住了那個士兵次來的劍尖,但那劍力道極大,不論是符長安還是祁烈,都是不曾習過武的人,這個時候又哪裡能夠抓得住那常年習武的士兵的一把劍?
眼見着符長安的手鮮血淋漓的卻仍收不住那士兵的勢頭,符長安當下將符長寧推了開來,直用背生生抵擋住了那隻劍。
舉劍的士兵怔驚了。還沒待別人反應,沈從景早已彎弓搭箭,“嗖”的一聲響,箭離弓弦,刺入了那士兵的身體。緊接着,沈從景身旁的事情也均都彎弓搭箭,除了城樓之上的符長寧和符長安,其餘的人全部都被弓箭手射了個對穿。
那士兵滿身是箭的倒下的時候,他到死,仍不可置信,爲什麼他們的皇帝,要替那個叛國的女子,捱上那麼致命的一劍。
符長寧也被眼前的變故驚呆了。她看着因劍的慣性就要掉下城樓的符長安,尖叫一聲,就去抓符長安的手臂。
符長安胸口的劍還插在上面,那殷紅的血液一直從他胸腔之中流到了地上。他半個身子懸空在外,另外半個,因符長寧死死的拽着而搖擺不定。
符長寧只覺得她已經被眼淚模糊的看不清符長安的臉了,可是她不敢擦,她怕一隻手去擦了眼淚,另外一隻手就抓不住符長安了。
“阿兄……”符長寧的聲音都變了調,她的眼淚大滴大滴的砸在青磚地上,和身旁被箭刺中的將士的血混合到了一起,“阿兄!沈從景!快叫人上來抓住我阿兄!快啊——”她那被巨大的驚惶和絕望刺破的嗓音在風中如同一朵開敗了的花,根本不能傳到高高的城樓下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