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又坐了一會,期間有賴大家的過來告罪,王夫人依着賈母的意思,罰了她一個月月錢了事。黛玉見賈母之前着實驚着了,存着安撫之心,又陪着賈母說了好一陣話,說了好幾個笑話開解賈母;王夫人卻是管家之人,沒那個時間陪着賈母閒話,見黛玉用心陪着,就早早告辭了去。
王夫人出了賈母的院子,聽見背後傳來的笑聲,心中一陣鬱結。按說她這個二兒媳婦,在別的婆婆眼裡算是很不錯了。平日裡對她恭敬,有什麼孝敬也少不了她一份,晨昏日省也很用心;後來因着賈母的關係,才免了她的晨昏日省,只讓她初一十五過來請個安。這倒也怪不得黛玉。但是不知何,她就是瞧黛玉不順眼,看來從她母親輩賈敏那裡結下樑子,還真沒那容易結算;再加上寶玉現在被這個媳婦將心攏了去,連與她這親身母親都疏遠了,她便更加惱恨。一心要尋個貼心的兒媳婦,前頭失利了兩次,這次怎麼也得成功一次。王夫人在心裡狠狠的想了一通,吩咐彩霞去喚其他幾位姑娘一起到賈母這裡熱鬧熱鬧,想了想又讓小丫頭去請大兒媳婦李紈,帶了小孫子賈蘭去湊個熱鬧。
心中想着這二兒媳婦真是太會討老太太歡心了,得找幾個人來分老太太的寵纔是,卻怎麼曉得有些寵是怎麼也分不了的。
三春接到王夫人的傳話,二話沒說換了衣裳,便去了賈母院子。倒是李紈有些吃驚,平日裡王夫人恨不得她從來沒有出現過,今日怎麼想着給她鋪路去討好賈母?要知道蘭哥兒如果得了賈母的歡心,她們母子二人在賈府的日子便會好過很多。
看着正坐在案前搖頭晃腦讀書的兒子,脣紅齒白。杏目挺鼻,活脫脫丈夫小時候的模樣,不由悲從心起。恨丈夫爲何早早去了。丟下他們母子二人。王夫人恨她剋死了丈夫,對她不待見。對賈蘭也關心不起來。賈母一心疼愛寶玉,眼裡哪還放得下賈蘭。這孩子從小便養成穩重性子,不會撒嬌討好人,若不是這幾年二叔長大了,時不時接濟一下他們母子二人,再加上黛玉嫁進來,時不時照應。在連下人都是一羣勢利眼的賈府,日子還不知道會過成什麼樣呢!說是主子,日子過起來還不如那些得勢的奴才,想起來都是淚。
賈蘭本在認真讀書。見母親又哭了,想起剛纔王夫人那邊的丫頭過來,不由問道:“母親,是不是祖母又說什麼了?”
王夫人不待見他們母子,賈蘭很小的時候便有感覺。大了更加明白,也不會奢望得到王夫人的疼愛,安安分分的跟母親呆在自己的屋子裡面。他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考取功名。爲母親掙得誥命;他的母親這一生真的很苦,現在更是活得猶如死灰,形如枯槁,如果不是還有他這個兒子在,說不得母親就要跟着父親去了。
“沒什麼,就是太太讓我們蘭哥兒過去陪着老太太說說話......”李紈擦了擦眼淚,摸着兒子的腦袋笑道,
“那就去吧!”賈蘭放下手裡的書卷,“兒子去換件衣裳。”雖然與賈府最高位置的老太太不親近,但是他願意爲了母親去討好那位老太太,他長大了,也是他護着母親的時候了。
母子倆到了賈母院子的時候,迎春和黛玉陪着賈母坐在羅漢牀上,探春和惜春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李紈母子先給賈母請了安,又與衆人見了禮。黛玉拉過賈蘭,將他按在賈母身邊,笑道:“這金童似的孫兒,祖母得疼疼纔是。”賈母拉過賈蘭仔細的看了看,笑道:“好孩子,我們賈家的孫兒相貌都是極好的,長得像你父親。”又問吃得好不好,學了什麼,有沒人欺負。聽得這些話,賈蘭再穩重也是小孩子,忍不住眼眶一紅,馬上又掩過去,一一答了話,又乖巧的背書給賈母聽。
一羣人熱熱鬧鬧的圍着賈母說笑,賈母瞧着圍繞膝下的孫女曾孫,心頭的再多不快也散了。又說笑了好一陣,黛玉瞧着外頭天色漸暗,日頭已經曬到西窗,估摸着寶玉也該回來了,黛玉纔跟賈母告退。
出了賈母的院子,還沒走幾步,就匆匆走過來一個穿着銀紅襖兒,青緞背心,白綾細摺裙的丫鬟,卻是王夫人院子裡面彩霞,只見她上前行了一禮,口中道:“二奶奶,太太叫你呢!”
