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骨非骨人非人

一路飛馳,開車到了之前的那幾個墳包處,還是一樣的景色,孤零零的立在路邊,淒涼,突兀。非魚正打算開門下車,扭頭看到萬寶路居然點起了一支菸。“不是吧煙兄?你這怎麼說也是走南闖北啥都見過的小學生啊?怕了?”非魚一臉欠揍的笑道。萬寶路深吸一口,一口濃煙吐到非魚臉上,“大爺我怕個錘子,人死鳥朝天。再說我又不是來給他送外賣的,只不過是聽到二哥都說三成,我得讓自己淡定一下。”非魚看着萬寶路輕笑道“想不到你煙兄也有今天。別慌,你一成,我一成,手裡傢伙事兒加起來又一成,這不是三成足矣?放心,這麼多年咱啥沒見過,還能折在這不成?走,去會會這個山寨不化骨,我倒要看看這玩意能翻出多大風浪來。”萬寶路揶揄道“切,你別再半路跑路就夠了。”“我非魚是那種人嘛?你這樣說可真是太傷我的心了啊煙兄。”非魚一臉無辜的說道。萬寶路沒理會他的油腔滑調,吸完最後一口煙,菸頭扔在腳下,和非魚一起向那裡走去。深夜中忽閃忽滅的菸頭,劃開了兩個世界的界限,也見證着這注定不尋常的夜。

走到墳包附近,萬寶路開始點蠟,起香,邊忙活邊說“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小魚你去幫我安頓一下附近那些玩意兒,省的一會他們壞事兒。”“得勒。”非魚邊應承邊起身繞墳包走了一圈,然後將一堆紙錢點着,邊燒邊說“今天小爺來這兒辦點事兒,識相的躲遠點,給你們燒點零花錢是看得起你們,別不識擡舉壞我事兒,收拾一個也是收拾,滅一對兒也是滅,我不嫌累,敢過來犯渾的,老子直接讓你灰飛煙滅。就說你呢你個小老頭,少拿幾張,給別人留點兒,死了還是個財迷,媽的……”萬寶路看着罵罵咧咧的非魚,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手裡的活了。等到這邊的蠟燭跟香點起來,那邊的小鬼們也安頓好了,萬寶路朝着非魚點了點頭,非魚會意,拿出準備好的紅繩跟銅錢,將紅繩穿過銅錢,然後用硃砂在銅錢上點一下,如此重返往復點了十八枚銅錢後,用這條穿着銅錢的紅繩把墳包包起來,就算是把他的老窩給他封住了。非魚剛剛起身,然後突然一陣陰風,吹的蠟燭的火苗都抖了一下,在這深夜裡顯得詭異無比。萬寶路見狀罵道“現在慌了?一會有你丫出力的時候,別急。小魚你繼續”。非魚聽到點了點頭,起身拿出之前準備好的大米小米的碗,往裡邊各倒了點硃砂,然後繼續拿了個裝有米的碗,將裝有硃砂、大米、小米兩個碗先並排扣在地上,然後將放米的那個碗碗口朝上放在兩個碗上面,形成一個“品”字狀,然後在每一個碗上放了一雙紅筷子,這準備工作就完事兒了。

