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許宵河一覺睡醒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八點了, 他動了動身體，睜開了眼睛。窗簾沒有拉好，陽光有點刺眼。他用手遮擋了一下, 沒有瞧見雪歡。他叫着雪歡的名字, 沒有迴應, 強撐着疲倦的身體站起來, 卻在牀頭櫃子上發現一張紙條：
宵河, 起牀了就把客廳桌上的牛奶和早點吃了吧。已經早上了，我要回去給小蓉買早飯。買醉什麼的，不適合你哦。
沒有署名。來到客廳, 正中間果然放着一杯牛奶，還有一個雞蛋餅。許宵河坐下身來, 用手去觸碰那杯牛奶。還是溫熱的, 雪歡應該走了沒多久纔是。可她畢竟還是走了。
他拿起那杯牛奶, 抿了一口。清淡的奶香，遠比烈酒更容易讓人醉。
希望小蓉半夜裡沒有醒過來, 這樣自己回家還可以解釋說是出去買早點纔出門的。不能讓小蓉知道自己半夜裡去找了許宵河，她心裡一定會難過的。
想到這裡，雪歡不由得笑了起來。幹嘛那麼在乎小蓉的感覺呢，自己對她有那麼在意麼？倒是依賴她給的溫柔，她一直都那麼好。打雷時, 還會在自己耳邊唱着歌, 說來還沒有嘲笑過她唱歌走音呢。
輕手輕腳地開了門, 小心地往裡踩了幾步。客廳裡很安靜, 雪歡稍微鬆了口氣, 這樣看來的話應該是沒有醒吧？那自己要小心一點，不要發出聲響……
雪歡換上拖鞋, 踮起腳尖拎着早餐，小心翼翼地往廚房挪動身體，而下一秒就被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看她，像塊石頭一樣的楊蓉嚇了一跳。
“那個……小蓉，你什麼時候醒的？那個什麼，再過兩個星期就要高考了，你要保證睡眠質量啊，呵呵。”雪歡有那麼點心虛，但想着可能楊蓉也是剛醒，只是在等她回來，還是堆出了一臉笑，嘻嘻哈哈。
楊蓉嘆了口氣，上去握住雪歡的手：“怎麼那麼涼？爲什麼出去都不多穿點衣服？我會心疼你知道不知道。”
好像戀人一般被關懷着，雪歡臉瞬間紅透了。說不出話來，只好傻傻點頭。
見雪歡這幅呆樣子，楊蓉醞釀了一夜責怪的話語頓時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本來很生氣，出口卻帶了委屈的意味：“你昨天晚上到哪裡去了？爲什麼一夜都沒有回來？爲什麼不接我電話？”
慘了！雪歡心中暗暗哀嚎，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小蓉果然還是在昨天半夜就醒過來了，看她頭髮亂蓬蓬的，眼睛下有很重的黑眼圈，該不會是因爲她不歸而一夜沒睡吧？
“小蓉……我……”
“雪歡，不要對我說謊。我只想知道你昨天去哪裡了。”楊蓉哀傷的眼神讓雪歡握緊了雙手，楊蓉卻只是撫摸着雪歡的頭髮，把她拉近，“我不會生氣，只是想知道，是誰那麼重要，讓你一晚上陪着，甚至連說都不願和我說。”
“是宵河。”雪歡沒有辦法說謊，唯有硬着頭皮說實話，而見楊蓉臉色未變，才大膽地再說下去，“昨天晚上我要睡了，宵河他打電話過來，我聽他喝醉了，有點放心不下，所以纔去了。對不起，怕吵醒你，沒有對你說。”
你爲他一夜未歸，我打你電話你也不接。我昨晚不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不知道你爲了誰出去了那麼久，我有多擔心你，你知道嗎？他只是喝醉了酒，讓你過去你就過去了，卻留下我一個人，整夜胡思亂想，爲你不睡，爲你等了一夜。窗沒關，風也冷，吹了一夜，只等來你說，你是爲了他。你讓我情何以堪？
而楊蓉什麼都沒說。她覺得她輸了，她覺得她沒有資格。所以她只是迷茫地握着雪歡的手，茫然地看着雪歡。
雪歡知道，她的小蓉一定是生氣了，雖然不說，但一定是在責怪她。
“對不起。”雪歡輕輕翻轉手腕，回握住了楊蓉的手。
“雪歡，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對不起。現在，你也沒有必要對我說對不起，因爲你並不是我的，想見誰都是你的自由。”楊蓉閉上眼輕嘆。她實在是累了。一夜沒睡，她倦了，等了那麼久，她倦了。
雪歡眼眶一紅，連忙低下頭去。
“雪歡，沒關係。現在，你能陪我看一場電影麼？”
楊蓉的要求讓雪歡怔了怔，望向楊蓉的眼神也沾了點疑惑：“現在？小蓉，你一夜都沒有睡了，現在看電影，能撐住麼？你先去睡一覺吧，睡醒了，我陪你看，好不好？”
楊蓉卻固執地搖頭：“不要，我就是要現在看，要你陪我看。”
無法拒絕，只能點頭。雪歡被楊蓉拉進了房間。
將一盤光碟放入影碟機，影碟機咔咔作響，不久電視中就出現了陰暗的畫面。楊蓉選的片子是一部文藝片，畫面晦澀，陰暗，劇情展開極慢，旁邊和演員的聲音都是那麼淡然。
雪歡照顧了許宵河一夜，也是沒睡，這樣的片子實在是讓你提不起看的興致，沒幾分鐘就打着呵欠，閉上眼睛靠在楊蓉肩頭睡着了。楊蓉沒有去看雪歡，只是一雙紅腫的眼睛盯着屏幕。
她想看這部片子很久了，一早看見介紹就很受吸引。
故事瀰漫着濃濃的傷感，整個畫面在行進過程中都打着黑色的陰影。這是關於一對青梅竹馬女孩子的故事，總是微笑着，看起來明媚陽光的女孩叫雨，面無表情，看起來陰暗的女孩叫炎。她們從小就一直在一起，炎對什麼都不在乎，似乎一生都只是爲了守護雨而存在着。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着，直到雨遇見了一個男孩子，那個男孩子有着溫柔的聲音，帥氣的外表，和雨站在一起，很配。炎不能讓雨知道自己的感情，於是刻意對雨冷言冷語，兩人就這樣疏遠下來，漸行漸遠。
而後來，在雨和那個男孩子要結婚的前一晚，雨出了車禍，送去醫院，醫生想盡辦法救治，卻還是隻能看着雨慢慢衰弱下去。炎心裡難過，在一個下着雨的夜晚出去散步，在十字路口碰到一個穿黑色衣服的老巫婆。老巫婆對炎說，我可以幫助你實現三個願望，但是要用你自己來交換。
炎許下了自己的願望。一，希望雨能夠活下去。二，希望那個男孩子和雨永遠相愛。而第三……
“雪歡，你知道炎的第三個願望是什麼麼？”楊蓉輕聲念着，看雪歡睡得安詳，脣邊也滲出點微笑來。“炎的第三個願望，希望她的雨，永遠地忘了她。”
雨和那個男孩子最後還是結婚了，那是個萬里無雲的日子。炎躲在角落裡，悄悄看着雨幸福。曾經雨身邊的，那個只屬於她的位置現在被另外一個人代替了，將不會有人再記得她。
“雪歡，你知道嗎，雨和那個男孩子結了婚，而炎，在那天晚上十二點去了十字路口。天突然下起雨來了，她就在那場大雨裡，微笑着變成了泡沫。”
楊蓉的聲音在笑，眼淚卻肆意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