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慕聽濤舉步向外,打算去找顧還卿和列御火時,門外已傳來侍衛向列御火和顧還卿問候的聲音,慕聽濤笑了笑,便退回來了。
慕明月垂下眼簾,發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嘆息聲,本以爲慕聽濤去找顧還卿,她可以趁此機會向姬十二解釋一番,雖說一時三刻姬十二也不一定相信她的話,甚至依舊對她不理不睬,但總比什麼也不解釋,默認自己是毒婦強啊。
有點惋惜失去一個機會,不過不着急就是了。
她心平氣和地朝顧還卿淺淺一笑:“還卿,你來啦。”多的話也不說。
顧還卿勾了勾脣,朝她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麼。
列御火則一臉嚴肅地站到姬十二身後,昂首挺胸,目視前方,表示我是一個盡職的好侍衛……
落座後,慕聽濤問顧還卿:“今天感覺怎麼樣?”
知道他是關心她吃了解藥之後身體有無不適,顧還卿便道還好。姬十二垂着眸,神情淡然地曲指敲了敲桌子。
肅靜。
於是大家皆安靜下來。
顧還卿撫了撫衣裙,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東蘺山的調查有了新進展,姬十二的人在東籬山西崖邊發現了幾捆散亂的箭矢,上面統一刻着一個“彭”字,隨後又在一處崖洞發現刀槍劍戟等物,原來這裡竟是一個小型的兵器庫,接着搜查下去,又發現鎧甲、甲冑以及頭盔等軍備用品,甚至還有書寫着“彭”字的戰旗。
這也算一個重大突破,誰都知道穎川候寧靖堯,他麾下部衆衆多,其中有兩名彭姓將領,名爲彭天哲和彭天遙,是一對親兄弟。這兩人雖驍勇善戰,性格卻桀驁不遜,其所用兵器和部下的裝備上皆刻“彭”姓。
不管此事是不是這兄弟二人所爲,但這麼明顯的特徵,任誰也不能忽略,故而姬十二一邊命人暗中調查彭氏兄弟,一邊命人去支會穎川候。
事情到此,唯有等待了。
正事一說完,慕明月喚住準備離開的顧還卿:“還卿,我要向你道歉,給個機會我向你說對不起好嗎?”
顧還卿目光清明的望着她,平靜地道:“你想說隨時可說。”她是不知道慕明月爲什麼不再恨她了,不僅自動交出解藥,還一反常態的要對她說對不起。但衆目睽睽之下,她沒必要把心裡的想法顯露出來。
慕明月款款走向顧還卿,神情格外的慎重,在離她一臂之遙的地方站定,深深向她鞠了一躬,嬌嫩的聲音無比認真:“還卿,對不起,之前是我不對,不該把一切怨氣都撒在你身上,甚至對你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我很內疚,也很慚愧!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我做的事也不值得你的原諒,但請你……”
她轉頭看了看慕聽濤,又回過頭來望着顧還卿,目光既真誠又幹淨:“但請你能不能看在大哥的份上,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我以後一定與你好好相處,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我們一切重頭開始好不好?”