“煙兄,齊活兒了,咱開幹吧!”萬寶路輕點了點頭,然後直接拿出了他的打鬼棒,畢竟二哥都說只有三成,他不敢掉以輕心。小心駛得萬年船。然後非魚抓住最上邊的兩雙筷子,像是提水一樣往上提,等稍微提起一點來後筷子就紋絲不動了,“你大爺的,老老實實出來把事兒解決了不就行了,你當小爺我沒吃飯是不是?媽的,跟我玩這套,給爺爬!”順着那一生嘹亮的“爬!”一個渾身黑乎乎的骷髏就被抓出來了,像出坑的蘿蔔一樣。這個骷髏就像之前萬寶路幻境裡見到的一樣,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陰冷的氣息,身上有的地方還掛着一些腐肉,吊在那,腐肉上有蟲子鑽入鑽出,噁心極了。“說,那個小鬼在哪?我們初來此時爲何出來拿幻境擾我?”萬寶路大聲喝道。這個骷髏嘴巴一張一合,因爲沒有聲帶,只能發出一些骨頭摩擦的聲音,但是依舊張牙舞爪的朝着兩人走來,“咔擦咔擦”的骨頭摩擦聲在此時顯得格外刺耳。萬寶路見狀,冷哼道:“不知悔改的東西!今天就把你挫骨揚灰!”然後掐訣唸咒將自己的兵馬喊了出來,與那個骷髏打成一團。非魚見狀連忙閃道一旁,大聲喊道:“煙兄加油!半個小時內解決戰鬥回去我給你從二哥那拿包茶葉獎勵你啊!”此萬寶路正拿打鬼棒擋住那骷髏的橫來一腿,吼道“你丫還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等着就是了!”然後又朝着骷髏衝了過去,刀槍棍棒,打作一團。幾個來回下來,萬寶路發現自己這邊雖然人多,但是並沒有佔到便宜,這堆骷髏架子,還真不是好解決的玩意兒。趁着自己的兵馬衝着骷髏招呼的空擋,他看着非魚喊道:“真是個力氣活啊,這玩意兒也太難纏了點兒!”非魚回到:“這玩意不是一般傢伙,估計死前受氣,怨氣本身就重,你再看看他埋的這個鬼地方,陰氣未免太重了點,這兩點加起來能養什麼好東西出來?煙兄估計這次你得費點勁了。加油啊!”萬寶路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看着前面的骷髏,眼神跳了一下,似乎做了個很重要的決定一樣。然後將右手食指放在嘴裡咬破一點,在打鬼棒上開始畫符,邊畫邊低聲唸咒,畫完了,咒也正好唸完,然後食指跟中指併攏,由下往上將符劃過。只見雙指劃過之處有紅光閃現,打鬼棒還是那個打鬼棒,但是看起來似乎哪裡不一樣了。拿着畫過符的打鬼棒,萬寶路重新加入了戰場,這次局勢並不再僵持不下了。重新進入戰場的萬寶路,手持打鬼棒,一招一式都顯得心誠意正,也更加有力,每一棒下去都讓骷髏架子往後退幾步,在地上留下幾個深深的腳印。這骷髏架子也感覺到不對了,開始放棄進攻,只是用手臂擋着萬寶路的一棒接一棒,左顧右盼的找着方向,萬寶路見狀大喝一聲:“想跑?門都沒有!”然後飛身一個橫掃,攔腰一棒將這骷髏架子打翻在地。這下這骷髏架子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在地上縮做一團。非魚見狀,走過來嬉皮笑臉的說道:“不愧是煙兄,果然可以,二哥茶葉我給你拿定了哈!”話音未落,突然兩人發現自己站到了一個院子裡。“奶奶的,這狗東西賊心不死,又拿這招出來!我倒要看看你這幻境能有什麼大名堂!”非魚氣的大喊道。說罷就要抄傢伙準備破這個幻境,但是萬寶路伸手將非魚拉住說道:“小魚,先別急,你發現沒,這次好像有點不一樣。”非魚聽後也停了手說道:“你不說我還真沒感覺到,確實是,這幻境裡,並沒有讓我感覺到殺意,可是不應該啊!這是個什麼情況,它不應該挺恨咱倆嗎?”“這,我也不太清楚”。正當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他們正對的主屋出現了兩個人。一大一小,一個成年男性帶着一個小孩正在餐桌上吃飯,孩子不大,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樣子。孩子正夾菜吃,不過看起來不會用筷子,要不是夾不住,要不就是夾起來沒往碗裡放就掉了。孩子一臉惱火道:“爸爸,爲什麼要用這個吃飯啊,一點都不好用,我都夾不到東西吃!”“哈哈,兒子別急啊,這是咱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好用着呢,你別急,慢慢學,這不是還有爸爸教你呢嘛!來,你這個指頭放在這裡,拇指往這放……”在這樣的教導下過了一會兒,小男孩終於第一次夾起了菜,放到了自己的碗裡。“哎呀,我兒子真棒,這不是可以了嗎?我就說你一定可以的,是吧?哈哈哈!”“嗯啊,我終於會用筷子了爸爸,哈哈!”屋子裡傳出來了父子倆其樂融融的笑聲。這樣的場景,讓院子裡的兩個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面面相覷的,不知道什麼情況。然後緊接着畫面一轉,還是這個院子,但是看起來破落不堪,比起剛剛那個畫面裡的院子,雜亂了不少。還是主屋裡,一個老人正在打電話,倆人定睛一看,這不是剛剛那個中年人嗎?看來這是他老了的樣子。老人對着電話說慢慢道:“兒子啊,爸這買了個智能手機,也不會用啊,你能不能教教爸啊?我聽人說現在從這個手機上就能看到你,還是像電視裡一樣會動的那種,你教教爸,爸就是想看看你。”電話那頭卻傳來了一陣不耐煩的喊聲:“那說明書裡不是都有嗎?再說了你買這個你也用不了啊,我還因爲你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兒呢!沒事兒別給我打電話了啊,我這邊忙着呢,掛了。”然後就只剩了一串“嘟、嘟……”的忙音,老人對着手機無奈的嘆了口氣,看着茶几上放的跟兒子的合影怔怔的出神,眼睛裡空蕩蕩的。

萬寶路跟非魚看完這個景象,像是明白了點什麼,非魚也是長嘆了一口氣,看着眼前的畫面,若有所思的樣子。突然畫面一轉,來到了一家醫院,一張病牀上躺着一個老人,看起來就是剛剛那位打電話的老人。病房的門關着,一箇中年男子站在門口,跟醫生一邊看着病牀上的老人一遍聊天。“你的父親呢,是這麼個情況,這個病已經到了比較麻煩時候了,治的話倒是能治好,就是費用比較高。你看你們做家屬的是準備怎麼辦?”中年男子聽完這番話,看了看病牀上的病人,低頭想了想剛剛醫生說的話以及那個治病的費用,然後衝着醫生擺了擺手說道:“謝謝醫生的好意了,我覺得這樣下去對他也是一種折磨,我還是帶他回家好吃好喝住幾天吧。”說完便推門進去跟老人說道:“爸,醫生說沒啥大事兒,明天我就帶你回家。”