黛玉頓了頓,她今天貌似沒得罪王夫人啊,這又巴巴的叫她過去,這個時候叫她過去不是訓話就是立規矩,伺候她用飯了。誰讓她是婆婆,她最大。早知道她就不會因爲想着寶玉回來要早點回去,而是應該在賈母那裡用了飯纔出來了。只是事已至此,只好過去了。
如今二房已經搬到榮禧堂的東面院落,原大房所住的位置,賈母的院子位於榮禧堂的西面院落,三家都有穿堂相通,黛玉直接過了穿堂,至東院,剛至王夫人院門前,只見王夫人的丫鬟彩雲守在門口,裡面隱隱傳來說話聲,周圍卻是沒有其他人,想是裡頭在說在要緊話,只派了心腹丫頭在外面守門。黛玉連忙揚聲道:“二太太在屋子裡嗎?”裡面的聲音頓時停了,過了一會兒,周瑞家的從裡面出來,恭敬的給黛玉打簾子。周瑞家的向來是曉事的,王夫人討厭黛玉不假,可是寶二爺可喜歡這位寶二奶奶不得了,爲了這位寶二奶奶,連王夫人給的丫頭都不要。閻王打架,小鬼遭殃,固然黛玉是王夫人的兒媳,王夫人怎麼訓斥都行,她卻不能輕忽的,待王夫人百年後,少不得以後他們一家子要在寶二奶奶手下討生活的。
黛玉見周瑞家的恭敬,輕笑了一聲,沒拒了她的好意,便順着進去了。周瑞家的也不看王夫人怎麼折騰黛玉,跟彩雲說了一聲,就急急走了。
黛玉進了王夫人的屋子,只見王夫人穿着家常的杏黃織錦褙子。頭上只插了一隻固定頭髮的玉釵,坐在炕上看賬本,小炕桌上擺着幾本賬冊。因着年紀大了,屋子裡面有些昏暗。桌上置着一盞八角琉璃燈。
黛玉上前行了禮,問了安,王夫人只當沒聽見,仍舊看她的賬冊,只讓黛玉保持屈膝的姿勢,好半響才裝作才發現的樣子讓黛玉起來。“看我老糊塗了,看個賬冊歐看不清。才發現你來了呢!”
黛玉早就習慣她這態度,也不生氣,就是一直保持這個姿勢,身體有點僵。站起身的時候忍不住踉蹌了一下。春鵲連忙扶住黛玉。
王夫人嘆道:“瞧你這身子,虛弱成這樣,自己都照顧不好,我怎麼放心把寶玉交給你。平日裡得多補補纔是,不然怎麼爲我們賈家開枝散葉。別不捨得。”又喚彩霞。“開了我的庫房,給二奶奶尋幾隻人蔘補補身子。”
這話說的,連黛玉這沉穩的人都想給她一耳光了。要人蔘她空間裡面多得是,幾百年一千的都有,還稀罕她那幾根。黛玉忍了忍才道:“太太說笑了,我身子還行,我與二爺成親也就一個月,說開枝散葉,爲時還早。說起來太太生珠大哥的時候,也是嫁過來一年以後才生的。我這做兒媳的得向太太學着點纔是。”
雖然現在賈寶玉出息了,但是賈珠卻一直是王夫人心裡的痛,如果賈珠一直好好的,她如今也不用想着老了要依靠寶玉,現在就開始要看這二媳婦的臉色,今日黛玉說話又不客氣,更是看黛玉不順眼起來。
且不說黛玉這婆媳打官司,且說那賴大拿了賈赦的帖子去了順天府衙門,過了堂才知曉,原來有人告他強佔田地,家中奴才逼死良民。這事還真有,賴大那會沒當一回事,給幾兩銀子就打發了。如今見事發了,也不慌,雖然順天府有點小麻煩,但是不妨礙他用賈府的名義做幌子。“我們賈家乃是一等將軍爵位,與一品大學生林海林大人是姻親,與內閣大學士王子騰王大人也是姻親。”話說到這,意味就得這順天府府尹自己體會了。這是歷來的潛規則。
卻不想今日這順天府府尹軟硬不吃,銀子不收都算了,居然連賈府的面子都不賣。只說他縱使惡奴,強佔田地,逼死良民,一時收了監。
堂堂一等將軍府大總管居然被扣押在順天府監牢裡,賴大覺得簡直是奇恥大辱,連忙打發人回去像妻子求救,讓她向賈母求求情,趕緊把他撈出來。要知道別看他平時穿着打扮低調,但在家中卻是享受慣了的,如何受得了監獄這種惡劣的環境,賴大一面離監獄裡面那羣髒鬼遠遠的,一面焦急的等着賈家人來撈他出去。
順天府府尹的客廳裡面卻坐着一位賈赦怎麼也想不到的貴客,只聽那貴客開口道:“這事還是要府尹大人多費心了。”那人說着推着了推面前的錦盒,將錦盒推到坐在對面的府尹手邊。
“不敢當,不敢當。哪裡值當二爺親自跑這一趟。”府尹略帶討好的回道,眼神時不時溜了溜掛在那人腰間的龍佩。又把錦盒推回去,“一點小事,哪裡敢勞寶二爺費心。”
你道這人是誰,卻不是賈寶玉是誰。今日他來這裡就是要讓府尹扣住賴大,方便他在府內行事。府內那羣蛀蟲,羣龍無首的情況下,纔好擊破。
這順天府府尹爲何對寶玉一個小小的舉人如此客氣呢?一來便是賴大所說的,一品大學生林如海是賈寶玉的岳丈;一品大學士王子騰是賈寶玉的舅舅;這兩座大山他都得罪不起啊!更重要的是,賈寶玉腰間掛着的可是龍佩啊,那可不是一般人能佩戴的。官場小道消息,聞聽這寶二爺上次殿試本應榜上有名,但萬歲爺親口說要多磨練這位寶二爺,才摘下了他的名次,這多磨練就意味着以後的重用啊,現在不投資,什麼時候投資呢!
“府尹大人如此爲我費心心意,寶玉準備一點心意也不未過。君子之交淡如水,大人不會介意與我這小小舉人交個朋友吧?”
說到這份上,府尹再推脫,便是不願意交朋友了,更何況這府尹很願意交賈寶玉這個朋友呢,只得收了。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寶玉才告辭而去。府尹捻着自己的鬍鬚笑了,這件事做好了,跟賈寶玉打好交道,說不得自己可以離開這個四處受氣,吃力不討好的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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