顧還卿的目光與她的目光相接,微微沉吟着,儼然考慮她話裡的真僞。
慕明月也不催她,極有耐性的等着她的答覆,臉上和目光裡都寫滿“真金不怕火煉”,想改過自新的姿態十足。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一晃兩個多月過去了,刺殺三皇子案早已落下帷幕,果真是彭天哲和彭天遙兄弟幹下的事。
這兩兄弟心高氣傲,目空一切,不想屈居人下久矣,兼之出身洛北富豪世家,家族裡銀錢雄厚,可以源源不斷地供他們揮霍,於是這兩兄弟憑着在穎川軍中的響亮名聲,暗中招兵買馬組建了一支軍隊。
他們看中東籬山的山勢險峻,陡峭難攀,便把這裡當成秘密軍事基地,不吝金錢和人工,把這裡進行了一番改造,然後經常帶士兵來此進行各種訓練。
這裡防守嚴密,闖入者格殺勿論!後來爲了擴大建設,彭氏兄弟爲掩人耳目,費心把狼羣引來這裡,因而纔有了所謂的東翁山狼羣之患。
一切真相大白,彭氏兄弟畏罪自殺,其部下被一網打盡,對所作所爲俱供認不諱,包括刺殺三皇子,以及追殺顧還卿的那些殺手,正是他們得彭氏兄弟授意所爲。
警報解除,顧還卿回到了聶府。
這兩個多月她過的極爲平靜,除了配合協助東籬山一案,其它時間她足不出戶,連與人的交流都變少了,更不用說單獨見姬十二,見了也是一句話不說,隨後匆匆離開。而這一切的改變皆因爲她發覺解毒之後,她身體的異狀仍然存在,甚至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更讓她煩惱的是——大姨媽一月來兩次,每次皆來勢洶洶,血染河山,不過三五日堅決不走!有時還伴有腹疼及全身症狀,弄的她精疲力盡,疲於招架,臉色都不如以前紅潤了。
這明顯是有什麼原因造成了她的經期紊亂,若在現代,不難治,她現在還年輕,好好用藥調理,幾個月之後就會有明顯的好轉。可在古代,縱有神醫和婦科聖手,碰上這種難以啓齒的事,也夠讓人頭疼欲裂了。
上次在谷中,那位神醫曾說過,通過扎針和泡藥澡,她這種不合適宜的情況也只是暫時止住,真要斷根,須得找到具體原因才行。
具體原因究竟是什麼,神醫尚未找到,他似乎遇到了瓶頸,頗有點束手無策的樣子。況且這不是在現代,出於病情需要,男婦科醫生可以看光女病患的身體,想檢查哪就哪,女病患在他們面前沒有什麼神秘性和*部位可言,也無須害羞和矜持。
另找了幾位婦科聖手,滿懷信心一試,皆黔驢技窮,個個都說從未碰到這麼奇怪的病例。
顧還卿一時不免有些心灰意冷——這毛病太能折騰人了,尤其在沒有姨媽巾的古代。
姬十二想幫也幫不着,除非他變成有通天徹地之能的神仙,而且顧還卿目前根本不願意見他,看見他基本上掉頭就走,弄得他心裡極不舒服,跟貓爪在撓似的,難受的要命!
可他又不能衝她發脾氣,明知她現在煩着呢,若他只顧自己,那無異於火上澆油,讓她更有理由不理他或與他老死不相往來嗎。
至於姬非晚,經過聖旨打擊後痛定思痛,下定決心要先把身體養好,這樣纔能有行動上的自由。所以他取消了選妃宴,老老實實的在府中養了兩個多月才得以重見天日。
一切都太平無事。
但在這種看似平靜的表相下,卻隱隱浮動着一絲不安穩的因素,似乎有人在醞釀什麼。
京郊南苑,一座花木掩映的幽靜庭院,有淙淙琴聲流淌,伴着夏日忽高忽低的聲聲蟬鳴,悠悠揚揚,滌盪如春風。
臨風水榭處,有墨衣男子席地而座,低垂眼瞼,手撫琴絃,兩排不長不短的睫毛在他白皙俊美的臉上形成誘人的弧度。
回欄九曲通幽榭,有人悄無聲息的踏上水榭,躬身低低稟報:“候爺,末將已將事情處理停當,候爺儘管放心,末將以性命擔保,再不會出半點紕漏。”
墨衣男子冷硬的脣角輕輕揚起,修長而優美的手指微動,一挑一抹間,琴聲忽然高亢入雲,隨後愈來愈激越,彷彿千軍萬馬般震憾人心。
旋即,琴聲逐漸趨於平緩柔和,雅韻如潺潺小溪,直至無聲。
墨衣男子離琴起身,背對着來人迎風而立,他肩寬腿長,身材高挑偉岸,醇厚低沉的聲音波瀾不驚:“如此甚好,兵行險招,最危險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
來人遲疑了一下,終是不甘心地問;“煩請候爺指示,要繼續對付三皇子和顧還卿嗎?”
被稱做候爺的男子漫不經心的垂眸,不緊不慢地撫着衣袖,淡淡地道:“留着吧,打草驚蛇反而不美,再說那姓顧的不是那麼好對付,別沒吃着羊肉反惹一身腥。”
“姓顧的是可恨……”提起顧還卿,來人也是咬牙切齒。
姬十二同樣對顧還卿恨之入骨,一切以闊綽豪奢爲主題的宮殿裡,就見他裹着價值不菲的純白狐裘,懶懶地斜臥在羅漢榻上,如玉的指尖扶着側額,恨聲低咒:“顧還卿,有種你別落我手裡,看我咬不死你,到時你別求饒。”
列御火覺得他純屬臆想,誰咬誰還不一定呢,於是在一旁明知故問:“少主,顧姑娘她又不肯見你嗎?或是遠遠瞟到你的影子就掉頭,當你是瘟神一樣?”