緊接着畫面一跳,還是一樣的醫院,還是在病房門口,只不過這次的醫院看起來沒有剛剛的那麼好,有點老舊。這次在病牀是躺着的是一個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門口站着的是一箇中年人,一樣是那對父子,不過這次是年輕的兒子跟尚未年邁的父親。中年人一臉焦急的問道:“醫生,我兒子這次受傷嚴重嗎?能治好嗎?”“你別急,你兒子就是膝蓋受傷了,愛打球的年輕人,受這樣的傷也不奇怪。能治好,不過是有兩種方案,一個就是將他自己的另一條韌帶替換撕裂的那條,再一個就是換一條人工的進去。”“那哪一個好一點呢?”中年人着急的問道。“好的話肯定是人工的好,但是人工的比較貴,下來的費用可能比用自己的多好幾萬。”“那就用人工的吧,一定要給我兒子治好啊,他可喜歡打球了。錢的話我想辦法,明天就一定交上,您一定要把我兒子的腿看好啊!”“這個你放心把,那就做人工的,我明天安排手術,你儘快將手術費交齊”。說完這些,中年人還不忘囑託醫生說:“一定別告訴我兒子錢的事情,我怕他多想。”醫生笑了笑“沒問題,放心好了”。送走了醫生,中年人笑容滿面的走進病房對他兒子說道:“兒子你放心,醫生說了,小問題,能治好,好了你一樣能打球。放心啊!爸爸還要看你打球呢!”病房裡父子兩個有說有笑,站在病房外的萬寶路與非魚,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陷入了陣陣的沉思。然後畫面又發生了變化,這次是兩個人站在了一個靈前,遺照是那個老人,也就是那個父親,此時的遺照配上靈前“沉痛悼念”的四個大字,跟之前的“爸,沒什麼大事兒。”“醫生,一定要治好我兒子,他可喜歡打球了。”對比起來,真是莫大的嘲諷。此時,幻境消散,剛剛的畫面也沒有了,萬寶路跟非魚回到了之前的墳包。那個的骷髏還在地上蜷縮着。非魚長嘆一口氣道:“怪不得之前怨氣那麼深。可憐天下父母心,換做是我,我也有怨氣啊!這傢伙,本來是來打怪的,還給我看場電影,給我整不會了都。煙兄,你現在什麼想法?”萬寶路盯着地上的骷髏沉思了一會,說道:“這種不孝之事發生在他身上,也確實是怨不得他,但是他這麼長時間也確確實實吸收這些陰氣幹過壞事兒了。既然遇到了,就不能這樣放過他。但是我之前說的挫骨揚灰,也還是罷了。這樣吧小魚,這個陣法留在這,然後將他封進去,讓他的怨氣自己消散,並且讓他不再吸收陰氣,剩下的,能不能進入輪迴或者怎麼樣,就看他自己造化了。”非魚聽完,略加思索,然後點點頭說:“今兒我也發個慈悲,做件好事兒,電影也不能白看不是。”“哈哈哈,你小子,就是能貧。”萬寶路笑道。說罷,倆人開始動手,將骷髏放入之前封住的墳包裡,然後墳包的六個方位各插入一根筷子,再畫了一個簡單的陣法阻止他吸收這邊的陰氣之後,就算是完工了,這個陣法,保他三百年不得動彈,要是強行破陣做壞事,直接灰飛煙滅。完事兒之後,非魚直起腰來,擡頭看着夜空,又輕嘆了一聲。萬寶路見到這個情形,詫異道:“不是吧小魚?你這是被感動了?”“煙兄啊,你看天上那一閃一閃的星星,像不像我前兩天上鑽一時候掉了的那顆?”非魚一臉可惜的答道。然後緊接着屁股上就吃了一腳,“你小子能不能有個正形,我還以爲你經過剛剛的這事兒,在這感慨呢,你倒好,還唸叨起遊戲了。”萬寶路笑罵道。非魚被踢也不急,嬉皮笑臉道:“感慨肯定也有嘛,不然我也不大發慈悲了不是。可是跟你個大老爺們我總不能哭哭唧唧的說‘啊,煙兄我好感動啊’,那多肉麻不是,你要是個漂亮小姑娘我還考慮考慮。”萬寶路白了他一眼,然後點了根菸遞給小魚,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根抽起來。小魚抽着煙,繼續擡頭看着天上的星星,萬寶路深吸一口煙,也跟小魚並排站着,一起看着無邊的夜空。

地上的兩個菸頭忽明忽暗,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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