姬十二揚着有型的眉,側頭瞥着他,淺眯的雙眸危險十足,帶有金屬質感的聲音能把人凍死:“你想說什麼?別給小爺拐彎抹角,否則定讓你知道死字怎麼寫!”
“……”
列御火偏不怕死,眼珠一轉:“可屬下聽說她早上還見過小慕大人呢,兩人相談甚歡,氣氛好得不能再好了,看來他們這對假兄妹感情真好。”
這不是火上燒油嗎!提什麼不好提假兄妹?這簡直是姬十二的不二罩門。
“慕聽濤!”姬十二自羅漢榻上緩緩起身坐起,優雅地輕攏狐裘,臉上的惱意消失,變成了若有所思,自言自語地道:“慕尚書盼孫心切,早該替慕聽濤定門親事了,也免得夜長夢多。”
怎麼把慕尚書也扯上來了?列御火正狐疑呢,卻聽姬十二道:“讓鐵龍去御書房候着,父皇正召集幾位大臣商議瓊州之事,劉尚書定在其中,等他們商議完了,請劉尚書過來一趟。”
列御火:“……”
劉尚書剛剛纔退出御書房,便被告知軒轅王有請。
思及姬十二在外暴虐的名聲,劉尚書難免心中惴惴,搜腸刮肚的思索自己最近的行爲,是否有哪裡惹到這位爺了。
姬十二可不比別的皇子王爺,惹他不高興,死了就是白死,喊冤的地兒都沒有。
“劉大人且把心放到肚子裡,咱們少主一向慈悲爲懷,從不傷及無辜,更不會濫殺好人。”在前面帶路的鐵龍出聲寬慰他。
“……”劉尚書無語凝噎,咱倆說的是一個人嗎?姬十二會慈悲爲懷,這麼不靠譜的話你也敢說?
況且他一介兵部尚書,縱然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缺德事,但也不能拍着胸脯說自己是好人,且厚着臉皮稱自己無辜……會遭天打雷劈的。
可他旁敲側擊的向鐵龍打聽王爺找他有什麼事,鐵龍卻只是笑,並不理會,不多久便把他帶到巍峨聳立的軒轅殿。
大越皇子十四歲便可以開府建牙,軒轅王府目前正在修建中,因其工程浩大,尚未竣工,姬十二不住滄海宮分舵的時候,一般都在皇宮的軒轅殿。
儘管姬十二極少回京,皇上對這個小兒子卻十分重視,劉尚書此刻置身軒轅殿,除了熱就覺得熱,眼珠都不敢亂轉,只能祈禱姬十二真像他的侍衛說的那麼慈悲爲懷,別讓明年的今天成了他的忌日。
“下官參見王爺。”
“劉大人免禮。”少年王爺的聲音溫潤低緩,輕柔若風:“列御,給大人設個座。”
沒有怒氣勃勃的喊滾,劉尚書暗道好運,告了聲罪,卻不敢真坐。本以爲是有什麼要緊事,可後面發生的事情讓他更加摸頭不知腦——軒轅王找他來,居然只是向他索取一盆蘭花!
好吧,他承認自己的蘭花養的好,遠近馳名,且都是些名貴品種,但軒轅王何許人也!他想要什麼,不用他開口,他爹,不,皇上還不得雙手奉上,只爲博他一笑。
還有他娘,好不容易把個兒子撫這麼大,他說要天上的星星,軒轅黛只怕都要命人搭梯子上天。
這樣一個尊貴無匹的人物,要什麼有什麼,會看中他養的蘭花?劉大人也是醉了。
心裡疑惑,忍不就擡眼望過去,卻對上一雙燦若明珠的美目,清亮澄澈得有如秋水長空。
“下官馬上命人送來!不,親自送來。”劉尚書悚然低頭,額頭冷汗直冒。
“劉大人不必着急。”姬十二漂亮的脣角彎起一道迷人的弧度,好整以暇地與劉尚書拉起家常:“劉大人家的千金今年一十有五了吧。”
劉尚書快駭死!——幹嘛打我家閨女的主意?忙煞有介事地道:“小女粗魯不堪,頑劣成性,成日裡無惡不作……”把自己女兒一通好貶,只差貶的天上有地上無的,比惡霸還勝上幾籌。
“……”列御火撫額悶笑,這位看來是誤會了。
姬十二如玉的俊臉黑的一塌糊塗,這死老頭是想找死吧!他要不要成全他算了?
劉尚書出軒轅殿的時候,整個人還暈乎乎的,混沌的大腦只記住了一件事,他得把女兒趕緊嫁給慕聽濤,否則被姬十二的屬下看中了,就由不得他這個當爹的做主了……
送劉尚書出去以後,列御火無事一身輕,拿玉碗化了一顆碧綠瑩透的藥丸給姬十二:“少主,喝藥吧。”
“不喝!”姬十二面無表情地把玉碗一推,起身往內室而去。
列御火忙跟了過去:“少主,你去哪?”
“去聶府。”
“顧還卿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你給我站住,我恨死你了!”
身後的尖叫如魔音穿耳,顧還卿回眸,望着沈秀蓮怒視着自己的粉臉,她頓時覺得自己有招恨體質,走哪都不受人待見……
“顧還卿,你怎麼不去死?你這兩面三刀的小人,陰險狡詐到了極點!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對方漂亮的杏眼都快噴火了,顧還卿揚了揚眉:“我怎麼了我?什麼兩面三刀,陰險狡猾,恨我總要有個理由吧?莫明其妙的愛與恨,我拒絕接受。”
“誰愛你?你這賤人少臭美了!”
“住嘴沈秀蓮!你賤不代表別人都賤!”
顧還卿纖指虛點沈秀蓮,一雙墨眸冷光縈繞,寒着白淨的臉道:“我警告你!再從你嘴裡聽到一個‘賤’字,我保證揍得你爹孃都認不得你!有話好好說話,沒話你就給我滾!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別在這裡像個潑婦罵街似的!”
“……”沈秀蓮被她冷厲逼人的氣勢嚇了一跳,往後退了退。
顧還卿冷冷瞥了她一眼,這沈秀蓮就是沒事兒找抽型的,跟她客氣一點,她就蹬鼻子上臉,拿自己當盤菜。
她轉頭,對躍到花牆上蹲着看戲的大白勾了勾手指頭:“大白,咱們走。”
大白“喵嗚”一聲,正要躍下,沈秀蓮突然回過神來,一邊氣的尖叫,一邊歇斯底里的連連跺腳,於是大白收往身勢,又悠閒地蹲到牆頭,間或還舔了舔爪子。
“顧還卿你這個大騙子,你敢罵我賤?”
沈秀蓮怒不可遏,高亢的聲音尖利又刺耳:“你自己做了什麼心裡沒數嗎?在這裡跟我充什麼大尾巴狼!裝什麼無辜?以前你騙得我們團團轉,說什麼此生不會嫁聶郎;什麼要自行求去!什麼叫我們放心,你不會跟我們爭聶郎;什麼什麼的一大套冠冕堂皇的話,結果呢?”
沈秀蓮幾乎咬碎一口銀牙:“結果你居然騙聶郎與你立了婚書!如今你如願以償的當上了聶少夫人,你滿意了吧!原來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們,你說你這女人可惡不可惡!可恨不可恨!”
婚書?
聶少夫人?
顧還卿腦子裡一道閃電劈過,慢慢眯起眼睛。
“喵嗚——”大白髮出一道諂媚的叫聲,顧還卿倏地回頭,就聽身後有人聲音沙啞地低聲問:“卿卿,怎麼了?”
------題外話------
親耐滴萌新年快樂!軒娘在這裡給大家拜年了,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裡心想事成!愛情事業雙豐收!答謝榜:609364764 投了1票(5熱度),renshann629 投了1票,yyhaiyan 投了3票,qquser6781500 投了2票,609364764 投了4票,鴛鴦藤 投了1票,項麗xl 投了1票,yangjuanyao 投了1票,宿魅愛落雪 送了1顆鑽石,白墨水 送了5朵鮮花,海底精靈0930 送了10顆鑽石……
這兩天家裡人實在太多了,上電腦的時間都沒有,孩子老人一屋子,上傳時間有點不定,親愛滴萌原諒則個!親親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